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住口。”倪筆緊緊皺著眉頭,別開眼去。


    眼下這麽多人對淨簾皇後在宮外的那些日子諱莫如深,誰知道她一直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若是讓皇上知道,別說這個人,就是簾兒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難說,可是眼下決明似乎是缺了根筋一般把這些話竹筒倒豆子一樣和盤托出,倒讓倪筆尷尬非常。


    不由地去看地上受傷甚重的男人,他心裏一陣恍然。


    ——有什麽人會把你看做整個世界。


    ——有什麽人會為了你連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


    ——有什麽人會愛你愛到癡癡狂狂和一個傻瓜並無分別。


    簾兒,為什麽你總是會找到最艱難的答案?


    殺了他去換簾兒的契約嗎?這樣值得嗎?


    簾兒她又是否願意呢?


    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能夠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做出一生之中最重要的選擇,那是何等的幸運啊。


    “想見她嗎?”鬼使神差地,倪筆蹲下身去,輕聲問著滕署。


    死灰一樣的眼中好像閃過一絲光亮,卻很快熄滅:“不……不要……”


    “你愛她嗎?”倪筆的語氣很平淡,就好像問著一個無關的問題。


    “……”滕署沉默著,隻聽得到他緩慢而艱辛地喘息著,這段沉默久到倪筆甚至覺得他不會回答了。


    然而最後還是等到了預料之中的答複。


    “……愛。”


    有些感情即使不說,也深刻到讓人無法直視。


    北門箭樓下,剩餘的南山五子正在奮力向外突圍,企圖和城外的洛國軍隊會合。而石燕正在緊急部署火矢想要逼退城外的大軍阻止會師,南山六子人數較少,卻也有著遁地之秘術,躲躲藏藏的打法也很難為人製服。


    按理來說這五人是很容易出得去的,隻是五人都是一般的心思,一個是為了等九節茶大捷的消息擒了皇帝歸來,一個是把薊州城內鬧個天翻地覆再出門不遲。


    “九妹怎恁地慢?平日她可是最快的一個。”玩著這種躲躲藏藏的遊戲五味子不由得有些乏了,嘟嘟囔囔道。


    “瞧,九妹那便來了。”就在這時七星草遙遙指向夜霧之中穿著一身戎裝但仍舊身材曼妙,尚認得出是個女子身形的身影。


    然而臉上戴著的那個青麵夜叉麵具,在夜光中冷不丁一看著實讓人一凜。


    “九妹又是想出什麽花樣來了,戴這麵具嚇唬人呢。”八角楓看見來人,不由笑道。


    看見女子背上的布兜裏似是一個人頭模樣,四方藤不由大喜,心道是定是一擊得手取了那狗皇帝的人頭,如是這般把人頭亮出來給傅國將領看,必定令他們人心大亂。


    “諸位哥哥姐姐,小妹來晚了,真是過意不去。”即使是帶著麵具,活潑的聲線依舊,倒減了幾分戰場上的殺氣。


    “九妹說哪裏話?狗皇帝的人頭可是拿到了?”四方藤笑逐顏開,其他人也是一臉好奇地看著女子身上的布包,就連平素冷淡的六月雪都翹首企盼著。


    “自是拿到了,狗皇帝真是不中用,小妹的蟲兒三下兩下就把他搞定了。”


    “九妹果然好手段。”七星草讚道,“也多虧了九妹勾引那皇帝,那色皇帝……哈哈!死得活該!”


    “就是,狗皇帝就那點本事,還想輕薄於小妹我,哼。”


    “話說回來,九妹怎會帶著這麽嚇人的麵具?”八角楓多嘴問道。


    “自然是怕路上遇到什麽敵手,若是這狗皇帝的人頭落到了別人手裏,豈不是沒法威懾那些狗屁將軍?”趾高氣揚的高傲語調,“話說回來,這皇帝死的時候表情十分有趣,大家要不要來看一下?”


    “九妹的手段,我們自然是佩服的。”六月雪也流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跟著五味子,七星草和八角楓一起湊了上來。


    夜叉麵具後的美目中閃過一絲寒光,卻在麵具的黑暗後麵,不著痕跡。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四人把頭湊過來的那一刹那,手中的布袋揚起,裏麵的生石灰順勢飛了出來,濺射了四人滿臉,更有許多進了四人的眼中,一時間四個人哀嚎不迭,哭爹喊娘慘叫連天。


    四方藤見此異狀忙一個縱躍跳開,殷菱的一劍去勢如風,隻傷了他左臂。


    “你是誰?九妹呢?”四方藤捂著傷口,麵色鐵青道。


    殷菱不答,寒芒閃過幾劍逼退四方藤,招招都是殺招,勝在出其不意。


    “鼎鼎大名的南山六子也有大意的時候啊。”


    聽得殷菱一聲輕歎,身子已經欺近前來。


    一劍封喉。


    快如閃電的速度,如暗殺者一樣敏捷的動作,四方藤連喊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就躺倒在地上。殷菱回過頭去看著在地上痛得打滾顯然眼睛已經瞎了的剩下四人,並沒有繼續殺了他們,看著衛兵紛紛跑來把四人綁好,她注目著猶帶著血跡的劍刃,心裏微微恍惚。


    自己到底已經變成了可以麵不改色地殺人的人。


    但是她不能退,也不會退。


    她是將門之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後。


    看見外麵的人躁動不安,知道必是南山六子失手一事讓對方亂了陣腳,她也知道石燕的部署能力,想必此門無虞。


    外麵並沒有見愁,她摘下麵具,向石燕致意。


    “竟然是皇後娘娘!”石燕驚呼了一聲道,“倪將軍在戍守東門,正在與繭那些人對陣,那些人陰險歹毒無孔不入,末將這裏並無大礙,若是皇後娘娘能去助倪將軍一臂之力再好不過。”


    剛才眼看著殷菱從誘敵到殺敵,石燕已經對殷菱很是佩服,想著如此少女卻有如此計謀和身手,必不是會拖人後腿的大小姐。


    “多謝石將軍,告辭。”殷菱聽說了父親的下落,便借了一匹黑馬急急向東門馳去。


    不知為何,魂魄深處,似乎有什麽聲音在悲傷地低鳴。


    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就是一種莫名的恐懼和衝動,一種好像要永遠失去什麽人的感覺。


    “迷煙有毒!”南城門之中有人疾聲高呼,白色的煙霧彌散開來,許多人吸入了毒煙而摔下馬來,更有許多人捂著臉哀嚎。


    鷹不泊遠遠望著,唇際浮起一絲狡獪的微笑。


    論正麵對抗或許不及,但是論及各種陰謀詭計,他不會輸給任何人。


    更何況身邊還有蟠龍宗和蛟龍宗的助力,此戰勢在必得。想著自己或許可以親手取傅國第一將軍的性命,他不由得興奮地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公子,什麽時候……”落葵在一旁佇立著,風吹亂了她未梳的長發,她的眼中有些悲憫和不忍,但是很快就隱沒在對鷹不泊的一片熱忱之中。


    誠然她不願意用自己的力量殺人,但是如果是鷹不泊想要的,她會盡力為他做到。


    “再等等,我要讓那個老頭感受到他畢生從未感受到的絕望。”鷹不泊的眼中閃爍著狂熱,仰頭望著煙霧繚繞的城樓。


    就在這時一片白色的溫暖光芒從樓上射出,將整個城門籠罩住,隨即平地大風起,帶著狂風怒號之勢將毒煙向著洛國的陣營卷來。


    鷹不泊微微一笑,道:“落葵,擋住它。”


    “是。”落葵應了一聲,雙手結咒,正是她最擅長的水式結界術法,鷹不泊讚許地瞥了她一眼道:“你的功力果然長進了。”


    “……還好。”落葵臉上莫名一紅,聽見鷹不泊如此說話她不禁芳心大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好。


    看著毒煙被落葵盡數擋住進而到慢慢消散,鷹不泊滿意地笑了一下,露出森森的白齒,仰頭望著城樓之上,朗聲道:“倪老將軍,眼下你們局勢不利,不如投降歸順於我,何必追隨著那個愚蠢皇帝呢?”


    他的聲音借內力而發,莫說城樓之上,便是城門之內的眾將士也聽得分明。


    “若是你們肯投降,我絕不傷你手下的一兵一卒,待到助我打下了傅國,治理傅國的大任也可分擔於你。”鷹不泊臉上謔笑之意更甚,語氣卻嚴肅莊重,倒讓門內的將士有些心動。


    鷹不泊示意正在攻城的隊伍停下動作,凝神等待著倪筆的回複。


    過了好一陣,倪筆的身影出現在城樓上,他微微地喘著氣,似乎花費了很多氣力,白須微微顫抖著,額頭上青筋暴跳,顯然是被鷹不泊氣得不輕。


    “滾!我大傅將士,絕不會臣服於蠅營狗苟的小人!”倪筆的聲音渾厚,也是響徹雲霄,手中長戟一震,也是威風凜凜,“今日除非你殺了倪某人,否則決不讓你踏進薊州城一步!”


    “看來倪將軍還真是有骨氣呢。”鷹不泊輕笑了一句,轉過頭來對著正在摩拳擦掌的常山,繼續說道:“我覺得你已經躍躍欲試了,可是如此?”


    常山自從剛才感受到倪筆迸發出的氣息就一直感到熱血沸騰,想到能夠和傳說中的滕龍宗一決勝負他便感到胸懷激蕩,方才感知到倪筆的氣並不在很強勢的狀態,甚至於有些紊亂,這讓他覺得自己的勝算更多了幾分,而擊敗比自己更強大的滕龍這一理想更讓他有種撲上去把倪筆撕碎的衝動。


    倪筆再怎麽強,在化龍之前也不過是個老者,況且過多地使用術法讓他看起來愈發蒼老,斑白的兩鬢顯出幾分風燭殘年之感,而他常山畢竟是個壯年人,若是連一個老者都鬥不過,也枉為龍之名了。


    “蟠龍宗常山,前來會會倪老先生。”常山拱一拱手,以示恭敬。


    倪筆知道常山若是一出手,絕非普通的兵馬可以與之對抗的,必是自己使出滕龍的本領和他一較高下,然而他現在如此的狀態決計隻能盡力逼開鷹不泊的人手,若是一擊不成他也隻能抱憾化龍東去。


    不成功便成仁。


    曾經經曆過許多危難的關頭,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畏懼著失敗。


    大概是因為過去遇上的那所有艱難都是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亦是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人在一起,並肩作戰的時候平添了許多勇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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