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響起,弗羅斯特從一堆文件裏抬起頭皺了皺眉。


    “進來。”


    自從從他的哥哥龐貝·加圖索手裏接過了家族校董的位置之後弗羅斯特一直很忙——每天都在忙著處理家族內的各項事務。


    他隱隱有點感覺,好像這些交到他手上的東西都是內容特別簡單的東西,但是弗羅斯特想大概隻是平常時期裏沒有那麽多的特殊事務,畢竟秘黨家族的活動完全不像是學院的執行部一樣活躍,在各國的主要城市各條街道上開展恐怖襲擊一樣的屠龍任務。


    敲門進來的是帕西。


    漂亮的金發照常梳成了長劉海,從額頭垂下來擋住了兩隻眼睛。


    弗羅斯特對他的這個造型見怪不怪,開口問:“帕西,出什麽事了?”


    “那個地方,又有兩個人進去了。”


    帕西躬身,長長的劉海垂下來,像金色的瀑布。


    “是關押長穀川隆清的那個‘監獄’麽?”


    弗羅斯特聽起來對此並不吃驚,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一樣隻是冷哼了一聲。


    “他們坐不住了。”


    “雖然我也不喜歡昂熱這個人,但是他至少是可以交流的,他們和長穀川隆清合作是指望什麽?”


    弗羅斯特輕輕皺眉,他是知道秘黨家族裏有些人主張和長穀川隆清交流合作,甚至把他放出來與昂熱對立製衡的,不過近期的動作有點太多了吧,就因為一個楚天驕回來了?


    那種瘋子,根本不可能是合作的對象。


    雖然加圖索家族一直想要卡塞爾學院換一個校長,但是長穀川隆清一直沒有被放在考慮範圍之內。


    “希望他們收斂一點,致電。”


    帕西略微頓了頓,他已經習慣了弗羅斯特一貫強硬的態度,但是這次他卻沒有照做。


    “我來找您的原因就是……他們在幾分鍾前致電我們,指責加圖索家族介入與長穀川隆清的交流當中,他們認為這會讓事情橫生變數。”


    “什麽?”


    弗羅斯特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隨即他很快反應了過來,毛骨悚然,“他們的意思是,進去的兩個人不是他們派的?”


    “看樣子是的,他們已經緊急派人前往‘監獄’了,那裏的外層衛隊無法進入真正的內層察看情況。”帕西冷冷地說,“根據外層守衛的說法,進入者是持有‘資格卡’的。”


    “賊喊捉賊?”弗羅斯特揉了揉太陽穴,他對於這個情況一時間沒有想到有什麽其他的可能,手持資格卡就意味著肯定是秘黨家族的人,而除了那幾個特定的家夥還有誰會去聯係長穀川隆清……


    “昂熱!”


    弗羅斯特在低頭沉思了幾秒後忽然一拍桌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是昂熱!他的手裏同樣也有著資格卡!”


    他是卡塞爾家族的校董,昂熱一個人就能代表整個卡塞爾,因為家族裏的其他成員早就已經死光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反對聯係長穀川隆清的和支持聯係長穀川隆清的家族互相指責對方進入了“監獄”,最有可能的就是,一個原本遊離在棋盤外的棋手忽然入局了!


    “現在接通昂熱!接通!”弗羅斯特暴跳如雷,心中有著難掩的恐懼。


    昂熱如果去找長穀川隆清……那這件事就瞬間變簡單了,就像他一直在處理的家族事務一樣,隻會剩下兩個結果。


    要麽長穀川隆清活著,要麽他死掉。


    帕西沒有說話,走到辦公室的一角按開一個按鈕,一道藍光被投射到對麵的牆壁上。


    幾秒後,昂熱的大臉出現在牆上,他很快就接通了這次通訊。


    “嗨老家夥,有事麽?”


    昂熱眉飛色舞,嘈雜的聲響灌滿了弗羅斯特安靜的辦公室。


    弗羅斯特皺了皺眉示意帕西把音量調小。


    “我隻想知道一件事昂熱,進入‘監獄’的是你的人麽?這件事幹係重大,不要扯東扯西!”


    弗羅斯特說的很嚴肅。


    他可以預見到如果直接問的話昂熱肯定會用各種不著邊際的屁話搪塞過去,諸如今天的天氣不錯是否應該去釣魚,然後迅速延伸到釣魚老是釣不到正好天氣不錯所以隻能去海灘上欣賞來來往往的美女了,有機會的話參加一場宴會也不是不行……


    “我現在正是為了這件事過去的弗羅斯特。”


    他沒想到昂熱的表情也嚴肅起來,“看起來你們都知道了,很抱歉我的兩個學生一時衝動頭腦發熱就打算去找那個老畜生好好談談,我現在正在去勸架的路上。”


    “昂熱!”


    弗羅斯特的心跳都慢了半拍,他忽然想到如果昂熱沒去的話……那進入‘監獄’的兩個人是誰?


    “你把誰派去了?蘇廷?楚子航?讓我想想你應該沒有讓愷撒去對吧?”


    “不能再讓長穀川隆清吃掉混血種了,他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你這樣的行為隻能是讓學生去送死!”


    “是蘇廷還有楚天驕。”昂熱晃了晃手指,緩緩搖頭,“我提醒你不要隨便羅織罪名,是他們自己去的,和我無關。”


    “那他們的資格卡是怎麽來的?自己印刷的嗎!那種製造工藝的秘密隻存在於秘黨家族最高層!”


    弗羅斯特幾乎要暈厥過去。


    昂熱放了兩個S級進去!而現在第三個S級,他自己也正在路上,長穀川隆清已經必死無疑了。


    “什麽?資格卡?也許是守衛看錯了呢,我發誓沒有把資格卡交給他們。馬上就要降落了,你還有什麽事情麽?”


    昂熱抬手發誓,但他的誓言可信度在弗羅斯特眼裏無異於一個慣偷在警察局裏痛哭流涕說自己再也不會偷東西了。


    根本不可信!


    “算了……”弗羅斯特出奇地沒有回懟昂熱,他有些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希望你勸架順利,但是我對結果不抱希望。”


    略一思量現在的時間弗羅斯特就知道昂熱所說的全是一堆屁話,從卡塞爾學院飛去‘監獄’的所在位置……最快也需要一個小時。


    除非昂熱除去言靈·時間零以外還有言靈·先知,不然他現在最應該在的地方應該是半路上。


    “再見~很高興在這件事上你還能跟我有點一致的地方。”


    昂熱的臉色有所緩和,弗羅斯特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完全沒有其他方麵那麽強硬,“這讓我感覺你這個老家夥還沒有爛透。”


    “畜生就是畜生,披了人的皮,它也是畜生。”


    *


    楚子航站在燃起的大火前麵無表情,青黑色鱗片已經完全覆蓋了他裸露出來的皮膚,像是個披了盔甲的怪物,熾烈燃燒的黃金瞳中找不到一絲一毫的人類情感。


    現在站著的不再是楚子航了,而是一個燃著黑火的惡魔!


    忽的,楚子航聽到了大火當中爆發出一陣極其古怪而又高亢的鳴叫,短促尖銳,直刺耳膜。


    他麵無表情地抬手,手中的那一塊區域氣溫再次升高,一瞬間就達到了上百度……楚子航還能再把溫度給拔高!


    但是大火中忽然衝出了一個高大的黑色影子,在空氣中扭曲成一道黑線,極快地向楚子航撞來。


    果然還沒死。


    疑惑和恐懼的情緒像是被從楚子航的腦海當中剔除了,他完全沒有思考為什麽一個混血種能夠抗下如此高溫的言靈攻擊,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東西都應該迅速碳化然後死掉才對。


    此刻填塞心底的,隻有無窮無盡的殺戮欲望和暴怒。


    龍族的思維正在逐漸侵蝕人類的思想,把楚子航轉換成另一種東西,死侍。


    他抬手輕輕地一揮,那個躍出來的身影就像是炮彈一樣以比來時還要快的速度倒栽回去,壓縮到極致的灼熱空氣低沉悶響,如同炸雷平地而起。


    在君焰的領域裏,他就是主宰火焰的神王!


    “怪物……怪物!”


    火焰裏,有淒厲至極的哭喊聲響起,像是遭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


    那個黑色的身影再次彈起衝向楚子航。


    完全像是個石頭聚合成的怪物,被長穀川隆清占據的風魔蒼介整個人都變得漆黑幹裂,渾身毛發被燒的一幹二淨,有熔化又凝固的鐵水貼附在縮水了一大圈的身體上,看起來極為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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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航這次沒有選擇釋放言靈,如此密集地釋放高危言靈對他此時的身體來說也是一種負荷,同時也會加快向死侍轉化的進程。


    所以他蹬地,抬刀,禦神刀村雨在空中反射出一道冷冽的光,鋒利鱗片開合像是呼吸!


    反彎的膝關節為楚子航提供了無匹的動力,這種低等的身體構造原本隻出現在昆蟲的身上,養尊處優的人類在進化中沒有選擇這樣的方向——而如果有人真的可以擁有了這種結構,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在蹬地的時候都會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巨力!


    更何況是現在這個好像怪物一樣的家夥!


    楚子航躍起在空中,他起跳的地方像是被炸彈轟炸過一樣掀起一個小坑,坑裏的泥土全都被高溫燒到幹裂然後凝結。


    禦神刀·村雨,一柄真正的妖刀。


    它的鑄造就是煉金術史上的一個奇跡,實際上每柄名刀都可以算作是一次奇跡。


    而村雨,就是奇跡當中的佼佼者。


    清亮如水的刀刃劃過黑影的頭頂,帶出一捧粘稠到像是瀝青一樣的黑血飄灑在空中,無數水珠在刀身上憑空生成衝洗掉惡心的黑色血液。


    今晚長穀川隆清很不幸,他碰到的人……還真的恰恰全是怪物。


    他不理解為何這些家夥都有瘋狂提純自己血統的心思和手段,甚至完全不懼怕超越臨界血限——他們不怕變成死侍麽?!


    楚子航,楚天驕,蘇廷……


    長穀川隆清摔在地上的身軀忽然微微戰栗起來,這些人,好像全都是昂熱的學生。


    在攝像頭照不到的地方他們仿佛掙脫了束縛的怪物,一個個爭先恐後生怕慢了一步就沒辦法褪下身上的人皮下來好好爽一爽……


    長穀川隆清記得上次昂熱差點把自己大卸八塊的那次是在幾家秘黨家族的話事人麵前,所以那次如果沒有人看著……他早就該死了?


    “你們……都是怪物,都是怪物……”


    他被楚子航的手捏住了脖頸提在半空,長穀川隆清能感受到幾根尖銳的東西已經刺入了脖子當中——那是龍爪麽?


    站在他麵前的根本就是一頭徹頭徹尾的龍類吧!


    鐵鉗般的手爪緊緊捏住脖頸,原本堅硬無比的脊椎在哢哢怪響,楚子航徒手捏碎了長穀川隆清的骨頭。


    “你是誰?”


    到現在,楚子航忽然又開口問出了最開始的那個問題,好像對這有一種執著。


    事實上是灼熱的龍血已經開始破壞他的大腦,楚子航必須有一個問題來當作自己思維的錨點,不然很容易就會被混亂的龍類基因衝垮防線。


    那雙黃金瞳一開一合,像是在觀察一隻捏在手裏的螞蟻,絲毫不含有一點憐憫。


    那不像是人類的眼睛,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瞰地麵。


    他像是忘了要結束暴血的狀態……也許是真的忘記了。


    “我該早動手的……好香,好香……楚子航,楚天驕!”


    長穀川隆清全身抽搐,被一刀切開的頭顱還在不停地滲著血。


    大腦缺血,意識混亂,視野逐漸模糊。


    “父親……你們……好像等不到我了……”


    無意識地,長穀川隆清開始重複記憶裏最深刻的畫麵,那是臨行前的一個下午,父親帶他去釣魚,在某一次甩勾之後一向沉默的父親忽然很嚴肅地開口了。


    他讓他活下去,要活著回去。


    楚子航忽然鬆開手,長穀川隆清的身體已經像是幹癟的水果一樣摔在了地上,沒有足夠的力量維持,所有東西都在從他的身上流逝,包括生命。


    他緩緩地後退,在瀝青的馬路上留下一個個深深的腳印,纏繞著他無休止轉動的黑紅色氣流淡化消失,青黑色鱗甲像是探出頭的蟲蟻一樣重新縮回皮下。


    魔神和怪物在男孩身上的痕跡消失了,他赤裸著上身,暗紅色的恐怖血液遍布。


    楚子航還想問些什麽,但是終究沒有張開口。


    因為摔在地上的怪物,停止了呼吸。


    第一百零九章:父親與死亡(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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