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明白不過了,外麵的人就是衝著他來的。傅國太子,一定要製他於死命,真正掐死傅國的命脈,真是好狠。


    隻是不知道這人是誰派來的……會是……見愁嗎?


    很清楚若是再在車中逗留隻怕下一刻這馬車就會變成刺蝟,她攜著傅申飛身而出。她輕功本是擅長,又強過傅申許多,此時自是她引了傅申向有倚靠和安全保障的地方奔去。


    不得不承認,想起這些人可能是見愁派來的,令她有點心傷。


    她並未帶雨具,兩個人甫一出來便被澆得精濕。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視線,她卻隻顧拉起他的手奔向一個有靠山的角落。


    ——以少敵多,唯有借地利,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一瞥之下發現是一群黑衣人,並不是洛國軍士的服飾,她心下稍寬。想起那時與見愁在傅國的時日,也曾經被一群黑衣人追捕過,當時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亦不明了,更無從得知是不是這一夥人。


    若是一幫,那麽這夥人定然是知道她即是傅國太子妃的事實,不然也不會先來刁難她再來刁難傅申。


    纖白素手中碧綠色的匕首,在夜中泛著一絲青光,顯得靈氣逼人。她一扯把傅申扯到自己身後,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匕首護在身前,一雙墨色的瞳子,在黑夜裏燦若星辰。


    “讓我來保護你。”傅申的聲音在雨聲中變得模糊,他試圖把她拉到自己身後,她卻紋絲不動。


    “殿下萬金之軀,還須保重。”她的聲音很輕很淡,卻在雨聲中一字不落地傳到他耳中打在他心上。


    他從未見到她殺人。


    她的記憶裏亦不曾殺過人。


    然而此刻的情形,便是她不出手,他們便要慘亡在此處。


    她淺笑,帶著深刻的苦。若是要她動手殺人的話,她願意用保護自己夫君的借口。


    長袖輕舒,她從未想象到殺人是如此地輕鬆和快捷。


    旋雨長風,美人如玉劍如虹。


    不是沒有過害怕,也不是沒有過遲疑,然而當寒夜裏無數刀光劍影想要致他們於死命的時候,殺人便成了自衛的本能。瑩碧的匕首在雨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弧線,刃光過處,鮮血飛濺。


    血腥味在雨中彌散開來,又被雨衝刷殆盡,生生死死像一個無盡的循環。


    感覺不到冷,亦感覺不到手上流淌著的鮮血逐漸冷卻時的溫度,整顆心都在殺戮中變得僵硬麻倪。她手中隻是一隻小小匕首,不得不在劍雨中尋找可乘之機。她就像一隻穿花蝴蝶,靈動的身姿在閃現的殺機中若隱若現,一時間令傅申看得呆住。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優美的模樣倒不像是在殺人,卻像是在淒淒風雨之中翩然起舞。


    她比他想象得……還要強。


    就在這時遠遠地傳來了鐵騎的尖嘯聲,雨聲之中馬蹄聲隆隆如雷聲,卻又像催人奮進的鼓點,似乎有些人在高聲吼叫著,遙遠而不真切。


    “大膽逆賊!傅國大將倪筆在此,誰敢造次!”一聲中氣充沛的吼聲穿過了雨簾,清楚地傳進了她的耳中。


    煙雨之中,一個魁梧的人影閃電一般在人群之中穿行。殷菱遠遠望去,見那人的麵容蒼勁,雖是年過半百,但依舊孔武有力。不知為何她望見這個人,心裏好像有什麽突地一跳,莫名地熟悉感突然從心底升起。


    她抬眼向馬上的人望去,風把雨點吹到她的臉上,有一點刺痛。


    剛好馬上的人也看見了她的臉,男人的表情從驚愕到驚喜,毫不猶豫地喚道:“簾兒!”


    她聽到這聲稱呼之後微微一怔,腦海中有什麽抓不住的東西氤氳著、攢動著,麵前的男人方才是說自己叫做倪筆……那麽……


    隻不過片刻的分神,幾隻刀劍便向她呼嘯而去,還未等她格開,已經被疾馳到她身側的男人打飛。“簾兒!原來你還活著……”在她身邊男人的聲音似乎激動得有些發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的太子。


    “……爹?”她仿佛不確定似的喚了一聲,其實她隻是不記得他是誰罷了,可倪筆卻把這聲淡淡的呼喚算作了這個傻女兒已經驚喜昏了頭。


    “簾兒你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為父……為父對不起你啊!”千言萬語哽咽住,倪筆一瞬間仿佛忘記了自己身在戰場。


    曾經以為對不起自己的小女兒,而抱憾了許久,而如今她又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麵前,難道是上天給他的一個補償她的機會嗎?是的,從她很小的時候起,他就一直偏向著她的姐姐,倒不是說對她不好,隻是她從來都無欲無求,亦從不鬧脾氣。是以很多時候他都會有種他少疼了她許多的感覺,她又是那麽懂事和溫柔的一個孩子,失去她教他疼在心尖上。即使是知道她被歹人所擒的時候,他依然用她的命去換了精魄,在他做出那個選擇的時候心在滴血。


    畢竟為了自己要守護的,失去得代價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


    為人父母,卻白發人送黑發人,本就是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爹……”仿佛更確認了眼前人的身份,殷菱輕聲喚著,仿佛是在適應這個陌生的稱呼,“保護太子殿下。”


    她有爹爹了,本應該高興才是。她的爹爹是傅國的大將,如此英勇,如此豪爽,望向她的眼神又是帶著如斯的疼愛,可是為什麽她的心依舊是冰冷冷的,快活不起來呢?


    是因為心已經疼到沒有喜悅的感覺了嗎?


    她應該高興才對啊,她有了丈夫,有了家人,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並不是孤身一人。


    可是在她孑然一身的時候與她風雨同舟的人,又在哪裏呢?


    洛國的皇宮中,蓯蓉和決明現在不知怎樣;滕署在她的逼迫下退開離去,也不知他過得如何;至於見愁……


    她並不知道從前的自己有沒有用心地愛過傅申,她隻知道她僅存的記憶裏,見愁是唯一一個她愛著的男人。


    她想他,卻又恨自己想他。


    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重複著他和自己已經不可能有任何關係了,卻還是不可遏止地想著他。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自己著魔一般思念他一樣思念著自己,既希望他永遠不要忘記自己,又希望他快點忘掉自己找個好姑娘度過幸福的一生。


    半夏是他愛過的第一個女子,她默默地想。她那麽羨慕半夏,亦會羨慕和他度過餘生的女子。


    倪筆卻不知自己的女兒在雨中垂頭想些什麽,隻是殷菱方才出言提醒,他才意識到此行是為了保護太子而來。


    從茂州到傅洛二國的邊境,本不可能在一晚之間做到,隻是倪筆護主心切,先安排下人手在境內接應,又帶了可靠的將領一同前往邊境募集兵馬。作為滕龍,傳送的法術多少還是會得一些,隻是擔心隨行的將士感到害怕,他預先說明是從妖族討來的符咒,以免眾人對他的身份起疑。


    本來就是一片許多種族共生的土地,大家見狀也都了然。


    然而此番還是埋下了重重疑點,譬如作為人族的大將軍是怎麽會和妖族有所牽連的?而妖族向來不好討價還價,又是用什麽換了如此珍貴的東西?雖然手下人心中各有想法,但是明麵上還是什麽都沒說,畢竟營救太子大事為重。


    隻是最近發生的反叛之事太多,不得不讓人覺得是有內奸在裏應外合。而這個內奸的身份是誰,大家亦是心照不宣。


    若是傳出和魑魅魍魎之輩有關的陰謀,那麽這個幕後主使便必然是倪元帥,絕不做第二人隻想。


    那些黑衣的不知為何人指使的烏合之眾本就勝在突襲,想趁著風雨攻其不備出其不意,然而卻沒想到殷菱會帶著傅申逃得如此之快,更沒想到還有一批援軍。如果倪筆沒有帶人前來,有殷菱在他們隻怕也難以取得傅申的項上人頭,是以最開始拚命的盡頭到了最後也已經變成了負隅抵抗,士氣不振。再加上倪筆率了援軍前來,把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眼見勝券在握,倪筆大吼一聲:“捉活的!”一麵指揮麾下的將領,一麵把蓑衣披在殷菱傅申二人身上。


    兩個人隻有一件雨具,傅申滯了滯,想起幾個時辰前對她的瘋狂,不由有些猶豫。


    她會不會討厭他的觸碰?他差點把她……他差點強迫她……


    尚在猶豫之間,卻見殷菱把蓑衣披在他身上,然後自然地靠進他的懷裏,讓衣服遮住兩個人的身體。


    那些動作那麽理所當然,就好像相愛的伴侶。


    他環著她,一顆心小小地顫抖著,有些起伏,越跳越快,臉上卻是出奇的平靜。她在他懷裏很安靜,一動也不動,目光追隨著倪筆殺敵的身影。他滿足地喟歎了一聲,下頜抵著她的頂心。


    好像就這樣抱著她,一直這樣,永遠這樣。外麵是淅瀝不絕的雨聲,任它狂風怒雨,他和她的世界隻在這一件蓑衣之下,是世間萬物都不能打擾的。


    相比他內心的那些溫情內容,她則是另一般心思。她的目光一點也不肯從倪筆身上離開,她望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父親,頭開始一點點痛起來。


    好像有種痛不安地在她腦中生長著,一點一點蠶食著她的知覺,不斷拉扯和噬咬著,好像要把她的頭一分為二。


    她的父親是當世英雄。不知為何她有著這樣的自信,父親的身上有著非同常人的氣度。還有些她熟稔的,和自己體內的力量發生共鳴的東西。這是她在別人身上找不到的,她知道普通人身上沒有“氣”的存在,而眼前這個男人則是和她一樣,有著很深沉的“氣”。


    隻是他一直壓抑著沒有爆發,是以隱藏得很好,如果忽略掉她敏銳的感知力發覺的他才施術不久這件事來看。


    從剛才他的呼聲中看,內力也是很強的,武功也必然不會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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