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林已經醒了。


    他身體虛弱,可是看到床前哭的眼睛都紅的厲梨很激動,伸手去觸摸她。


    厲梨哭著把自己的小臉貼在厲林溫熱的大掌上,泣不成聲。


    看到自己女兒哭成了這個樣子,厲林心底抽痛。


    血性的漢子眼眶也跟著紅了,沙啞的開口:


    “梨梨,你答應爸爸……不要再做傻事了……”


    厲梨搖頭,小手緊緊的揪著他的胳膊,眼淚不斷的往下掉:


    “爸爸我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你也不要再這樣好不好……”


    “傻丫頭,爸爸都是為了你。”厲林淡笑了一聲,努力的擦去她小臉上麵的淚痕。


    厲梨哽咽,在厲林的手心蹭了蹭,心情沉重疼痛的所不出話來。


    “梨梨,再答應爸爸一件事。”


    “爸爸你說,我什麽都答應你。”厲梨抬起了濕漉漉的眸子,看著厲林蒼白的臉色,愧疚又懊悔。


    厲林眼眸微沉,粗狂卻蒼白的臉上帶上了微妙的笑容:


    “以後不要再喜歡傅柏了。”


    話音剛落下,厲梨整個人都愣住,呆呆的不知所措。


    “梨梨,以後不要再喜歡他。”厲林再次沉聲,厲梨的眼淚就掉的更凶猛。


    都不希望她去喜歡傅柏,可是她執著這麽多年的事情,哪可能舍得放棄?


    他們說的都太過輕巧,不懂她心底的沉重。


    厲梨捂著唇哽咽,搖頭:


    “爸爸我不能答應你,我……”


    “那當爸爸求你了好不好?嗯?”厲林臉上的笑容斂去,帶上了哀求。


    他放的極低的姿態,讓厲梨更加難受。


    她想起昨天就是這個男人不顧自己的尊嚴給她跪下,甚至為了她割了自己的動脈。


    爸爸能為她付出這麽多,卑微到這個地步,而她……她……


    厲梨泣不成聲。


    她真的不舍得放棄傅柏啊!除了這件事,讓她為爸爸做什麽事情都好!


    “對不起……”厲梨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說出了這句話,淚眼婆娑的看著厲林。


    而厲林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可是厲梨還是看到了剛才他眼底的水光。


    她張了張嘴吧,想要說什麽安慰的話,可是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 推開,厲多抹著淚跑了進來,撲進厲梨懷裏。


    “姐姐嗚嗚嗚……”


    厲梨被他撞的晃了晃,抿唇沉默的伸手搭上他的小肩頭,任由他在自己的懷裏哭,可是卻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


    因為自己也難受的要死掉了。


    幸好,顧盼走了進來,帶著歉意:“我沒拉住多多……”


    眼神在兩個人身上流轉,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她便沉著臉要把厲多帶走。


    厲林躺在病床上,沒張開眼睛,聲音虛弱卻又沉重:


    “我累了,你們都出去吧。”


    “爸爸……”


    “你也出去。”


    厲梨咬唇,淚光閃爍。


    ——


    病房外麵,顧盼拉緊了厲多不讓他亂跑,看著那一直小聲哭泣的厲梨,擔憂的問:“你爸爸怎麽樣了?”


    厲梨帶著哭腔:“他沒什麽事,就是失血過多身體虛弱……”


    顧盼頓了一下,便輕聲斥責:


    “你以後也不要做傻事了知道嗎?昨天你把我們都嚇壞了。”


    厲梨輕輕的點頭,伸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淚花,可是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咬唇沉默一瞬,便抬眸認真的看著顧盼:


    “三嬸嬸,你覺得我還要喜歡傅柏叔叔嗎?”


    這個問題,讓那眉眼細軟的女人怔了怔,沉吟以後,便是歎息:


    “如果說心裏話,我不希望你再喜歡傅柏。”


    厲梨聽到這句話,心就揪疼,猶豫痛苦。


    顧盼再次淡淡開口:“不過還是要看你自己怎麽想的。”


    “我還是舍不得他。”厲梨哽咽。


    即便昨天到了最後時刻他還是沒有來,可是她心底還是存著一份冀盼。


    她知道他肯定不會這麽絕情的,因為他原來對她這麽好,怎麽可能說斷就斷。


    顧盼看著那痛苦糾結的厲梨,眼眸微動,“梨梨你可以舍不得他,繼續喜歡他,但是你要知道你的世界裏麵不是隻有他一個人,你還有愛你的爸爸哥哥,你不能因為他,什麽都不要了。”


    “你看看你爸爸昨天為了你成了什麽樣,他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可是傅柏呢?你說他肯定也是喜歡你的,但是他連承認都不敢承認,你又何必飛蛾撲火?”


    顧盼心底也難受,也自責,她以前就不應該給厲梨說什麽喜歡一個人就要死纏爛打。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和厲靳南那樣,她不能這樣籠統的去概括所有的感情,更不應該去教授厲梨這樣的方式。


    她很後悔,可是這一番話卻也讓厲梨怔住,原本執著於傅柏而狂熱癡戀的心稍稍的降了溫度。


    厲梨閉了閉含淚的眼睛,身體僵硬。


    是啊,她除了傅柏還有那麽多的親人,她不能把傅柏當成自己的全世界。


    可是,她活了十八年,而大多數的光陰都是由傅柏陪伴,摘取她和傅柏的回憶,剩下的太少太少了……


    厲梨覺得疼痛的心底忽然又湧上了一股空洞、迷茫……


    看到她這番模樣,顧盼抿唇,淡笑:


    “厲梨,我覺得你現在就像是井底之蛙,一直無憂無慮的生活在傅柏這口溫潤的井底,依賴他想要在這生活一輩子。可是你現在可以努力試著跳出來,先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再決定要不要回去。”


    厲梨怔忡,神色複雜的看向顧盼,“三嬸嬸……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先試著忘記傅柏,去接觸其他的感情。如果時間長了你還忘不掉他,那就再回頭啊。”


    顧盼也隻能這樣委婉的勸導厲梨去忘記傅柏了,否則依照她那執拗的性格,繼續下去很可能隻有她這條小魚死了,可是傅柏那張網還沒有破。


    ——


    顧盼帶著不安分的厲多走了。


    她不敢進病房看厲林那失望痛苦的臉色,隻能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外麵獨自流淚。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紅的眼底忽然出現了一雙鋥亮的黑皮鞋。


    厲梨微怔,抬頭看去。


    是厲靳南,他的臉色諱莫如深。


    “三叔……”厲梨呆呆的,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指了指電梯的方向:


    “三嬸嬸已經帶著多多走了。”


    “我知道。”他嗓音淡淡,卻足以嚇到厲梨:“我是來找你的。”


    看到他那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厲梨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三叔……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厲靳南不緊不慢的在她身邊坐下。


    厲梨覺得壓迫感更重了,即便是坐著,她的腿也 軟了。


    “我答應過你,讓你嫁給傅柏。”


    這句話剛落下,厲梨就愣住了。


    沉默一會兒,她說不上是歡喜還是平靜,臉色複雜的看著厲靳南:


    “三叔,你說的是真的嗎?”


    “厲梨,你要想好了,你真的要嫁給他嗎?”厲靳南直勾勾的看著她。


    如果沒有厲林之前的哀求,厲梨絕對會立馬說她要嫁給傅柏。


    如果沒有顧盼的那番話,厲梨也會說她要嫁給傅柏。


    如果……如果厲靳南沒有用這種審視又莫測的眼神看著她……厲梨或許也會說她要嫁給傅柏……


    這樣的猶豫,讓厲梨怕了。


    因為她對傅柏這麽多年的喜歡,竟然因為別人的話而猶豫了。


    可是她心底也很清楚,如果麵前的這個人是傅柏,他問她要不要嫁給她,她絕對喜上眉梢,立馬說願意的。


    而厲梨的這番沉默,讓厲靳南笑了起來。


    他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眼眸不知道看向哪裏,聲音平靜的毫無波瀾:


    “厲梨,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


    “三叔,我……”


    厲梨的話忽然戛然而止,因為厲靳南朝她遞出來了一小瓶藥水。


    厲梨張大了眼睛,不害怕,隻是疑惑:


    “這是什麽?”


    “喝了它,你很快就會有答案。”


    厲梨被厲靳南正經的樣子逗的笑了起來,笑的眼淚也掉了下來,“這是搞什麽啊?難道是傳說中的忘情水嗎?三叔,你什麽時候也搞這個……”


    她乖巧的接過來,對厲靳南是百分百的信任,沒有一絲猶豫的就喝了下去。


    沒有味道,隻是覺得頭腦漸漸的沉了。


    最後的清醒時刻,她砸了砸嘴巴:


    “要是忘情水,也給三嬸嬸來一瓶……”


    本來麵無表情的男人,臉色忽然一沉,瞪了已經迷上眼睛的厲梨一眼。


    ——


    傅柏下定決心了這輩子要遠離帝都。


    可是隻不過一天,他就又回到了這座讓他傷神的城市裏。


    此刻,他的腦海裏麵,除了厲梨還是厲梨。


    她為了他跳樓的消息讓他覺得頭腦欲炸,整個世界都崩潰了。


    他試圖問厲覺,可是厲覺隻是沉著臉色什麽也沒有說。


    回來的路上,傅柏煎熬的眼睛都紅了,走進醫院的時候,身體都在微顫著。


    到了病房裏麵,他欣喜又害怕的看去,希望厲梨可以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他的麵前,依舊親昵的喊著她傅柏叔叔。


    可是,所有的冀盼落空,他看到的人是厲林, 正用一種死寂痛恨的眼神看著他。


    傅柏心狠狠一顫,有了不好的預感,慌亂:


    “厲梨呢?”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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