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得不說,和白梅在一起的是幽蘭,而和她在一起的是夏枯草。


    既然夏枯草選擇了在白梅麵前掩藏一切,便算是選擇了給她虛假的一麵。


    她也不是不知道夏枯草還是多少對白梅有些牽掛的,這讓她有些小小的委屈,但是一想起是自己錯在先,就羞愧多於了嫉妒。


    至於白梅為什麽會出現在地榆身邊,而且有了和地榆的契約,她一點也不關心。


    而傅國還能支撐多久,她也不關心,夏枯草說不用她操心的事情,她自然不必多想。


    她一向是如此簡單的人,簡單到不會知道現在人人自危的表麵下掩藏著多少人的狼子野心。


    初春的花瓣已經開始飄落,然而如此盎然的美景下,是戰爭帶來的無邊無際的苦難。


    紅衣的少女在傅申的宿處周邊徘徊著,緊緊皺著眉頭,正是葉紫蘇。


    離她十步遠,正是月白色衣裳負手而立的長身男子,男人並沒有看向她這邊,是以她的不經意的一瞥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這個男人正是夏枯草。


    夏枯草進言說現在必定有許多想要做逃兵的兵士,而若是有人起了異心帶著傅國軍隊背叛皇上投靠洛國聯合軍,傅國的蒼生百姓就會為這些將領的苟且偷生付出巨大的代價,因此主動提出親自守在傅申的住處。


    離開了皇宮,自然住所比過去簡陋了不知多少倍,防備起來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傅申想到父親之死,雖然極不願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由這兩個殺手保管,但是也別無他法。


    至於守在傅申門前的兩個人,自然是尷尬萬分,卻也不能揭露那段過去,至少夏枯草不想先開口。


    “喂,”紫蘇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就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你要我說什麽呢?”夏枯草看都不看紫蘇,語氣中似乎有點笑意,卻是冷冷的,“想要我道歉?還是問你為什麽一直瞞著我你是龍的事情?”


    “哼。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油嘴滑舌。”紫蘇冷哼道。


    “……我還以為你看見我,會直接和我打起來。”夏枯草瞟了一眼紫蘇的神情,“葉紫蘇……很好的名字啊。你居然連少主都騙過去了,真讓我意外。”


    “那有何難?”紫蘇輕蔑地說道,“我本來打算和你契約的,沒想到你想要更好的,是麽?”


    “我不是因為契約才和倪藍在一起的。”夏枯草答得很快,坦誠的眼神似乎有著從未有過的認真。


    “嗬……是麽?”紫蘇挑眉,不再就這個問題多說些什麽。


    夏枯草看她不再問,也不便再多說什麽。


    他自然知道他對不起白梅,眼前的少女差點把自己一生最寶貴的東西呈現給他,而他卻無情地碾碎了她的心。


    但是他別無選擇,從一開始,他夏枯草就背負著騙子的命運。


    雙麵的間諜,到今天投靠第三方勢力,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忠心過誰,他唯一效忠的隻有自己的心。


    他戰戰兢兢的日子應該可以結束了,在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之後,即使是倪藍說不想要這個天下就這麽撒手離去,他也有把握做到。


    人總是自私的,為了自己更重要的人或者事物,總會放棄更多的,包括所謂道義。


    “你沒有喜歡過我,對麽?”風穿插著兩個人之間的沉默,紫蘇深吸一口氣問道。


    “……嗯。”


    他的回答很短,如一塊石頭,讓紫蘇的心一沉到底。


    她輕輕笑起來,臉上苦澀滿溢,卻也沒有更多的話可說。


    他和她,這就算是畫上了一個終止。


    “我們現在是陌生人嗎?”過了好久紫蘇隻有這樣一句話可以說,她的眼睛有點泛紅,聲音也啞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夏枯草的眼中帶著抱歉,語氣卻還是沒有任何感情,甚至沒有委婉。


    紫蘇閉上眼,不願再問更多的問題。


    他們的立場,已經十分明了了。


    如果能夠共同挺過這一關,他們就此陌路。


    即使曾經相愛過的兩人,最終也有可能分道揚鑣,更何況他們不過是逢場作戲。


    是呢,連他的名字,她都不知道。同樣的,他也不知道她的名字,真真是一場錯愛。


    四將之中已經缺少了頂梁柱,而上一次洛國的突襲也給剩餘三人巨大的打擊,想到倪老將軍一直拚戰到最後一刻,所有人都不禁欽佩不已,心向往之。而雖然如此,海龍的異心不斷膨脹,想到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另尋明君,人道是良禽擇倪而棲,他自覺也沒有必要像倪筆一般為國殞命。


    而精明的石燕早已看破海龍的意圖,卻並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也沒有揭發,一方麵考慮到現在不是起內訌的時候,另一方麵是自己也起了苟活之心,想自己空有一身抱負,最終卻淪為流亡的命運,多少會有些不甘。雖然沒有像海龍那般有投奔敵軍之心,卻也沒有再繼續為傅國而戰的勇氣。


    至於澤蘭,則是憑著一股青年人的意氣堅持至今,雖然知道自己處於弱勢和不利地位,但是在他的單純腦海中是決不能向敵人投降的,若是苟且偷生而背叛自己的國家,在他心裏是為人不齒的行為。


    而在鷹不泊這邊,則又是麵對著另一番抉擇。


    “為什麽一定要那個人?”鷹不泊看起來有些疲憊,問著麵前一臉平靜的白芨。


    “因為我隻願意把契約給他一個人。”白芨說道,麵無表情。


    “我聽說,那個男人為了一個歌女拋棄了你啊。”鷹不泊抬眼,一臉狐疑道,“你會把契約給這樣一個人?”


    “是。即使他不愛我,他依然是我最深愛的男人。我會和他契約,我的力量為你所用,所以請你放了我弟弟。他要回去執掌螭龍宗,至於我……隨便你處置。”白芨說得決絕,並不似作偽。


    這裏,她並沒有說謊。


    選擇了劍走偏鋒,選擇了迎難而上,便是一場極艱難的賭博,如果賭輸了,她將會賠上所有,但是在她孤注一擲之前,她要保護好白蘇。


    “好……我一個月內把他找來,你給我看看你口中的,能為我所用的力量是多少。”鷹不泊的口吻不容置喙,顯然是命令。


    “一言為定。”白芨答得堅定,神情卻是平淡如水,眼睛緩緩合上,讓人看不出心思。


    她有多久,沒有見過那個男人了?


    用這種手段,打著恨的名義,相見深愛之人,到底是誰負了誰?


    倪府中的氣氛讓天竹子和夏天無已經無法自處了。


    即使是外麵打得熱火朝天,結界之中的你儂我儂還是依舊,搞得兩人很是不自在。


    “我當年為什麽會覺得他的眼神很像窮途末路的狼呢?”夏天無倍感無奈地對天竹子說道,“我怎麽覺得他跟在殷菱身邊就像一條小狗狗?”


    “淡定一些。他對別人還是一隻狼,我覺得我們幫了他這麽多次他居然看見我們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確確實實是白眼狼。”天竹子的反應十分正常,眼看著那邊情意綿綿的兩個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似乎在兩個人傾吐了心事之後,關係變得異常的親密,好像要補償兩個人之前所受過的所有委屈一樣。


    在夏天無和天竹子懨懨然的時候,殷菱正在給滕署施針疏通筋絡,一邊下針一邊看他的反應。


    “會疼嗎?”殷菱小心翼翼地撚動手中的針,飛快地掃了一眼滕署的神色。


    “還好,好像……手上有知覺了。”滕署感覺到手腕上的酥麻,這些天殷菱一直在幫他針灸,雖然他也不知道殷菱到底能妙手回春到什麽程度,卻也覺得自己的手傷成那個樣子還能治到這種程度很不容易。


    “能動嗎?”殷菱沒持針的那隻手握住滕署的手,關切地問道。


    被她的小手拉著,手上傳來的溫暖讓他心神一蕩,手指下意識動了動,想要反手拉住她的手。


    看見他的手可以做簡單的動作,殷菱似乎很開心的樣子,輕輕摩挲著他傷痕猶在的手說道:“你看我沒有騙你吧,一定會好起來的。”


    “嗯。”滕署抿了抿唇,伸出另一隻胳膊想把殷菱攬進懷裏。知道他使不上太大的力氣,殷菱笑著自己投進他懷裏抱了一下,然後說道:“別鬧,針灸完了讓你抱個夠。”


    她嘴角綻放的從未有過的甜蜜笑容,讓滕署看得不由得呆了。


    她之前一直都是淡淡的,沒有十足的歡喜,也沒有特別的悲戚。


    而現在的她,是很開心嗎?


    滕署看著微笑著的殷菱幫他換藥,癡癡地想著。


    “看什麽看?總是盯著我發呆。”殷菱輕輕刮了一下滕署的鼻子,看著他呆呆的模樣總是忍不住想要打斷他的注視,他如夢初醒的模樣讓她不禁莞爾。


    “我……喜歡看著你。”滕署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地說道。


    她那麽好看,他當然喜歡盯著她看。


    好像無論怎麽樣都看不夠一樣,他恨不得白天黑夜眼中腦海中夢中都隻有她一個人。從那天她說喜歡他開始,他就沒覺得哪一天是真實的。太過美好的現實讓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甚至於他覺得她是鏡花水月的一場幻夢,隨時可能離去。


    現在的他,最害怕的是她離他而去。


    如果從來沒有得到過,就不會因為失去而感到莫大的恐慌。


    殷菱包紮好以後,乖乖靠了過去抱著他,下巴抵在他胸口,問他:“晚上想吃什麽?”


    “什麽都好。”滕署伸臂摟住她,臉上的神情馬上柔和了下來,“隨便做點就好了。”


    “嗯……你喜歡吃什麽嘛……上次你好像牛肉吃得多一些……”殷菱窩在他懷裏嘟囔著,細細數了過來。


    “你做的我什麽都喜歡。”滕署垂頭愛憐地看著懷裏的人,每次抱著她的時候,他都會感覺到心跳得飛快。


    “是不是我的什麽你都喜歡?”殷菱聽聞此言,忽然想逗一逗他,眼珠一轉,問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幾天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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