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滾滾,電閃雷鳴。明明是白日,可是天氣卻陰沉的嚇人。


    沉重的房門‘吱呀’的一聲被推開,渾身濕漉的男人出現,雨水順著他冷硬的臉龐落到了潔白的地麵上,稍有狼狽,可是他的眼神依舊淩厲的駭人。


    幽幽的在客廳裏掃了一眼,厲靳南便朝著臥室走去。


    可是裏麵也空無一人,他微微蹙眉,給顧盼打電話。


    ——


    女孩兒倚在雪白冰冷的牆壁上,黑亮的眼睛看著那不斷作響的手機。


    眼睛沉沉的盯著‘厲靳南’那三個字,出神著。


    鈴聲落下,第二個電話又很快打來,她又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接了電話,把手機貼在耳朵上。


    “你又跑去哪了?我說過不許你隨便出門。”


    男人低沉陰鬱的聲音讓女孩兒怔了怔,她抿著唇,沒有說任何話。


    “馬上回來,你……”


    她麵無表情的掛了電話,把男人的話語隔絕。


    拿著手機朝著病房裏麵走去,看到上麵臉色蒼白的人,笑了笑:


    “姐,你醒了啊。”


    顧盼緩緩的抬頭看向顧戀,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視線就落在了她緊握著的手機上麵。


    頓了一下:“有人給我打電話嗎?”


    顧戀點頭,把顧盼的手機放到了床頭櫃上麵,“是厲靳南,他的語氣不是太好。”


    顧盼閉了閉眼睛,忍住了眼底的酸澀,再睜開,眼底是一片清明。


    沒有問他說了什麽,她麵無表情的躺在床上,麵容有些疲憊。


    顧戀看著毫無生氣的顧盼,躊躇了兩下:


    “他真的不打算要這個孩子嗎?”


    過了好久,顧盼才僵硬的點頭,眼底全是悲戚。


    顧戀看著難受,將視線從顧盼的身上移開,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沉寂了許久,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微微抬眸:


    “姐,我有辦法。”


    ——


    穆斯年看著麵前平靜的顧盼,有些錯愕。


    把手中的筆放下,朝著她身後看了看,“就你一個人來了?”


    女孩兒抬手,輕輕的把貼在臉上的頭發攏到了而後,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他來有什麽用。”


    傾盆大雨砸在了窗戶上,吵的讓人心煩意亂。


    穆斯年勾了勾唇,伸手撐著自己的下巴:


    “你不用再和他談談嗎?”


    “不用。”她緩緩的把自己的眸子轉移到了窗外,看著雨花有些失神。


    “那好,我去準備手術。”穆斯年站了起來,穿上白衣大褂,離去。


    ——


    手術室的燈亮著,門緊緊的閉著,氣氛低沉。


    穆斯年坐在外麵的長椅上,玩弄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偶爾發出一兩聲輕笑聲。


    耳邊忽然響起了低沉的腳步聲,他才不舍的把自己的視線從手機上麵移開,朝著走廊盡頭看去。


    西裝筆挺的男人臉色清冷,那被雨水沾染濕透的黑西裝看起來更是深沉。


    “已經開始了。”穆斯年伸手指了指裏麵。


    厲靳南大步上前,清冷的臉色有些破裂,狠狠的錘了一下手術室的門,陰沉的眼睛射向穆斯年。


    “你為什麽不等我來!”


    這低沉的咆哮聲讓穆斯年頓了頓,“你說讓我準備流產手術,沒說讓我等你。”


    穆斯年說的很對,這卻讓厲靳南心底空了一大塊。


    他臉色陰狠的揪起穆斯年的衣領,“立馬停止手術!”


    “你在開玩笑嗎?”穆斯年蹙眉,伸手把自己的衣領從厲靳南的手中解救了出來。


    後退一步,伸手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輕咳一聲:“半個多小時了,已經進行到了一半怎麽停止?現在就算把她推出來孩子也沒辦法保住……難道你反悔了?”


    眼前滿臉陰霾的男人沉默,眼睛已經從穆斯年的身上轉移到了那緊閉的手術室上麵,拳頭緊緊的握著。


    穆斯年挑眉,聲音平靜:“也不一定是你的……就算是你的又怎麽樣,你不是不打算要孩子嗎。”


    “閉嘴!”他低吼一聲,幽深的眼底露出痛苦,後退,頹然的坐在長椅上,手掌撐著緊蹙的額頭。


    穆斯年抿了抿唇,本想說什麽,可是卻沒說出來。


    他低頭看了一下手腕上麵的手表,眼底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也坐了下來,陪著那臉色痛苦的厲靳南沉默著。


    過了許久,那痛苦的男人發出低啞的聲音:


    “她會恨我嗎?”


    穆斯年掀唇:“當然會。”


    這句話好像把厲靳南給擊垮了,他深吸一口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是這樣……”


    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顧盼那麽狠。


    明明她是那麽的想要孩子,可是卻被他的話推進了手術室,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麵。


    他現在後悔了,可是好像已經晚了。


    ——


    十分鍾以後,手術室上麵的燈驟然熄滅。


    醫生率先從裏麵走了出來。


    厲靳南瞬間站了起來,上前,“她怎麽樣?”


    醫生費解的看了這臉色痛苦的男人一眼,然後看向自己的院長:“穆院長,已經收集好了。”


    穆斯年點頭,勾唇淺笑,上前拍了拍厲靳南的肩膀:


    “其實我隻是取一下她腹中孩子的dna。”


    ——


    淒清的病房,寂靜到死寂。


    瓢潑大雨已經轉小,細細淋淋的落了一地,可是春雷依舊,閃電把天際劈裂。


    病床上的女孩兒眸子微微張著,窗外的閃電在她蒼白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倒影,讓她本細軟的眉眼看起來略有一些淩厲。


    高大的男人出現的屋門口,複雜的眼眸看著床上的女孩兒。


    她好像注意到了那灼灼的視線,朝著門口淡然的掃了一眼。


    仿佛沒有看到那西裝筆挺的男人,她把自己的視線轉移到了窗外,看著窗外一道道閃電。


    病房裏寂靜到能聽見女孩兒那清淺的呼吸,細軟微小,好像隨時都可能消失掉。


    厲靳南受不了這樣的冷寂,放輕了腳步上前,看著她蒼白的眉眼,不知道如何去管理自己的表情。


    薄唇微微闔動,“穆斯年去檢查dna,如果這是我的孩子,那麽你就……生下來吧”


    可是病床上的女孩兒仿佛沒有聽見他說話一般,眼睛半張著依舊看向窗外。


    厲靳南沉了沉眸子。


    “顧盼,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她微微側臉,眼神冷漠之至,“用我說一聲謝謝嗎?”


    或許是她太過虛弱,聲音有些微變,沙啞而低弱。


    厲靳南頓了一下,臉上的複雜慢慢的變成了清冷。


    “我不想和你吵架。”


    而她卻閉上了眼睛,露出一臉疲憊,“而我不想看到你。”


    男人眉目驟冷,在她的冷漠中甩袖離去。


    ——


    兩天後。


    厲靳南正在開會,臉色比以前更加陰沉可怕。


    在座高管全部戰戰栗栗,生怕一不小心觸及厲靳南的黴頭。


    就在這個時候,那放在辦公桌上麵的手機響了起來,厲靳南冷目看去,是穆斯年的電話。


    本沒有波瀾的心頓時被懸在了高崖之上,而下麵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他搖搖欲墜。


    驀然起身,緊緊的握著手機走了出去。


    隻是這短短幾步的距離,他的心思翻轉不停。


    應該是dna的結果出來了。


    他即是希望那是他的孩子,又希望那不是他的孩子。


    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他重重的喘息了一聲,才接起了電話。


    放在辦公桌上麵的手不斷的摩挲著桌麵,顯示著他的緊張。


    “是我的嗎?”


    電話對麵的男人沉默了一下,聲音平靜:“不是。”


    平淡的兩個字,卻在厲靳南的心底激起了千層波浪,幾乎要把他吞沒。


    他清冷的麵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放在辦公桌上麵的手掌緊握成拳。


    穆斯年有些擔心厲靳南,“你還好嗎?”


    “好。”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可是那粗重的呼吸聲卻出賣了他。


    伸手拉開抽屜,他一邊拿藥,一邊啞聲開口:“孩子不用留著。”


    “她身體不太好,這可能是她最後一個孩子。”


    “……不留”他艱難的說出這句話,把電話掛斷,生怕自己改了主意。


    苦澀的藥丸順著晶瑩的水吞入,他那性感的喉結快速的滾動了兩下。


    閉上眼睛隱忍著,額角青筋直跳,他沉默許久以後,藥效發作,那痛苦癲狂的表情才逐漸的變為平靜。


    那想要毀天滅地的情緒沒了,可是他卻覺得自己的心裏麵空落落的一大片。


    ——


    “黑黑的天空疲憊,廖亮的繁星憔悴,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甜美嬌啞的歌聲從病房裏麵傳來,讓穆斯年有些於心不忍。


    他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才硬著心腸推門走了進去。


    看著那坐在沙發上撐著身子晃著那白晃晃的腿的女孩兒,穆斯年腳步一頓。


    等她的眼睛從窗外陰沉的天空中轉移到他身上以後,他才勾唇,露出溫和的笑容:


    “盼盼,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她那黑亮的眼睛靜靜的看著她,歌聲戛然而止,沒有說任何的話語。


    穆斯年淡笑:“你懷的不是厲靳南的孩子。”


    他以為她會吃驚悲傷,會露出什麽看起來讓人心疼的表情,可是現實和想象差距太大,那看起來嬌弱的女孩兒臉色平靜的怪異,好像她說的話是他意料之中的,點頭,“現在做流產手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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