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聽不懂鷹不泊的話,卻又覺得什麽也不說不好,便出言道:“……公子……您身上的傷……還是處理一下的好……”


    話一出口她便知道這話說得不合時宜,一向不喜示弱的鷹不泊之所以一直沒有包紮就是因為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狼狽,她這樣一說,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有些忐忑地望著鷹不泊的時候,卻見他難得地歎了一口氣,神色雖然不像是發愁,但是也令她覺得莫名詭異。


    “等到了落腳處,再說吧。”


    竟然沒有發脾氣,而是簡單交代了一句,知道他的性格要強,況且他武功深厚,既然他說了沒事,她便信了。


    有些奇怪著他的好脾氣,想著是不是多問一句為什麽是她而不是白芨說不定也不會挨罵的,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如果他嘲諷自己,那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莫不如不知。


    “喂,我餓了。”剛醒過來的白梅有些可憐兮兮地扯著地榆的袖子,那神態讓地榆這種老實男人無法招架,連追究她稱呼上的不禮貌都顧不得了。


    “你要吃什麽?”地榆想著她一個人也是可憐,她的同伴走的時候甚至沒有想著要帶上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什麽都可以……能飽肚子就行。”繭的殺手都是不會挑吃些什麽的,隻要能填飽肚子就可以了,忍饑挨餓其實也是家常便飯,但是此時白梅為了耍手段也為了支開地榆,隻好裝裝柔弱。


    看她的裝束,應該是殺手吧,可能從小就沒有吃過什麽好吃的東西,被當做殺手訓練的孩子,怎麽可能頓頓吃飽飯?地榆看著瘦小的白梅,心中想著,覺得她還不過是一個孩子便要在這種環境下求生,實在是辛苦,望向她的眼神中也多了很多溫情。


    “那你在這裏歇一下,千萬別亂走啊。”地榆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想到之前將軍那裏的人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他把她綁起來他也沒有聽,若是被人看見她在外麵走動,隻怕他也護得她不住。


    “你這是在保護我嗎?”白梅眨著一雙美目天真地問道。


    “就……就算是吧……”地榆被她的話激得一陣臉紅,不由羞愧起來。他這是在做什麽啊,對自己的敵人施以援手,盡管她隻是如花少女,畢竟是殺手群中長大的人,說不定有著一副蛇蠍心腸。又念及空青的前車之鑒,多少會有些不安,情不自禁補上一句:“你……你可莫要像之前的空青姑娘一樣……”


    白梅撲哧一笑,笑得地榆有些恍惚,隻聽見她說道:“少主都丟下我一個人跑了,我又何必為了他賣命呢?”


    地榆心想也是,便點頭應著出去給她拿吃食。


    白梅心中暗暗罵著,呆子,若是少主吩咐我用苦肉計接近你你早就死一百次了,真是容易相信人的笨蛋啊。


    不過,卻並不討厭,這個呆呆的男人呢。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因為男人的順從而喜悅的心情多過了捉弄的快意。


    已經多久沒有這種,放鬆地微笑的時候了呢?


    好像流露出過多的表情,就會被少主責罰呢。想到少主,她又是一陣悲從中來。


    少主不要她了,幽蘭也不要她了。


    他們都不要她了,那麽她應該怎麽辦,又要去哪裏?


    胸口小小的喜悅一下子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煩躁和憂愁,她垂著頭皺起眉頭,努力想把湧上來的眼淚憋回去,卻始終徒勞。


    她還有誰可以相信呢?


    直到空青孤單的背影消失在倪藍的視野之中,倪藍終於忐忑地挽起了袖子。


    不是她太狠心,隻是她無法忍受如此癡情而美麗的女子在他身畔。


    和他契約,必是和他命運牽扯一生,她不願意把自己的一輩子交付給一個不確定的男人。


    她咬唇,輕輕劃開了自己的皮膚。


    情,她有。淚水,她已經流不盡,現在的她需要做的不過是把血融入他的血。


    殷紅的血一滴一滴滴入他的心口。


    她不知道契約應該是怎麽樣的,她隻是聽說過是這樣做的,若是不能救得他還陽,她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尋回空青告訴她她撒了謊?那個女孩不會原諒她的。


    苦笑著顫抖著指尖,看著自己的血滴在他血肉模糊的胸口。


    她並不知道,契約需要在魂魄沒有散盡之前才可能成立,是以才耍了小小心計讓空青離開。她若是知道拖得久了會再也沒有辦法救自己心愛的人,她決計不會和空青說那麽多話。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地上的人的反應,然而很快她就發現了自己的忐忑完全是多餘的。


    比起夏枯草身上的反應,自己的反應更強烈到不能忽視。


    心頭有種熱浪湧出,一聲龍吟從她的口中脫口而出,她驚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發燙。


    變化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就好像落葵化龍的瞬間,她感覺身體不住顫抖,好像在不斷長大,手和腳也幻化出羽毛和鱗爪,身上青色的鱗片片片生出,像春風始過時盛開的鮮花朵朵,雖然冰冷,但卻意外地不讓她感到討厭。


    或許是習慣了蛇這種滑膩冰冷的毒物,自己的身體變化,莫名讓自己感到欣喜。


    想要伸手觸摸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龍爪。


    還沒有等她適應這個身體,她便變回了人形。


    莫名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好像剛才化作的龍形才是自己本該存在的姿態。


    體內有種深厚的潮流在湧動,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她現在好像蓄勢待發,期待掀起一場驚濤駭浪的風波。


    血脈裏的力量等待著她的召喚,與生俱來的神性讓她幾乎迷亂,甚至一時間忘了身邊還躺著的夏枯草。


    過了好一陣她才清醒過來,意識到這便是傳說中的契約,既然契約成立,說明他的命也保住了。


    她忙湊近去探他的鼻息,然後欣喜地發現他的呼吸雖然微弱,卻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她一下子喜極而泣,覺得再沒有什麽比現在更好的了。


    雖然他契約之後恢複速度會比原來快一些,但是終究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她隻是略通醫理,想到這個時候帶著他去找郎中也是不可能,別說她是人盡皆知的倪府大小姐,他可也算得上是首要被懸賞的人物。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抱住他,拿不定主意。


    忽而她意識到,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了。而他也不是過去的他了。


    她能夠使用的法術沒有禁忌……但是需要在他的命令之下,一想到之後自己要聽命於這個男人,她不免有些惱意,卻不知為何心中還是有種甜絲絲的感覺。而他即使不加以治療,也會以驚人的速度恢複健康,他們有的是時間不是麽?


    他離開了繭,是不是意思就是說,其實他不過是找了個借口把她騙出了倪府?


    他說要奪了這天下,她才隨了他,這會兒又要如何奪這個所謂天下?想到這裏她不由又是一陣氣悶,憤憤地踹了昏昏沉睡的夏枯草一腳。卻又怕他疼了,悶悶地給他揉了揉剛才自己踢到的地方。


    他睡得正沉,自然不會知道她踢了他一腳,也是毫無反應。


    想到自己得罪了父親,她又有些委屈,可是她真的覺得傅國在這樣的天羅地網之中難以繼續維係下去。


    所以她要幫父親解脫。


    她並不知道父親和老皇帝最後的約定就是保護傅申,也是暗暗奇怪著為什麽父親不會化龍離去,又想著可能是傳說不大可信,也未曾向父親求證過,至今還是一片迷茫。


    抱膝坐在夏枯草旁邊,百無聊賴之間撥弄著他的臉玩耍,卻發現他睡熟時候的樣子一點也不似平時那般狡詐刻薄,倒顯出幾分純真的孩子氣。她不禁心中湧起一種愛憐,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抬頭望著天上漸漸西沉的月,她歎了一口氣。


    天快要亮了吧。


    孤單的小船,搖了一夜。


    殷菱在清晨中醒來的時候,見愁似乎還是未曾睡過的樣子。她看著他通紅的眼,止不住地心疼,不由說道:“若是順水而下,隻怕會被人抓到吧,私奔的話還不如騎馬。”


    她言語中的譏諷之意淡淡的,卻也是不言自明,見愁微微笑了笑,帶著點疲憊和無奈:“連菱兒也學得這麽伶牙俐齒,看來傅國皇宮真是個好地方。”


    殷菱不答他的話,扭頭去看薄霧籠罩的滔滔江水,岔開話題問道:“現在這是哪?”


    還沒等見愁回答她已經看出了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


    “你和滕署相見的地方啊,這麽快就忘記了嗎?”見愁勾起了一個戲謔地笑,眼中忽然沉下去讓她看不清神采。


    “……不過是沒話找話,你我都知道,何必拿話來刺我?”殷菱縱然看不清他眼中的一抹淩厲,也聽出了他的不善,不由漠然道。


    見愁……真的是在那之後就變了,在她離開之後就變了。


    從蓯蓉和決明的事,到對她步步緊逼,他縱然是對外人帶著刺,對她也總是卸下防備的。


    還是說,一直以來不過是他的偽裝,現在才是真實的他?她有些頭痛地按住額頭,心中突突跳著,令她不安。


    方才見愁提到滕署,倒讓她有些擔心。


    知道自己不見了,他會不會來找?


    見愁說要撤兵,實際上有沒有卻並不能知曉,若是洛國的士兵得到了著匪夷所思的撤退命令之後發現自己的主帥其實已經不見了,不知道又是怎樣一番混亂光景。她暗自想著,沒防著正對上見愁灼灼的目光。


    “他……寵幸過你嗎?”見愁忽然開口問道。


    殷菱被他的話弄得一愣,心中莫名有了點不快,本來剛才就因他的態度有些著惱,語氣裏帶了點冰:“為何問這個?”


    “我隻問你,有,還是沒有。”見愁似乎有些不耐的樣子,有點紅的眼睛裏帶著暴躁。


    “你在意嗎?”殷菱忽然有些感傷,輕聲問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傾城妖姬:王爺要當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極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極心並收藏傾城妖姬:王爺要當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