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是!”鬼白剛想驚呼反問,卻在見愁的嚴厲眼神下悻悻地住了口。


    這次在將軍的眼中,並不僅僅是一片平靜地戲謔,有種很深沉的東西翻滾著,蠢蠢欲動。


    之前那麽躊躇著,患得患失是否會把她卷進來,她又會不會受傷。


    想到那麽多,分明不是對她沒有感情。


    隻是愛情的階梯已經止步在半夏的死亡上,讓他沒有勇氣也沒有力量去再愛上其他人。


    這次對自己說,自己希望殷菱不是在戰火中殞命,隻是因為她是太單純太美好的人,不忍讓她沾染戰火的塵埃。


    她本來就應該是,那高高在上的仙子一樣的人物。


    他為了半夏可以聽從於天南星,他卻想為了自己,希望殷菱可以在這次攻城之中平安。


    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讓她主動退卻,選擇自己的道路,卻想盡力而為。


    如果就這麽放手,自己會後悔的吧。天竹子的話一遍遍在他耳邊重複,讓他的心巍然顫抖。


    而且,自己已經錯得太多,背負得也太多。


    多想再見滕署一麵,親口叫他哥哥,然後告訴他自己已經明白自己一直都是太過任性和武斷,剛愎自用地選擇了一再傷害他,短淺的目光卻看不到所謂的真實。


    幽蘭,不,是夏枯草多少次的欲言又止,卻無法令他相信。


    卻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相信天竹子的話語,或許是他之前的言語太過篤定又太過淡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卻句句一針見血。


    或許隻是因為眉宇間那種不似人間紅塵滋擾的神氣,莫名有了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想到那個人輕飄飄地踩在草上的模樣,他不由想道,難道真的是遇見仙人了不成?


    不覺勾起一絲招牌的戲謔微笑,怎麽可能呢?


    茂州城城牆之上,受封為將的商陸正在觀察傅國大軍的動向。


    不管怎麽說,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的傅國鐵騎在麵對防守嚴密的茂州城時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在離茂州城邊界幾裏開外駐紮下來,一麵形成圍合之勢,看起來是意欲尋找一個薄弱的突破口攻入。


    一路這麽被圍起來,便是想要進行援助也是不能。主要是即便是兩麵夾擊也未必能夠把傅國一網打盡,因而不得不隱忍下來,化攻為守。


    一麵守,一麵蓄勢待發。箭在弦上,仿佛可以一觸即發。


    洛國的兵事一向比傅國發達,因傅國之前並未從戰亂中恢複過來,亦是在重整旗鼓的期間,本不該和其他國家有戰事,然而洛國一副不破大傅終不還的氣勢,還是在意料之外。


    即使傅國並不是強國,也畢竟是統一了分裂天下的泱泱大國,若是貿然進攻,即使得勝,對於本國的損失亦是不可忽視。能夠在其他國家虎視眈眈之中削弱自己的勢力,實在也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之舉。


    傅申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何等的仇恨才會讓洛國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


    他自是不知五龍宗和滕龍宗之間的製約利害關係,是以隻是單純地站在國家興亡的角度來考慮這件事,卻無論如何也參詳不透其中意義。


    若他是洛國國君,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挑起戰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即使是黃口小兒也想得分明。


    除非是關於私怨。


    想到這裏他不由又想到了繭的行動。


    空青是他的殺父仇人。


    他曾經親口許諾給她名分,他曾揭下她的蓋頭,她卻曲意逢迎了很久之後冷漠無情地殺了他的父親。


    那些對他的情意,那些含羞帶笑的神情,甚至那空靈他曾以為純淨的聲線都是裝出來的,虛偽得令他幾欲作嘔。


    想到那些在黑暗中不知做些什麽肮髒齷齪的勾當的鼠輩渣滓,他不禁憤怒地握緊了拳頭,一拳砸在書案之上。


    繭中四君子嗎……早晚有一天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咬牙切齒地念著,竟一時連殷菱就在身邊服侍也忘記了。


    “皇上在想什麽?”殷菱素手輕抬,為他斟上一杯普洱,看見傅申神色有異,不由關切問道。


    這個夫君雖然並不是她心愛之人,卻也是一個好人,至少對她來說,是相敬如賓的溫馨。盡管少了些心動和情意綿綿,卻有種淡淡的親情之感,讓她莫名感到很安心。


    “在想朕的殺父仇人。”傅申也不隱瞞,殷菱的手不經意間抖了一抖。


    她曾經聽說過,青側妃的事情。


    聽說用春藥迷惑了傅申,讓傅申亂了性,最後不得不娶了她給了她一個名分。


    卻沒想到為了刺殺皇帝,連自己的貞操也可以置之度外。


    不,說不定連生命都已經不重要了吧。有刺殺皇帝的膽色,便有死在這裏的覺悟吧。


    她明白他的悔恨,他親手納的妃子,殺了自己的父皇,怎麽說都是應該恨之入骨。


    她的手覆上他的大手,道:“皇上連日操勞,莫要為了這些事再徒增煩惱。那空青定要讓她血債血償……”


    明明是殺人的話語,在她說來卻很是輕忽,好像並沒有多大的畏懼。


    然而她臉上閃爍的神情,並不是殘忍,而是好像什麽也沒有的表情。


    “不隻空青……那個叫做雛菊的女人……不是四君子嗎?哼,朕要他們四個人,全都生不如死。”傅申緊緊蹙眉怒道。


    雛菊?聽到這句話殷菱眉間不由帶了一點哀愁。


    眼光卻不自覺地向一直在門口不露痕跡地守著的滕署望去。


    殷菱一抬眸,不期然正遇上滕署一向冷靜如冰的眼。她並不是太笨的人,不會看不出滕署一向沒有感情的死寂瞳子中隻有在有她的時候才會含了一點暖意。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是帝王之妻,本就不該對見愁抱有什麽想法,更不能親近男人。


    若是讓傅申知道滕署喬裝假扮為她身邊的仆從,不僅她要擔上罪名,他的腦袋必定也是保不住。


    她勸過滕署多次,他卻始終固執地留在她身邊不肯離去。這個男人有著和她一樣的固執和執拗,她對自己選擇的道路有多堅持,他就對她有多堅決。


    莫不如說她從他眼中看見了自己所熟悉的那種毅然決然。


    她並不知道,滕署的的確確不在意傅申說了些什麽。


    他的眼裏隻有她,隻有她才是他的女神,隻有她才有權利抉擇他的生命。


    如果她不願意他死,他會拚命地活著直到最後一線希望泯滅,如果她恨不得他去死,那麽他活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進宮之前,他問過幽蘭的意思,對於幽蘭不曾阻撓他帶回蓯蓉和決明一事他已很是驚訝,能這樣放縱他的行為,一點也不像把他當做奴隸一般對待,甚至也不像手下。


    幽蘭曾經說過,要他做一件事。做完這件事他便自由,他卻不知道是什麽事。


    現在想得久了他不是沒有感覺和猜忌。


    他是繭的一個下賤奴隸,可以任人唾棄,若是他恢複自由身,便隻有一種可能——


    殺了少主。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在他腦海中隻停留了一瞬,便令他有了一種莫名的躁動和快意。


    曾經是他根本不敢想的事情,亦是他難以想象的事情,卻是這件事唯一的可能和解釋。


    他對少主的感情隻能說是空空如也,他恨少主離間他和見愁,卻也知道見愁的存在作為一個殺手來說是不該有的軟肋,直到他遇上殷菱,發現世上亦存在著他既無法舍棄又無法接近的人,這種掙紮的苦楚簡直令他瘋狂。被貶為庶奴,對他而言甚至是一種解脫,解除了殺手身份的束縛,他才能安然地守護在她身旁。


    若是幽蘭要反叛,必定是安排妥當。然而幽蘭也說過“還要好好想一想”這種話語,讓他不得不介意起這件事的成敗。


    這必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場艱苦戰役。


    若是他死了,他最舍不得的就是,還沒有看見她尋到最真心的微笑。


    既然不知何時便要奔赴修羅場,那就讓他好好看看她的模樣。即使是死在少主腳下,他臨行前的最後一刻想回憶起也是她巧笑嫣然的模樣。


    所以總是癡癡地看著她,目光總想纏著她不放,因為害怕極了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墜入永恒的黑暗再也看不見她的笑容或者憂傷。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他就會很滿足。即使是看著她和別的男人舉案齊眉,他亦不怨。


    雖然殷菱並不知道滕署對她情之所深,卻看見了他眼中的釋然,既然他都不介意,她便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巧妙地掩去了自己飄忽向門邊的一縷眼光,殷菱轉向傅申道:“皇上英武,必能驅逐來犯之人,至於那組織,依臣妾看似乎是源遠流長的一輩,若要撼動其根基雖不及一時,但憑大傅之國力,捉拿凶手應非難事。”


    一番話很好地安撫了傅申的火氣,也隱隱表明了以國事為重的委婉建議,殷菱隻是看在周遭無人,便鼓起膽子說了兩句。若是放在平時,她一向安分守己,從不願逾矩落人口實,後宮嬪妃妄論政事,本是不該。然而殷菱見傅申正在氣頭,若是把私怨帶入國之決策之中總是不妥,是以開口提醒。


    在傅申聽來,殷菱的話比眾多朝臣的更為入耳,雖然臣子將軍說得鞭辟入裏,總不是那麽中聽,哪有殷菱如此溫婉善言?


    見傅申低下頭去仿佛沉思,殷菱擔心他斥責自己多管閑事,便道:“臣妾隻是見皇上憂心,一時多口,請皇上恕罪。”


    臉上恭敬有餘,而歉疚不足,許是她原本便是如此淡的眉眼,讓他恍然出神。


    “菱兒……朕不會怪你的。”歎著氣把她拉過來抱在懷裏,他總是這樣不踏實,害怕她下一刻就會走掉,“不要和朕這麽生分,好不好?”


    他雖然是君王,卻初初繼位,尊貴之氣還遠不如先皇。若是讓人看見他用這麽懇求的語氣和皇後說話,到底多有不妥。殷菱被他突然抱著,免不了有些尷尬。一時間想起在馬車上他通紅的雙眼和滿漲的欲望,不由得臉上帶了一層淺淺的暈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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