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菱此刻又是懊悔又是傷悲,她想到自己明明是傅申的皇後,卻因為見愁的一點挑逗就不加反抗地任他玩弄,現在又要因為可能懷上他的孩子而犯愁。這樣的她,不管怎麽說,都算是對傅申不忠了吧。


    她無暇聽見愁和那個叫做鬼白的人呢說些什麽,隻是渾渾噩噩在見愁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攙著她的男人似乎有些無奈於她的失神,隻好把她抱在懷裏走著。


    她的眼光觸及鬼白身後那兩人的時候忍不住喚道:“蓯蓉……決明……”


    蓯蓉和決明被鬼白從傅國皇宮中秘密帶出時便有著不好的預感,待到看見殷菱,二人都是有些放心,卻見殷菱渾身像是失了力氣一樣被見愁抱著走,不由得又擔心起來。決明本是個性子耿直的人,也不懂什麽規矩,看殷菱的模樣不對便上前一步質問見愁:“小姐怎麽了?”


    “沒怎麽。”見愁想起自己的好事被這些人打斷就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應道,“蓯蓉姑娘,麻煩你給你家小姐梳妝打扮一下,今天我就要她和我成親。”


    所有在場的人包括鬼白都愣住了,沒想到見愁一上來就是這樣語出驚人。鬼白想起剛才看見見愁上身赤裸,而殷菱也隻是隨意披著一件衣服,登時明白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蓯蓉則是定定地望著殷菱脖子上的吻痕,順著她身上裹著的衣物往下看,也明白了些事。


    她有些憤怒地看著見愁,卻見殷菱扯住了見愁的衣襟小聲問道:“你要娶我?”


    這個動作和語氣讓蓯蓉有些疑惑。


    “是,娶我的女人,有什麽問題嗎?”見愁回答著她的話,眼睛卻是望著鬼白。


    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啊,將軍……鬼白鬱悶地想著,不敢直視見愁的雙眼。


    滕署從來沒有覺得奔跑是件這麽累的事情,他感到自己快要被心中的絕望壓得透不過氣。


    他是跑得很快,可是追蹤不到她的方位,跑得再快輕功再好又有何用?


    那顆藥丸是幽蘭給他的,讓他以防萬一的時候能夠全身而退,卻被他用來找尋殷菱。隻能撐得一整天的時間,一整天之後他便會全身發冷,傷處也會感到加倍的痛楚。


    所以他隻有一天的時間去尋找她。


    隻知道大概的方位,卻不知道具體去了哪裏,他走在河邊,深深感到自己的無力。


    他是最沒用的那個。


    見愁和傅申,都是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和財富的人,都是活在光下的堂堂正正的男人,他們會哄她開心,她想要什麽他們都會千方百計給她弄到。


    可是他呢?他是活在暗處的殺手,是見不得光的暗殺者,他的手上沾滿了血腥和罪孽,一無所有的他甚至連說些好聽的話哄她開心都不會,甚至連保護她都無法做到。


    拖著愈發沉重的步伐在她可能的方向奔走,無數的詢問得到無數令他失望漸漸到絕望的回答。


    已經快要正午了。


    明明的春日暖陽,明明藥效還沒有到,為什麽心底的寒冷已經擴散到全身?


    河邊種了幾棵桃樹,桃花盛開的時節,他卻無暇欣賞。


    “花啊還是要趁早看看,不然的話,謝了就都晚了。”一個冷冷的女子的聲音從他身邊傳來,仿佛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心中一驚。


    殺手的本能被激發,膽寒的瞬間短刀已經抽出,警惕地環顧著周圍。


    “戾氣太足的男人不會討女人喜歡的,你就是追上了她,又能怎麽樣?”那個聲音歎了一口氣,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他愕然,反問:“你是誰?”


    “我啊,我是桃花仙子。”桃花掩映的後麵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白衣女子,烏黑的頭發襯得雪白的臉沒有血色的蒼白,她赤著腳,眉眼間確實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她隨手伸出指尖,便見桃花瓣旋轉飛舞在她手上,她淺笑道:“我叫夏天無。”


    “你知道她在哪?”滕署沒工夫管她是真的仙子還是假的仙子,聽她剛才的口氣似乎知道殷菱的方位,不由追問道。


    “你先要告訴我你追上她你要做什麽。”夏天無有些無奈道,“你追到她,她喜歡見愁,不願意跟你一起走,你怎麽辦?”


    “我……不知道。”滕署的眼中帶著一抹令人心悸的蒼涼。


    “你白癡啊!”夏天無終於忍不住罵了出口,“你喜歡她你為什麽不把她搶過來,你要是方才說你要把她搶過來,我就告訴你她在哪,現在看你連自己想做什麽都不知道我一點都不想告訴你她在哪裏。”


    現在的滕署是聽不進去她的話的,唯一被他聽到的就是那句她不會告訴他殷菱的下落,這讓他的眼中瞬間帶上了一絲殺氣。


    “她不是東西,沒有什麽搶不搶,我不會勉強她。”盡管非常想逼迫眼前這來路詭異的女子說出殷菱所去方位,但是想到萬一她什麽都不說他便沒有任何希望,現在隻好順著這個女子的話說下去。


    “你……”夏天無看起來還想再說些什麽,卻最終欲言又止。


    “殷菱她在哪裏,還望姑娘告知,在下……感激不盡。”除了對殷菱和見愁,他從來沒有低聲下氣求過誰,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陌生人的刁難,隻好有些艱澀地道。


    “也罷。”夏天無認命了一般一攤手,“你這種倪頭我和你多說無益,你順著這條河往下走,看見一隻小船就到了,在那最近的一個村子就是她的所在。”


    “多謝仙子指點。”滕署拱手道,“今日來不及報答……來日必將……”


    “夠了不用你報答。”夏天無不冷不熱地打斷他的話,“快去追她,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還有……告誡你一句,最好讓她小心見愁。”


    聽到夏天無的話他不由一怔,為什麽要小心見愁?


    然而夏天無既然不想說,他問她也是沒有用的,所以他索性不再多問,匆匆告辭便順水而行。


    夏天無望著男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嘴裏嘟囔著:“真是個傻瓜啊……難不成這次真的要輸給天竹子了……”


    不過天竹子也別想贏……見愁那個小子心術不正得很啊……她歎著氣,籠著寬大的袖子,隱沒在盛放的桃花之後。


    此處,風景獨好。


    “小姐……”從來沒有見過紅了眼圈如此悶悶不樂的殷菱,決明不由得想跟上前麵人的腳步,卻在殷菱阻止的眼神中悻悻地止了步。


    殷菱好像怕冷一樣偎在見愁的懷裏,心中百般感念不斷交替,身體卻像昨晚中了迷藥一樣無法動彈。


    她的姐姐害了她和她的父親,這樣的家庭就是她拚命想要守護的,犧牲了自己的愛情,背叛了自己的本意,去做一個令自己感到陌生的人,去接受一個自己討厭的身份,得到的回報就是姐姐轉身而去的背影和父親麵對洛國的鐵騎時雖然堅毅卻也無奈的麵容。


    這樣的傅國,已經不堪一擊了。


    如果說她臣服於洛國,是否能夠勸得見愁,讓洛國的皇帝至少對傅國的百姓好一些?


    她不明白上一輩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令洛國以這種近乎要同歸於盡的打法來拚命,卻也知道這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


    她不知道在這場謀劃中有沒有把她牽扯進去,她現在就好像在迷霧中踟躕前行的旅人,看不清自己要去的方向亦看不見自己的周遭。


    她是傅國的皇後是人民的信仰和希望,如果她在洛國將軍的身下承歡,讓傅國的人民知道了他們又會怎麽想?


    背負的責任越多,麵對的兩難的選擇就會越多,而抉擇也顯得愈發艱難。


    而現在的見愁對於她而言,是否是可以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她也不知道。


    她不指望用自己換回兩國的和平,她至少想讓她守護的百姓平安。


    一路猶豫未定,最後被蓯蓉一路攙扶著前去沐浴和梳洗打扮,她始終帶著失了魂一般的神色,目光中空茫,卻帶著淡淡的悲涼。


    溫熱的水漫過僵硬的身體,感覺到蓯蓉吃驚的視線,她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紅痕和淤青自是嚇到了蓯蓉,知道蓯蓉心中正在想什麽,便開口說道:“我沒事的……他並沒有欺負我。”


    蓯蓉聽見殷菱這樣說,鬆了一口氣,手上服侍的動作不由得輕了起來。


    霧氣朦朧中白皙的軀體,即便是蓯蓉也忍不住由衷地讚歎起這具身軀的主人的高貴與美好。


    玲瓏浮凸的身材在繚繞的霧水中娉娉婷婷,如出水的芙蓉一般惹人愛憐,這樣的小姐,見愁的手下居然還是如此不知輕重,看著殷菱身上的淺淺傷痕她不由心疼起來。


    看小姐的模樣,隻怕見愁已經和她有了夫妻之實,卻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是否會憐惜小姐這是初經人事而溫柔上一點,雖然看著小姐身上的斑斑傷痕也知道見愁應該是極粗暴的。想起那個時候被見愁囚禁的情景,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


    那個時候的見愁,一掃平日的溫文爾雅和溫柔深情,那麽冷若冰霜猶如霸王的氣質,讓她久久難忘,也不願再見到一次。


    而現在的見愁,儼然就是在那次分別之後性情大變的見愁,那樣強迫而盛氣淩人的態度,讓她忍不住擔心起小姐的未來。


    隻是,小姐已經是他的人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蓯蓉現在忽然想起了滕署。


    那個男人,雖然總是冷冰冰的,但是對小姐,真的很好啊。


    會隻是為了給她買櫻桃而跟了那麽遠的路,會因為他們是她身邊的人而加以照顧,會把他們送到她身邊隻是怕她擔心,根本不需要懷疑,在宮裏的那些日子他一定也都是在小姐身邊的。隻是她和決明太笨了沒有找到他的所在,那麽他一定也知道小姐跟著見愁走了的事情吧。


    若是他知道了小姐此時的情狀,會……會心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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