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若是同僚相愛,就要互相殘殺,隻能活一個。”紫蘇似乎想起了什麽一樣,苦笑了一下道。


    想當年她和幽蘭,便是如此的畏首畏尾,生怕被別人告發,現如今看來當年的所有躲躲藏藏都像是一場笑話,沒有必要,也沒有所謂。


    根本沒有人在乎的不是嗎?


    隻有她一個人傻傻地守望著那些回憶。


    “你們的少主……怎能如此殘忍?”想到愛人相殘,地榆不由感到渾身發冷,又對眼前少女的境遇多了幾分同情。


    “即使立下汗馬功勞,也容不得半點私情,最終還不是落得狗一樣的下場。”紫蘇歎了口氣,說道。


    地榆不知道說些什麽,他所經曆的一切到底也比不上眼前這個少女那般慘烈。


    “你們這樣的人,又怎麽會理解我們這些殺手的心情呢?”紫蘇望著地榆略帶同情的眼,帶了莫須有的不快。


    地榆感覺心裏有點難過,然而他也說不清楚原因,一瞬間閃過的念頭讓他眼中一亮,開口問道:“既是不允有私情,藍兒又是為何……”


    紫蘇知他要說什麽,接口道:“雖是不允,想瞞也是容易的。況且那幽蘭……本就生了一雙桃花眼,並不像那墨竹一般倪呆呆的若是有什麽一下就被看穿了。”


    “這樣啊……”聽得紫蘇如此說,他的心冷了一半,雖然早已知道倪藍舍棄了自己,這時親耳聽見還是感到陣陣落寞。


    被一個小女孩看穿了自己的痛處總歸有些令他羞慚,不由把話岔開去道:“你年紀這麽小,就已經是個殺手了,豈不是……”


    說到這裏他已然說不下去。


    “那又怎麽樣,殺手這一行很少有幹到三十歲以上的。”紫蘇輕描淡寫道。


    幽蘭……是剛剛過了三十歲吧。


    想到幽蘭,她又是一陣怔忡,一旁的地榆不明就裏,隨口問了一句:“為什麽?”


    “做殺手怎麽少得了挨刀子啊……”紫蘇歎道,“死的死,傷的傷,病的病,殺手的命都是很賤的,死了就是死了,沒死的受過那麽多傷也總有一天會失手死去,怎麽說都難活到老。”


    “那你離開了繭,對你隻有好處。”地榆聽到這裏,忍不住開口道。


    “是啊,誰說不是呢?”紫蘇輕輕笑起來,心道是這可不是自己離開了繭,而是繭拋棄了她啊。


    “那……能和我仔細說說嗎?關於……你們龍族的事情。”地榆想知道關於倪藍的更多事情,便開口問著。


    “你又知道多少呢?其實說白了不過是我們五個對抗一個的情景,你是倪家的女婿,我是知道的。”紫蘇見地榆換了話題,便不再那麽消沉。


    “比如說……其他的四種龍族,又是什麽樣的立場呢?也是一樣要取得天下嗎?”地榆皺眉道,“若是犯上作亂的事情,我可不幹。”


    “並不用假你之手,現在的傅國危在旦夕,已經是任人宰割的一塊肥肉,不管是洛國還是繭都有隻手翻雲覆雨的能力,你隻需要乖乖等著就好,想必那個幽蘭也是在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紫蘇這次提到幽蘭的時候已經平靜了許多,畢竟她是個很容易看開的女子,見過不少世麵。


    “那個幽蘭……是看上了藍兒的能力嗎?並不是真心愛她?”


    “恐怕不是,據我所知,滕龍想要契約,必須先有情,我們這種下等的龍族,倒是不必要。”紫蘇道,並沒有妄自菲薄的意思,“我們可以通過一些特有的手段或者法寶來把苛責的要求弄寬鬆,所以我們這種龍方便契約,但是力量總還是遜了一籌。”


    “其他的龍……我是說……其他的宗主都已經有了契約嗎?”地榆摸著頭,傻傻地問道。


    “我在繭中的時候一直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為此也付出了一些代價,所以我契約之後的能力可能會不完全。”紫蘇答非所問一般說道,“但是我一直沒有放棄過追查其他龍族的動向,畢竟你知道的,傅國破了之後,洛國和繭必有一場大戰。就好像滕龍宗破了以後,五龍宗也會分裂一樣,我姓葉,全名葉紫蘇。滕龍宗倪家、螭龍宗白家、虯龍宗淩家、蛟龍宗落家、應龍宗葉家、蟠龍宗常家是六大宗派,一直以來一直是五龍宗和滕龍宗相抗衡。繭中所擁有的力量是落家的庶出女兒落葵和白家的勢力,現在又有了常家的輔佐,更是勝券在握。但是繭畢竟隻是一個組織,和一個國家抗衡必定要有足夠的戰力。另一方麵洛國也不甘示弱拉攏了淩家,恐怕淩家未來的契約便是那個見愁將軍。所以現在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這麽說,你們的少主已經訂立了契約是嗎?”地榆慢慢咀嚼著紫蘇的言辭,然後問道。


    “想必是螭龍宗或者是蛟龍宗,螭龍的勝算比較大吧我想,此外那個常家的常山,也是有了契約的人,隻是不知道他的主人身在何方。”紫蘇說道。


    “既然你是龍,為什麽你們少主會輕易放你走?你不是應該是他拉攏的對象才是嗎?”地榆不解道。


    說到這裏,紫蘇眼中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半晌她才答道:“隻是因為我藏得好罷了,我不想把我一生最美好的東西給那個暴君。”


    “一生……最美好的東西?”


    困惑的男人注視著表情淒然的少女,似乎並不明白她所指。


    他怎麽會明白呢,契約對於龍族的重要性。


    可以所托非人,可以遇人不淑,可是契約的錯誤會是一輩子要背負的汙點,洗不掉,脫不去,在漫長的作為龍的生命裏,它會是一把禁錮的鎖一根鞭笞自己的鞭,所以絕不能隨隨便便。


    猶記得那個時候,少主用她好朋友的生命要挾她,讓她為自己所用,那時的她就已經恨上了少主。


    盡管恨,卻還是要保持著誠惶誠恐。


    “那……藍兒會把,這種寶貴的東西給……那個叫幽蘭的男人嗎?”地榆艱難地開口道。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滕龍宗和傅國一樣,也快亡了。”紫蘇注視著前方,似乎有些迷惘。


    “為什麽?”地榆心頭一跳。


    “倪藍那個女人……抱歉我這樣稱呼她,她的確做了很多……可恥的事情。”紫蘇輕蔑地撇了撇嘴,“她根本一無是處,武功不行法術也似乎沒有什麽,唯一學到的不過是用毒,害人害得最成功的一次還是害自己的親妹妹……”


    “等等……你是怎麽知道的?”聽到這裏地榆早已汗流浹背,毒害倪簾一事他以為隻有倪藍和自己知道,卻被眼前這個少女像無所謂一樣地說出來,則能不讓他感到恐懼。這是他一生唯一犯過的罪,隻為了讓自己的女人開心。


    而自己百般取悅的那個女人,又去了哪裏呢?


    “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為。”紫蘇笑吟吟地掃過地榆惶恐的臉。“總之那個女人不足為懼。倪筆那個老頭子,契約的對象是老皇帝吧,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老皇帝死了他還沒有化龍,但是化龍也是遲早的事情,至於倪簾,我想已經死了吧。”


    “什麽?”地榆驚問,一下子差點跳起來。


    不是聽說倪簾失憶之後和見愁將軍有一段風流的韻事,所以見愁才會親自進宮帶她走的嗎?


    他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他有什麽資格關心自己的小姨子呢?


    當年把她推進火坑的兩雙手,可是有他的一雙嗬。


    紫蘇仿佛知道他要問什麽一樣,開口道:“你真的以為見愁帶她回去是和她成親?不過是要她的契約罷了,若不是你的妻子下藥下得太猛,導致她連自己是龍都忘記了,說不定她還能保一條小命。”


    “怎麽說?”地榆忙不迭追問。


    紫蘇微笑了一下,自她從地榆這裏知道見愁帶走了殷菱,她便知道那個姑娘已經凶多吉少。


    不能確保擁有的力量,就去毀滅它。洛國冷血無情的國君,倒是和少主很像呢。


    殷菱是一顆危險的棋,誰也不知道她恢複記憶的時候在誰的手上,誰也不知道她的心會向著哪一方,所以就是因為她的不確定,所以所有人都不希望她存在。


    繭應該會千方百計地殺了她,而見愁在發現她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她也難逃一死,畢竟還有第二選項,淩家的未來宗主。


    在爭奪之中,一條失憶的滕龍,構不成任何威脅,隻怕已經死在了兩軍交織的欲望之中。


    “聽你的描述,似乎這次攻打傅國,淩家的人也來了呢,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掛帥女子,想必就是淩家小姐淩霄。”紫蘇的表情漸漸沉重下來,說道,“既然她來了,還和見愁將軍同時衝鋒,那麽必然是……倪家二小姐已經不再是值得利用的力量了。”


    地榆的身體搖晃了兩下,眼神有些渙散:“她果真死了?”


    “八成。”紫蘇做了一個手勢,自信滿滿。


    地榆感到心中愧疚之情滿溢,他雖然曾經建議過倪藍殺了倪簾一了百了,此刻驟然聽說這個消息還是免不了感到自己的罪惡。


    看出了地榆的羞慚,紫蘇說道:“你不必自責,世上的道理就是這樣的,弱肉強食,成王敗寇。”


    她的纖手搭上他的肩,安慰的話明白無誤地傳進他耳中。


    “隻要你贏了天下,一切罪過都是煙雲,她也會回到你的身邊。”


    ——隻要你,和我並肩作戰,我定會奪這個天下。


    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不遂那個負心人的願。


    “滕署公子……你……您果真想好了嗎?”決明的聲音有些哽咽,又有些不舍,經曆了很多的事情,他連稱呼都改變了。


    “嗯。”滕署抱著殷菱,眼睛一瞬也不離開她清麗安詳的睡臉。


    在他的懷裏蹭夠了就沉沉睡去,偶爾會囈語兩句不要離開之類的話語,身上的熱度還是一直未退,讓他心疼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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