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穆斯年推了推自己鼻梁上麵的眼睛,“出院的時候她身體除了虛弱以外沒有什麽別的毛病,這些天她又怎麽了?”


    厲靳南眼眸深沉無比,“我隻是懷疑她……”


    放在身側的手掌忽然緊握成全,他臉色難堪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這裏。”


    穆斯年一愣,掀唇:“你一個情緒病患者還好意思說別人腦子有毛病?”


    話上雖然是對厲靳南的倜儻,可是心底卻是另外一番沉吟。


    他想到了顧盼那胎死腹中的孩子。


    作為一個女人,也可以說是母親吧,這樣的事情總是很難讓人承受。


    沙發上麵的男人沒心思給他開玩笑,冷眸深沉片刻,嗓音變得沙啞無比:


    “明天我帶她去檢查一下。”


    穆斯年也漸漸收斂了臉上慣有的笑容,點了點頭,“這種事情不能忽視,產婦在懷孕甚至生產後產生抑鬱症的情況不在少數,雖然顧盼她……”


    “我知道了。”厲靳南身影又恢複了冷清,打斷了穆斯年的話。


    他起身朝著樓上走去,背影有些蕭條,讓穆斯年忍不住歎息。


    ——


    夜色深了。


    客房裏麵沒有開燈,與外麵的黑夜混為一談。


    男人就坐在小陽台的軟榻上,手裏的煙火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廖亮。


    厲靳南已經不知道洗了多少煙,腳下全是燃盡的煙頭。


    手中的煙已經快要燃盡,他用帶著厚繭的指肚掐滅,扔到了腳底。


    他的眼睛黝黑,就像是一汪深潭,遙望著黑夜中的帝都,腦海裏麵確實在惦念著某人。


    ‘叩叩叩’的敲門聲響起,他淡淡回眸。


    “進。”


    穆斯年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進來,還冒著熱氣,“我就知道你還沒睡。”


    把燈打開,笑臉看著那麵色清冷的男人。


    厲靳南把咖啡接了過來,本想提神,卻越加覺得苦澀,他沉著眸子看了一會兒,把手中的咖啡放了下來,拿起了那搭在椅子上麵的西裝:


    “我回去。”


    穆斯年也不攔他,笑著看他離開,隻是在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裏麵以後,臉上的笑容忽然收斂了。


    ——


    厲靳南回去的時候,顧盼已經睡著了,隻是睡的很淺。


    她的手裏麵還緊緊的攥著那件嬰兒衣,清秀的眉頭緊緊的擰著,很不安穩。


    看著她這番模樣,厲靳南有些心疼,可是想到她之前的樣子就越發覺得煩躁。


    他那掀開被子的手忽然頓住,在一番猶豫以後起身離開臥室。


    而在屋門關上的那一刻,床上的女孩兒忽然睜開了眼睛,亮的駭人。


    她勾唇淺笑,有些得意卻也有些自嘲,目光緩緩的轉移到自己的手上,失神片刻,鄭重的把那件嬰兒衣放到了自己的枕頭前,很認真的把上麵的褶皺撫平。


    她看起來是不是要瘋掉了?


    托腮出神,不由得笑了起來。


    ——


    晨光熹微,陽光傾灑在臥室,在女孩兒恬靜的睡顏上投下了斑駁的光影。


    屋門吱呀的一聲被推開,男人依舊是西裝筆挺的模樣。


    他看著女孩兒那恬靜的睡顏,溫和良爾,不忍出聲打擾,耐心的等著她醒來,眼睛卻掃到了她放在床頭的嬰兒衣,蹙眉,臉色沉了不少。


    他沉眸片刻,把那件嬰兒衣收了起來。


    並沒有等上多久。顧盼就睜開了眼眸,剛睡醒,眼睛裏麵霧蒙蒙的,帶著迷蒙。


    她看到了那麵色清冷的男人,怔了一下便揚起了笑容:


    “你什麽時候回來了?”


    “剛才。”他聲音冷淡,“起床吧,我帶你出去一趟。”


    顧盼並麽有去哪,聽他的話乖乖巧巧的起來,這十分信任的模樣讓厲靳南深沉的臉色溫和不少。


    可是顧盼的溫爾持續並沒有多久,她洗漱完從衛生間裏麵出來以後,便發現昨天自己放在床頭的衣服不見了,怔神。


    過了好久,才臉色有些蒼白的看向那看著他的男人,“昨天我放在……”


    “我不想看到那些東西。”男人臉色冷然,聲音裏麵全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女孩兒臉上的血色已經完全褪盡,卻也露出了笑容,蒼白之至。


    不再有任何的言語,她換好衣服以後就跟著他出門。


    即便心情不悅,厲靳南對顧盼的關照卻還是無微不至的,他把溫熱的牛奶塞進她有些冰涼的小手裏。


    正垂著眸子的顧盼,眼底露出複雜,可再抬頭的時候,已經帶上了甜甜的笑意,看向男人的目光越加溫和。


    厲靳南察覺到她的變化,卻微微蹙眉,給她係上安全帶,開車去醫院。


    一番檢查,她除了身體虛弱一些並沒有什麽病。


    站在顧盼身後的穆斯年看著厲靳南,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厲靳南。


    無非就是說,厲靳南自己有病。


    厲靳南冷目看他一眼,便對那乖巧的顧盼緩和了聲音:


    “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顧盼仰頭看著他,臉上全是單純:“那你呢?”


    溫溫和和的聲音,讓厲靳南的心軟得一塌糊塗,“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很快就回去。”


    顧盼點了點頭,卻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站了起來,想要喊住厲靳南,可他已經去了穆斯年的辦公室,關上了門。


    ——


    “她真的沒有什麽問題嗎?”直白的質問,讓穆斯年的眉頭擰了起來。


    雖然是厲靳南的私人醫生和多年好友,他卻有些看不起此時的厲靳南。


    沉眸看著那麵色清冷的男人,他笑的有些清然:


    “能有什麽問題,不過是沒了孩子,以後也沒了。”


    印象裏,穆斯年從來都沒有這麽對他說過話,即便是幾年前他無法控製自己情緒的時候。


    厲靳南的眉頭也擰了起來,“我不懂你是什麽意思。”


    “這全都是你自己的問題,你為什麽要讓顧盼承擔?”


    “你是為了顧盼指責我?”厲靳南眼光乍寒,看著那已經了悟笑意的男人。


    “我隻是替她覺得惋惜。”


    “你是她的什麽人?”厲靳南的冷問讓穆斯年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會對顧盼有憐惜感,特別是看到她那蒼白的笑容,就越發覺得她和厲靳南在一起是個錯誤。


    曾經他也反對厲靳南和顧盼在一起,隻不過那時他是站在厲靳南的角度,不想讓厲靳南的情緒病惡化,而現在……


    穆斯年及時的收回了自己的心思,不敢再往下想下去,隻是有些事情,即便是他不想去想的,也脫口而出了:


    “那是她最後一個孩子。”


    這讓厲靳南笑的更冷,“那不是我的孩子。”


    “至少是她的。”


    “你覺得我是那種偉大到替別人養孩子的人?”厲靳南的音調變得有些怪異,“或者說,你想替她養孩子?”


    穆斯年蹙眉,帶上些許怒意:“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


    “你隻是站在一個醫生的角度去關心自己的病人。”


    厲靳南幫穆斯年把他想說的話全說了,可眼神也越加陰冷,“穆斯年,沒想到你對顧盼也存著這不該有的心思。”


    在那幽深的視線下,穆斯年並沒有覺得害怕,隻是聽到他說這樣的話,覺得心底某個角落驀然迸裂,他晃神,“她是你的人,我是不可能喜歡她的。”


    這句話是對厲靳南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


    看見厲靳南出來,顧盼的小臉上就揚起了笑容,她起身走了過去:“厲叔叔,我不想自己回去,想和你在一起。”


    她溫溫和和的話語,並沒有讓男人的臉色好轉多少。


    他眼眸陰沉的看了她那甜美的笑容,冷淡的嗯了一聲。


    顧盼仿佛沒有看到他那陰沉的臉色,還笑著:“那你要去公司嗎?還是去其他地方……馬上就要中午了,不然我們先去吃午飯好了?”


    她的話忽然多了起來,卻讓厲靳南覺得有些不耐煩。


    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顧盼變得不耐煩起來,忍著,可瞥見她明媚的笑容,越加覺得心底怪異。


    “你回去吧。”他忽然不想看到她。


    女孩兒聽到他那冷然的話語一愣,眼睛微微張大,“厲叔叔?”


    可是男人卻已經冷著臉走進了電梯,不等她進來,生硬的電梯門已經關上,把她阻隔在外麵。


    他們之間的距離,忽然變得天南地北的遠。


    顧盼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淡了下來,麵無表情,再到眼睛陰沉。


    ——


    看著那指紋密碼鎖,顧盼不禁有些頭痛。


    倚著那冰冷的牆壁,她麵無表情的拿出手機,看著厲靳南那三個大字,猶豫了一會兒以後,打了他的電話。


    可是厲靳南好像沒在,沒接。


    顧盼不死心,繼續打了過去。


    ‘您撥的用戶忙,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後再撥。’


    他拒接?


    精致的小臉上露出錯愕,緊接著就是驚慌和不安。


    他為什麽會拒接她的電話呢?是不再喜歡她了嗎?


    可是這些天他對她的溫情是真的,寵溺體貼也是真的……但在醫院裏麵的疏離冷漠也是真的……


    顧盼心慌不已,總覺得他好像看穿了什麽,抿唇,撥打了那個她一直都沒打過的電話:


    “殷實,他好像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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