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徐來,樹葉蕭瑟。


    風仿佛刮進了顧盼的眼睛裏麵,她眨了眨眼睛,努力的睜開去看麵前的厲多


    他忽然展現出來的抗拒,讓她錯愕的同時,眼睛也變得有些酸澀。


    沉默了一瞬,顧盼便微微彎著身,臉上掛著溫淺的笑容,聲音柔和:


    “多多怎麽了?怎麽不要媽媽碰你了?是不喜歡媽媽了嗎……”


    “不喜歡!”


    厲多紅著眼睛打斷了顧盼的話,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麵前的顧盼,忍著想要抱住她的衝動,反身整個人都往厲覺身上縮。


    這慌張卻抗拒的模樣,讓顧盼的心揪痛。


    她努力的笑,眼眶卻已經不由自主的紅了。


    厲覺看到麵前女人故作堅強的樣子,覺得心口沉悶,身子筆挺的站在那。


    他麵無表情,把厲多往外麵推了推,聲音微沉;


    “多多,你怎麽可以這樣和媽媽說話。”


    顧盼隻是蒼白的笑。


    厲多怔了一下,然後就哭了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哥哥你也不喜歡多多了!誰都不喜歡我!你們都不要我!”


    厲覺抿唇,抬眼看了看顧盼單薄的身子,怔了下,然後彎腰打算把地上的厲多抱起來。


    可是顧盼已經搶先一步,直接蹲在地上把厲多抱進懷裏麵。


    她細軟的發梢從他的指尖劃過,輕柔飄逸的感覺就像是在他的心上蕩漾著,讓他整個人都微微顫栗。


    他垂眸,有些呆滯的看著她的裙擺耷拉在地上,還蓋住了他的鞋尖。


    心中觸動,複雜的讓他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腦海裏麵卻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個女人。


    眼眸微沉,厲覺抬了頭,看向那佇立在不遠處的藍白色的大樓。


    她……怎麽會在醫院裏?


    是因為他昨天晚上的時候太……可是,都是她自作自受的。


    就在厲覺麵色恍惚的時候,厲覺就已經在顧盼的懷裏麵大哭大鬧著,還不小心伸手在顧盼的臉頰上劃了兩下。


    皙白的臉龐上,微紅的兩道劃痕,很是刺眼。


    顧盼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那細微的疼痛,忍著眼底的酸澀,笑著,拍著厲多的背,好聲好氣的安慰著他:


    “媽媽怎麽會不喜歡多多,多多你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就忽然生氣了……”


    遠處,男人的目光一直都在盯著這裏。


    看到那大哭大鬧的厲多,還有顧盼臉頰上紅紅的劃痕,臉色陰沉,下了車。


    他快步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的站在那的時候,厲覺已經回神,抿著唇站在一旁不語,看著顧盼臉色蒼白的模樣,想要安慰,可是厲靳南卻在這裏,不需要他。


    而他的思緒,又忍不住飄到了別處。


    厲多驀然不哭了,隻睜著濕漉漉的眸子害怕的看著那臉色陰沉的厲靳南,小身子都有些瑟瑟發抖。


    顧盼攬著他的肩膀,吃力的將他抱緊自己的懷裏麵,抬頭蹙眉對那個臉色陰鬱的男人開口說道:


    “你嚇到他了。”


    厲靳南什麽話也沒說,把蹲著的顧盼拉了起來,然後把厲多從顧盼的懷抱裏麵推出。


    顧盼還沒反應過來,踉蹌著跌在男人的懷裏麵,抬頭看向厲多的時候,看到他就像是流浪的小動物,無措害怕的站在那。


    “多多……”


    “你不用管他。”厲靳南聲音陰鬱,扯著顧盼往車那邊走,語氣很不好:“我們回家。”


    “不行,多多你快來媽媽這……”


    男人又沉著臉色打斷了她的話:“都是你平時慣著他,才讓他這會兒沒大沒小。”


    厲多紅著眼睛站在那不知所措,眼淚不斷的往下掉,眸子卻直勾勾的盯著他們。


    厲覺伸手推了推他,“還不快過去。”


    他往前走了兩步,可是看到厲靳南那陰沉的臉色,驀然哭聲又大了起來:


    “我怕……我不敢……”


    厲覺微微蹙眉,看向那臉色沉鬱的厲靳南,覺得他對孩子也太苛刻。


    可是不等他說話,顧盼就已經努力的在厲靳南懷裏麵掙紮,向來溫軟的聲音也變得尖厲了幾分:


    “他還是個小孩子,而且是你兒子,你用得著用這種看仇人的眼神看他嗎!”


    “那你看看他是什麽態度,還把你的臉抓成了什麽樣子!”


    “那又怎麽樣?要是放在莞爾這樣,你是不是就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


    兩個人爭吵了起來,看似柔和的女人此刻卻紅著眼睛,雖然厲聲尖叫可是卻絲毫沒有市井潑婦的模樣。


    而男人眉頭緊蹙,說話聲音不大不小,卻滿是沉鬱。


    厲多看到兩個人因為他而吵了起來,睜大了眼睛,甚至連哭都不敢哭。


    直到他看到顧盼眼眶越來越紅,眼淚也掉下來的時候,他又咬著唇小聲哭起來。


    他很後悔他剛才那樣做,可是卻不知道要怎麽辦。


    厲覺一直沉默的旁觀,看到顧盼哭出來的時候,恨不得上去也和厲靳南爭吵一番。


    可是他努力的隱忍,聽到身邊的男孩兒細微的哭聲,沉默一瞬,便蹲了下來。


    視線和厲多齊平,他把自己緊繃的臉色放的柔和了些,伸手擦了擦他臉上晶瑩的淚花:


    “多多是男子漢,不能讓媽媽為你哭好嗎……”


    對上厲多那懊悔慌張的眸子,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扯出了一抹笑容:


    “媽媽很愛你……你爸爸和哥哥們也是,所以以後不要再任性了。”


    對於厲覺的這番話,厲多還是半信半疑的。


    他相信媽媽愛他,所以很後悔剛才用那種傷人的方式對待她。


    可是爸爸和哥哥們,除了明清哥哥對他好一點……


    吸了吸鼻子,他囁嚅:


    “多多知道了。”


    “快過去,不要讓爸爸媽媽吵架了。”


    厲靳南其實在忍著心底的不悅,很努力的想和顧盼講道理,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臉色看起來多麽差。


    在他看到顧盼紅了眼眶的時候,那些爭論的話忽然就不想再說了。


    什麽道理,她就是道理。


    他試圖安撫她,可是她卻哭著不肯聽,直到厲多走過來的時候,她的哭聲才停止。


    單薄嬌弱的女人將小男孩兒抱的緊緊的,紅著眼睛卻視死如歸的盯著他:


    “你要是不喜歡多多,那我就帶著多多去外麵過。”


    話音剛落下,厲靳南就給氣笑了:


    “你胡說什麽。”


    “我是認真的。”


    顧盼眼角通紅,可是垂眸的時候卻對厲多柔柔的笑了笑。


    這溫柔的笑容落入他們的眼底,心裏麵都很不好受。


    厲多又想哭:“媽媽對不起……”


    顧盼什麽話也沒說,隻是把他抱的緊緊的,又伸手揉了揉他微硬的頭發。


    厲靳南蹙眉,看向那‘和諧’的母子二人,最後把沉鬱的視線落在了厲多的身上。


    暗自咬牙,似是威脅:


    “多多,你要和媽媽去外麵過嗎?”


    厲多有些懵懵懂懂的,在兩個大人的目光下,過了很長時間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爸爸媽媽要分開了?那他就像幼兒園裏麵家長離婚的小朋友……


    那就真要應了仰豈哥哥經常唱的那首歌:沒人疼,沒人愛,他是地裏的小白菜……


    剛把這首歌在腦海裏麵過濾了一遍,厲多就張大了嘴巴想哭:


    “我不要……我要和爸爸媽媽一起……”


    顧盼抿唇,什麽話也沒說,可是厲靳南卻笑了起來。


    他是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兒子那麽順眼。


    男人那微微變得柔和的視線,讓厲多的心中有些酥,就像寒冰中忽然發現了陽春三月的野花。


    他彎唇:


    “兒子都這樣說了,你……”


    “他還小,什麽都不懂。”


    “所以,他怎麽會知道我對他不好?”厲靳南忽而歎了一口氣,上前把那想要後退的顧盼抱進了懷裏麵。


    顧盼懷裏的厲多,夾在兩個人的中間,臉前是微涼的西裝,身後是顧盼那布料柔軟的長裙。


    兩個人身上的冷冽和清香交融,全部落在他的鼻腔裏麵,他這會兒覺得自己像是吃了全世界最甜的糖果,激動的有些想哭。


    吸了吸鼻子,厲多努力的忍著自己的眼淚。


    這個時候,厲靳南在攬住顧盼腰肢的同時,也把一隻手放在了厲多的肩膀上。


    他聲音溫和,輕輕的仿佛怕驚吵到他們:


    “我很愛你們,隻是有的時候不知道怎樣去表達。”


    所以對顧盼,他沒有那麽多的浪漫,隻有給她所有想要的,用床上這種方式去表達他的愛意。


    而對孩子們,他默默的規劃他們的未來,給他們至高的起點。努力的讓他們不在人生的這條路上跌倒太多次。


    有太多的東西,是沒有用言語來表達。


    厲多還小,不太明白厲靳南話裏麵的深層含義,可是有厲靳南的懷抱,還有他這番話,就足夠讓他受的委屈消失殆盡。


    而顧盼,身子微顫,在沉默了片刻以後,抬頭輕輕的親吻男人的嘴角,眼眸微動含滿了感動:


    “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正是有這個男人站在前麵為她和孩子們遮風擋雨,她們才有了這樣安穩靜好的生活。


    可是被他寵慣了,她總有一些小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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