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奇術?”倪筆雖然也精通法術,此時靈感力全開全力探察周遭的氣的湧動狀況,卻隻能感到一些細微的雜亂氣息,令他不能判斷其方位,不由皺眉。


    “遁地的一些鬼蜮法門,不足掛齒。凡人麽瞞過也便瞞過了,這六人可並不是普通人。”何首烏嗬出一口氣,有些釋懷的樣子,倚在靠背上。


    倪筆又有些懊惱,想起之前的空青便是漏網之魚,而這六個人來路不明就這麽潛入了宮中,怎能不讓他憂心如焚?若不是洛國大軍隨時可能來犯,此刻的他恨不得馬上衝到皇上的寢宮中寸步不離地護衛著。


    “那六個人現在在哪裏?這些人來路不明,斷不能接近皇上身邊!”倪筆心中發急,語氣不由得衝動了一些,何首烏便有些不快。


    “什麽叫做來路不明呢?你自己的女兒還睡在皇上的身邊呢,她怎麽不是來路不明?你的女兒來路就清白,我們的人來路就不清白?”山慈姑臉上沒什麽表情,口中卻漸漸然刻薄起來。


    “倪某並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六個人的名字還不知道,怎麽就能讓他們跟著皇上呢?”倪筆見兩個老人慪氣,語氣也有點緩和。


    “知道名字就可以了嗎?”山慈姑眼中閃爍著光芒,道,“他們分別叫做四方藤,五味子,六月雪,七星草,八角楓,九節茶,合稱南山六子,如今你也算聽過了。”


    皇宮之中,殷菱正在桃樹下仰望著那些嬌嫩的蓓蕾,想起那天晚上如夢似幻的遭遇,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真切。


    那個白衣的女子,眉眼間的確不像普通人,她自稱桃花仙子,會是真的嗎?


    仰頭有些疑惑地望著那棵桃樹,她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殷菱啊殷菱,說不定隻是你的一個夢呢。


    然而夢中人的話語太過真實,句句打進了她的心中,如若是夢,那夢中的心痛和怔忡未免太過真切。


    “如果你能聽到我的話……就再掉一片花瓣給我好嗎?”殷菱輕聲道,貼近桃樹的樹幹,細細摩挲著它的紋理。


    明明還隻是花骨朵,應該不會掉下花瓣才對。


    然而就在這時,仿佛回答著她的話一般,一片淡粉的花瓣隨著微風飄著蕩著,徐徐向她飛來。


    她伸出白皙手掌,看著那片桃花瓣旋舞著停在她掌心不動,不知為何微微笑了起來。


    “這棵樹有什麽古怪嗎?”忽然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回頭看去,正是滕署。


    “……你相信有仙人嗎?”殷菱望了他一眼,又垂下頭去看著手心的花瓣。


    “相信。”


    她沒有想到他會如此毫不猶豫地回答,她也不知道,他的回答其實是,她是他的仙女。


    很久他們都沒有說話,隻能聽見微風穿過樹的間隙時留下的簌簌低吟,良久他注意到她手心的花瓣,開口道:“那是……花瓣?”


    雖然已經是初春時節,卻沒有盛開的花成簇出現,更不用說花雨飄灑的場景,花還未開,緣何她的手心是一片花瓣?


    “嗯。”她應道。


    還未及他再問,她的神情驀地僵硬,向他飛快地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不解其意,想到她從不會無緣無故和他開這種玩笑,便乖乖地低了頭,看起來隻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服侍皇後娘娘的宦官。


    “什麽人?”她的聲音轉冷,帶著他不曾見過的威嚴。


    方才凝神細細感覺,似乎有些若有若無的法術施用的氣,自一邊的樹籬後逸出。這種若隱若現的感覺像極了她隱藏自己身上的氣的時候所用的法門,是以被她辨認出來。


    滕署聽見她提醒,也開始留心周遭動靜,他做殺手多年,感知能力也高於常人,此刻他隻隱隱感覺地下有什麽東西好像在微微翕動,像極了呼吸。


    隻是為什麽是在地下?他不禁有些疑惑。


    隻見殷菱俯下身去,似乎在凝神聽地下的什麽動靜,慢慢地她的神情變得凝重。


    皇宮中似乎潛入了一些不得了的人。


    想起先皇被刺殺的事情,她不由得掛念著傅申的安危。


    “他們走了。”殷菱籲出一口氣,向滕署道。


    “嗯。”


    “你感覺得到?”她訝然地反問他。


    “不是……”滕署蹲下身去,眼中帶著些疑惑,輕輕撫著地麵,“為什麽是在地下?”


    “你真的感覺得到?”殷菱的語氣似乎有些淡淡的喜悅,她原以為滕署不會法術,亦不能感知其存在。


    “隻是似乎有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你竟然聽得到如此細微的聲音。”她歎道,一邊怨起自己的糊塗,他之前做了殺手做了太久,定是熟悉了這種韻律。


    不管怎麽說,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快些到傅申身邊守著他,免得他遭到什麽意外。


    是夜,傅申依舊挑燈夜讀,他對於兵法並不熟悉,治國之道也隻是略懂一些,作為一個皇帝,他還有更多的東西需要去學習。


    令他意外的是,今天殷菱一定要守在他身邊,若是放在往日,她定是擔心自己會令他分神而不肯久留,可是今日似乎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看起來就是他想攆她走她都不會動的。


    看著殷菱正襟危坐的緊張模樣,他不禁莞爾,調笑道:“菱兒和朕坐在一起就這麽緊張嗎?”


    “並不是……”殷菱沒想到傅申會突然出言,有些意外,回答得也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也依舊不住瞟向外麵。


    “朕看你好像很緊張,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事。”殷菱不願把下午的事說出來令他煩憂,所以隻是含糊其辭。


    “那你為什麽一直往外看?”傅申有點好笑地看著她,她已經分明把“有什麽事”寫在臉上了還要跟他矢口否認,這個折磨人的小家夥!


    還沒等到她回應,便看見她的臉色倏然變得蒼白。他正欲問她怎麽了,便聽得她低聲道:“皇上小心。”


    他對她的突如其來的警告感到疑惑不解,正要開口之時便見寒光一閃,又是翠綠色的寒芒在他眼前掃過,一把匕首在他眼前被斬成兩半,落在地上。


    而殷菱正站在他身側,手裏拿著一隻翠綠色的匕首。


    整件事不過是一眨眼間,甚至還沒有等他有什麽恐懼的情緒出現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定,等到他嚇得魂魄出竅也隻是看著地上的半截匕首怔怔說不出話:“這……這……”


    還沒有等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眼前的異狀便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殷菱的右手拿著匕首,手腕上有一層淡淡的藍色雲霧,如手環一般環繞在她的腕間,再看她神色已然是如臨大敵的表情。


    手上纏繞的雲霧……


    殷菱或許不是常人……不是凡人……或者……不是人……


    腦海中閃過的片段隻有這些,再看時卻發現殷菱的表情從凝重到訝然,手上的光暈也已經消失。


    “這等小廝壞了皇後娘娘和皇上親熱的雅興,我們南山六子來為皇上擒來就好,何必皇後娘娘親自動手呢!”一個清亮的聲音忽然從地下傳來,嚇得傅申倒退了兩步。


    聽到一個嬌滴滴的少女聲音從地下傳來,任哪個正常人都會覺得毛骨悚然。而殷菱深諳此道,也不甚驚訝,隻是娥眉微蹙,凝望著地上一點。


    傅申被這異狀驚得大氣都不敢出,殷菱上前兩步擋在他身前。便在這時明明完整的地麵上平白無故地出現了一道裂縫,金色的光芒從裂縫中射出,一時間屋內明亮非常。


    也不過是轉瞬之間,金芒褪去,地麵依然完好如初。站在傅申殷菱二人麵前的是六個穿著奇裝異服的人。隻見這四男二女眉眼間帶著顯而易見的民族風情,穿著也是極為豔麗,粗樸的樣式表明他們並不是什麽顯貴之後。


    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頭發編成麻花辮的少女,令人意外的是,她的手中拎著一個垂頭喪氣的男人。


    男子的身材並不瘦,看起來已經年紀不小,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一個妙齡少女抓著衣服拎著,怎麽看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就是皇上?”少女烏黑的眼珠第溜溜一轉,看著皇袍在身的傅申,“師父說了,要我們來保護你,諾,這個刺客剛好會遁地之術,卻不想在我們麵前這都是班門弄斧,哈哈。”少女的聲音銀鈴兒似的清脆悅耳,令傅申的恐懼少了幾分。


    這時門口傳來侍衛緊張的問詢聲:“皇上,裏麵好像有聲音,沒事吧?”


    在這個關節上,風聲鶴唳草倪皆兵總是沒錯的。


    殷菱正猶豫要不要叫護衛進來,即使他們不進來她也希望滕署在這。眼前的六個人不知是敵是友,盡管助他們擒了刺客,卻也不能證明他們是善意的。若是六人同時發難,她雖然可以自保,卻不能保證護得傅申周全。若是隻是地麵上的打鬥還無妨,這六個人若是可以隨心所欲潛到地下,她對付起來隻有麻煩。若是滕署在這裏還好把地麵上的傅申交給他照應,而自己土遁防止他們從地下偷襲。


    隻是這樣滕署的身份便藏不住了。


    “……無事。”還沒等她權衡清楚,傅申開口回答道。


    “是。請皇上小心。”侍衛的語氣中明顯帶著狐疑,傅申佯裝沒聽到。


    他仔細地打量著最前麵的少女,少女毫不羞怯地展顏一笑,皓齒明眸,分外動人。她雪一樣的肌膚在明麗衣裝的映襯下更加誘人心神,傅申不由得因她的落落大方感到心中一蕩。


    “你叫什麽名字?”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少女,感覺整個人要被她笑意盈盈的眼睛吸進去一樣。“我叫九節茶,你可以叫我阿九,也可以叫我阿茶。”少女眨著一雙大眼睛,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既然知道朕是皇上,不僅不跪,還和朕你啊我啊的,沒得壞了規矩。”傅申故作薄怒道,語氣中卻並無責備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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