清晨,國子監中,課前。


    麵對長公主命侍從女官送來的帖子,小娘子們嘰嘰喳喳,就是一頓新奇議論。


    長公主,在國子監是一個傳奇。


    當然,事實上就是在整個大周,長公主也都是一個傳奇。


    她是大周獨一個,一生都不曾嫁娶,反而將生活重心放在軍中的公主。


    作為永熙皇帝的長姐,當初先帝起兵興龍,橫掃四方,建立新朝時,就有長公主濃墨重彩的影子。


    她不但是公主,更是開國大將,國之重臣。


    新朝建立,萬事抵定後,她又急流勇退,放歸兵權,其灑脫作風,也更使永熙皇帝對她敬重有加。


    如今她雖卸了兵權,卻反而在朝中任職宗正令,同時兼任國子監丞。


    別看這兩個官職品級都不算高,遠比不上她超品長公主的爵位,可這兩個職位卻又都十分關鍵。


    尤其是宗正令,統管皇族名籍,開府起衙,上掌宗室封地生息,下管皇親貴族律法。


    在皇權與世家並行的如今,長公主甚至就相當於皇族秦氏的族長,其言行傾向,甚至可以左右儲君的廢立。


    如此人物,又豈能不傳奇?


    由於今朝民風開放,民間還許多關於長公主的戲文故事。


    故事裏,為長公主捏造了一段段愛恨情仇。


    有說她曾經在開國時與一位大將相戀,惜乎那位將軍死於征戰,長公主痛失所愛,這才終身不婚。


    也有說她曾有所愛,對方卻負心薄幸,另娶他人,長公主傷情之下,索性棄絕了婚嫁的念頭,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戰爭和國事。


    總之各種傳說,編得都還挺精彩。


    主要是,長公主並不似前朝有些公主,放浪形骸,豢養麵首。


    她不成婚,就是真的斷情絕愛。


    所以才總有人猜她是不是曾經為情所傷。


    當然,猜測歸猜測,議論歸議論,長公主還是長公主,誰敢真的當麵對她不敬呢?


    國朝安定後,近幾年,長公主開始喜歡上了打馬球。


    月半休沐之日,她有的時候會在京郊的鳳凰莊舉辦一場馬球賽,並設立豐厚彩頭。


    其熱鬧,也總為京中上下津津樂道。


    善學堂的課室中,五公主將手上帖子交給身邊的楊嬋,一邊對著江琬揚眉一笑:“江琬,你不在京中長大,隻怕不知道馬球要怎麽打吧?”


    馬球是實實在在的貴族運動,蓋因馬匹本就是極貴重的戰略物資,尋常百姓就算是家有餘錢,要想買馬且還不夠身份呢。


    連馬都沒有,又怎麽可能打得了馬球?


    江琬確實不知道馬球怎麽打,她從穿越來以後,雖然到處簽到,也一直在努力學習各種知識,但還真沒來得及學到馬球這方麵來。


    她便對五公主道:“公主殿下這是要友愛同窗,準備教一教我,怎麽打馬球麽?”


    本來還準備接連嘲諷的五公主頓時一噎。


    江琬這個神回複可算是把她給堵住了,吃過幾回虧,又偏偏越挫越勇的五公主那個氣……


    氣死了,怎麽會有這樣的奇葩?


    五公主冷聲一笑,又想確定江琬到底是不是會去鳳凰莊,到底忍了氣,說:“怎麽?你要去鳳凰莊?去參加馬球賽嗎?”


    江琬笑盈盈道:“臣女又不會打馬球,這馬球賽有甚好參加的呢?當然,若有公主殿下這等高手願意教導,到了那日,臣女便去獻醜一回,倒也無妨。”


    五公主冷眼一翻,哼一聲道:“誰耐煩教你?愛去不去!”


    說完,轉身即走。


    不行了,忍無可忍。


    她堂堂金枝玉葉,為什麽還要再繼續委屈自己?


    五公主當然不可能知道,其實江琬是早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鳳凰莊的。


    不過眼看五公主似有深意,江琬才故意逗了逗她,而五公主的反應,也仿佛泄露了什麽。


    這天將近中午的時候,清平伯府卻迎來了兩位稀客。


    太師府楊家,楊老太師的長媳,楊大夫人,與太常少卿高夫人一同,來拜訪了老夫人。


    楊大夫人略矜持些,高夫人則八麵玲瓏,對著老夫人一頓奉承,隨後說出目的。


    原來這兩位前來,竟是向江家提親來了。


    提親的對象,正是江琬!


    為的是楊大夫人的第三子,楊家三郎,楊世英。


    老夫人可算是給驚著了,她不是為江琬感到不值,相反,她是覺得江琬配不上楊世英。


    她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憑什麽能有這樣的姻緣?


    竟還引得兩位夫人親自來提親,楊大夫人還把高夫人叫來做佳媒,這簡直都能算得上是對江琬極為重視了。


    老夫人驚得不知該如何回複,一時借口更衣,去了內室。


    卻見江元芷躲在那邊屏風後頭,正悄悄兒聽外邊說話呢。


    老夫人倒不生氣,隻是有些假裝惱火:“你這孩子,躲這裏做什麽?大人說話,該是你偷聽的?”


    江元芷怯怯走過來,挽住老夫人手道:“祖母,元娘聽聞是有人向姐姐來提親,忍不住關心,這才逾越了。是元娘的不是,祖母不氣。”


    老夫人歎一口氣道:“罷了罷了,總是你一片好意,祖母怎麽舍得氣你?你既聽在耳中,不妨便說說,這樁親事,我該應下嗎?”


    “祖母。”江元芷稍作猶豫,也不敢太耽擱,就道,“這楊大夫人與高夫人,也不提前捎信,也不先做試探,上來就帶著庚帖,直接要求定親,隻怕是對姐姐不大尊重。”


    她這可看得比老夫人清楚多了。


    要知道,老夫人先前,還認為楊大夫人與高夫人是極為重視江琬呢。


    江元芷又憂慮道:“那位楊家郎君,雖可稱得上是年輕有為,但聽聞,他對先前的亡妻一往情深呢。姐姐如是許他,若不能得他愛重,豈不尷尬?”


    兩段憂慮下來,老夫人麵色變幻。


    忽握住江元芷的手,就道:“傻元娘,你小孩子家家,懂什麽?正是這種兒郎,才知道疼人呢!楊家那是什麽人家?你姐姐畢竟從鄉下來,能許這等人家,還有什麽不好?”


    話說完,再不猶豫。


    回頭出了內室,再到待客的廳中,就與楊、高兩位夫人一頓商議,當下交換了江琬與楊世英的庚帖!


    江琬尚還不知道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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