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洛國駐紮的營地之中,淩霄猛然地抬起頭來,望著那團一下子消失不見的光芒,微微眯起了眼睛,帶著藏不住的敵意。


    果然要開戰了……是麽。連應龍宗都參與進來了,看來自己要加快腳步了。


    青色的滕龍周身泛著淡淡的白色光芒,帶來的壓迫感籠罩了整個樹林。


    “龍神……”天竹子目瞪口呆地望著與天穹同色的巨龍,不敢相信一般喃喃說道。


    “她居然真的是龍神,也不枉倪藍對她下毒手。”滕龍掀起的風吹亂了夏天無未梳的長發,她迎著風,語氣中似乎帶著些歡快。


    令殷菱感到震驚的不是自己體內源源不斷的氣已經到了壓抑不住的程度,更是大量的記憶湧入她的腦海時讓她無力承受的負重感令她感到極度的不安。那是倪簾的記憶,暌違已久,卻依舊清晰如新。


    記憶如一幕長長的卷軸在她腦海裏鋪開,從她的過去,到她的現在。


    被背叛的痛苦,或是過往的淡漠自己,一點點從模糊到清晰無比。


    初見傅申的時候,他在簾花池的一端呆呆地看著她,眼中滿是驚訝的神采。她在白簾中看見他的溫和眼光,那個時候她叫他做傅申哥哥。


    待到知道了他皇太子的身份,她無法像過去一樣對待他,而他對自己剖白心跡的那個晚上,她心中無波無瀾,淡淡地拒絕了他。


    原來她真的沒有愛過傅申。


    自己的父親為什麽欺騙她,她也明白了。


    不過是因為自己是要守護傅國的家族罷了,不過是為了一個約定罷了,她如果可以愛上傅申,或許一切都不會變得太壞。


    她也明白了為什麽父親會說皇上不適合自己,亦明白了最後問她的那句對滕署的感情,她想起自己輕輕放下書卷,合起其中的一片楓葉時說的那句話。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然而她明白,對於她來說,或許隻是一句奢望。


    不愛傅申,卻一定要做為皇後,守護這個國家。


    帝王又怎可能和自己死生契闊,生死相守唯己一人。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簡簡單單十六個字,卻如一個美好的幻夢,遙不可及。


    倪簾的過去,倪簾所背負的一切,一定要守護的精魄和命脈,埋藏在老皇城地下,她睜開眼,眼中的迷惘倏然消散。


    龍形顯露出來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她來不及問更多的事情,便匆匆跑向滕署,急不可耐地去摸他的胸口。


    有心跳。


    她眼中瞬間跳躍起喜悅的光芒,淚水又是奪眶而出。


    “喂喂,怎麽又哭了?”天竹子打趣道,殷菱卻如同渾然未覺一般,歡喜無限地輕輕撫摸著滕署的胸口。


    溫暖的,一點點擴散的生命的跡象,衝散了方才所有的陰霾和哀傷。


    殷菱的唇角微微笑著,眼中淚水卻漫著停不下來,她把臉貼在滕署的胸口,雖然他還沒有醒,臉頰的溫熱和悸動已經足夠讓她欣喜若狂。


    她沒有失去他。


    她再也不會離開他了,再也不會讓他因為自己受到一點傷害,她想要他獲得真正的幸福和快樂。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淩霄掀開營帳的門簾的時候,見愁剛好醒過來,兩個人尷尬地四目相對了一下又飛快地移開眼去,看得出見愁對於傷了淩霄的事情還是有些後悔,但是依著他的性子又是決計不會道歉的,是以兩個人一時僵住。


    “什麽事?”最終還是見愁翻身坐了起來,冷冷地望著淩霄道,語氣也不鹹不淡。


    “我方才感受到應龍宗的氣息了。”淩霄抱臂在胸前,神色嚴肅道。


    見愁一愣,顯然是對於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況並不了解,有些遲鈍地問道:“那又如何?”


    “五龍宗已經開始行動,看來滕龍宗算是完了,不如我們也提早準備起來。”淩霄眼中閃爍著深邃而狡黠的光芒,因為逆光而使得見愁看不清楚。


    “是契約嗎?好啊。”見愁似乎並沒有太大興趣的樣子,“現在就要嗎?需要準備一些什麽?”


    淩霄臉上掠過一抹得意的神色,走上前去,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物事,形狀像一個繭。


    “這是什麽?”見愁看著淩霄把那個蟲繭湊近自己的唇,不由皺了皺眉道。


    “因為你不喜歡我,所以需要用這個確定你和我的羈絆。”淩霄笑得很是溫柔,“雖然說有情比較好,但是你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有羈絆也是可以的。”


    “哦。”見愁應了一聲,知道淩霄肯定不會害自己,毫不猶豫地吞下了那個繭狀的東西。


    看著淩霄在地上慢慢布下陣法,他想起之前淩霄和他說的那些話,疑惑道:“不是隻需要我去死一次就可以了嗎?為何要布置陣法?”


    “是用來……讓你睡著的。”淩霄背對著他自顧自忙著,“你不如趁現在把你的手腕割開,這種死法痛苦小一點,之後恢複起來也快,不過就是補補氣血就好了。”


    “你要確定我還能活過來啊。”見愁拔出腰刀,想了一想,繼續說道。


    “就算死過去,你有什麽遺憾或者未了的心願嗎?還是有什麽人值得你繼續活下去呢?”淩霄的語氣裏多少帶了些辛酸的嘲諷,見愁何嚐聽不出來?然而見愁隻是笑笑道:“確實沒有。值得我為之活下去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刀慢慢割開自己的皮膚,殷紅的血液順著他白皙的手腕流淌下來,他緩緩地躺在了榻上,看著淩霄在自己身邊兜兜轉轉。


    “淩霄……”他忽然喚道,“契約結束之後我會變成什麽樣?”


    淩霄看了看見愁,道:“和現在沒有什麽區別,不過你的一生就要和我牽扯在一起了罷了。”


    “是麽……”見愁似乎因為血液的流失而感到困倦了一般,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淩霄看著已經布置下的陣法,眼中的溫柔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陰冷的神色。


    既然你不愛我,就休怪我用非常手段。


    就算你恨我也好,我想要的東西,不會因為你恨我而放棄。


    方才給見愁吃的東西,不過是一種特製的情花蠱。


    隻能對她一個人動情,隻能和她一個人交合,如果對其他女子動情就會感到萬蟲噬心的痛苦,而這種痛苦也隻有她一個人可以解。


    她的血是唯一的解藥。


    為了一個羈絆,她願意不擇手段。


    看著見愁的鮮血一點點流淌著,算著他快要死去,她伸手去摸剛才見愁用過的刀。


    不需要刻意去催淚,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父親啊,你是何等的狠心,就這麽把女兒一生最重要的東西,用這麽下作的手段拱手讓人,所為的不過是莫須有的權勢和名頭,又是何苦來?


    這樣的涼薄父親和趨炎附勢的世俗心態,已經不能算是有龍的傲骨了吧。


    她本是虯龍宗高貴的未來宗主,明明有著大好的年華,明明可以用自己的苦心經營去求一顆真心,到如今事態所迫,卻要用下蠱的手段留住自己心儀的男人,豈不是十分可憐?


    然而這也是她唯一能想出來的,產生和他的羈絆的方法了。


    陣法發出了綠色的光芒,她單膝跪地,虔誠地把自己的血滴進見愁手腕上的傷口中。


    綠色的龍形在室內隱約現身,然後瞬間消失,她俯身看著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的見愁,令她意外的是,見愁竟然已經醒了過來。


    “契約還真是累人啊……”見愁一動不動,眼神也是飄忽著的,“流了好多血……”


    “是啊。”淩霄仔細看著他的反應,不知道他體內的情蠱什麽時候會發作。


    見愁似乎是沒有想起殷菱或者半夏,累壞了一般閉上眼,不知為何這讓她鬆了一口氣。


    忽然,一陣令她作嘔的威壓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差點摔在地上。


    她的一個踉蹌發出的聲音被見愁注意到,他睜眼問道:“你怎麽了?”


    “好像……”巨大的震撼讓她幾乎開不了口,她的臉色刷地變得蒼白,然而看了看見愁又終是沒有開口。


    見愁的眼神雖然疲憊,但是還是帶著探尋看著淩霄。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沒什麽,你好好休息。”


    見愁猶是狐疑地看著她,然而從她緊抿的嘴唇中他看出他已經問不出更多,加之自己已經很累,便不願再多問什麽,既然淩霄說了沒事他也不想追究,淡然地合上了眼。


    淩霄眼中糾結起了疑惑和焦急的神色,也不說什麽告別的話,大步走出了見愁的營房。


    剛才那種感覺,是龍神出世帶來的威壓。


    如果滕龍宗不死,離五龍宗的分崩離析還遠得很。


    然而令她驚懼不定的是,為什麽還會有滕龍的氣息?


    倪筆的氣息已經遠去,倪藍的契約既成,倪簾已死,那麽現在的龍神帶來的威壓,又是誰?


    難道說……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手也不自主地顫抖起來,難以置信地回頭望著見愁所在的帳子。


    隻有可能是,見愁手下留情,殷菱未死。


    不僅沒死,而且有了契約,而且還成為了龍神。


    她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時之間又是恨又是怨。


    恨見愁的一時心軟留下的禍根,更怨自己的不夠細心。


    如果她所料不錯,今後必是一場血雨腥風的惡戰。而她現在這般也是騎虎難下,這種心思自然不能對見愁說,若是讓見愁早一分想到殷菱,兩個人的關係就早一分崩裂,是以她現在真真是作繭自縛。


    痛苦地閉上眼,她眸中一寒。


    是福還是禍還是未知,若是殷菱那個小姑娘還喜歡著見愁,便是好辦……說不定可以把龍神的力量拉攏到洛國這邊來,當然少不了一些蠱惑和欺騙。


    隻是怎樣才能瞞著見愁呢?她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薊州城中,地榆從昏睡中醒來,醒過來的時候隻見紫蘇坐在一邊,似乎有些鬱鬱不樂地咬著指甲,然而她微微顫抖的身體把地榆嚇了一跳,不禁問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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