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霏兒換個場景說出這番話,都會跳出一大票的人出來說她癡心妄想說胡話。


    可就在剛才,天降百花的奇景就這麽出現在眾人眼前,幾十雙眼睛都齊齊看著,更且百花的降落與辰爭鳴吟唱的迎春詞同起同停,誰敢跳起來說這事與辰爭鳴一點關係都沒有?


    別說沒人敢說,甚至在辰爭鳴變回那傻傻愣愣的樣子後,仍又不少大臣時不時飄眼去看辰爭鳴,仿佛在捕捉這位三殿下和開國皇帝弘陽帝之間的相似之處,然後暗自估量,這次天降百花的異象是不是也在向他們昭示著什麽?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辰爭鳴身上,無人記得宣帝前一秒還氣急敗壞地要找秧霏的麻煩。


    而宣帝聽了秧霏的一番話後,更是滿麵紅光,欣喜異常,連說了幾聲好後,又將辰爭鳴喚上去寬慰了好幾句。


    至於敏貴妃等人,就算她們還想對秧霏落井下石,此時也完全找不到機會,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霏兒走回到座位上。


    “大姐姐,幸好你沒事,你都不知道我剛才擔心死你了呢!”秧霏剛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秧昕月驚喜的聲音如影隨形。


    而且不等她回話,秧昕月又自顧自地牽起她的手,仰著笑臉,似有豔羨地讚道:“姐姐你真厲害,竟然連百花齊落的景象都能變出來,簡直神了,你下次教教我好不好?!”


    秧霏聞言一頓,抬眼去看秧昕月。


    隻見她這二妹妹正仰著小臉,崇敬地看著她,神情中滿是單純的豔羨,就好像一個看到什麽美好的事物純粹也想要的孩子。


    對於自己這個二妹妹,即便對方是孫氏所出,霏兒也不願意對秧昕月猜忌。隻是她方才剛說了上天因辰爭鳴的吟唱而降下百花,現在秧昕月又忽然說出這番話,就實在不得不讓她多想了一點。


    她微微抿唇,露出些許笑容,最終還是決定給出官方回答:“二妹妹誤會了,天降百花是因為三殿下的誠心,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見秧昕月不僅不相信,反而露出一副‘我知道這是秘密,我不會說出去’的模樣,她轉口就說:“如果妹妹不信的話,你大可以明年上元節的這個時辰試著吟唱迎春詞,我相信以妹妹的誠心,上天定然會再次降下百花的。”


    秧昕月:“……”


    饒是秧昕月機巧過人,不管對著誰都能找到聊天的話題,此時被霏兒這麽輕描淡寫地帶著話題,她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霏兒這話。


    說她明年試一試?


    不就是承認百花降落是因為吟唱迎春詞嗎?


    說秧霏騙人的?


    那剛才辰爭鳴吟唱致使百花齊落的景象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甚至得到了宣帝的認可,這時候唱反調跟找死沒區別。


    秧昕月頭一回在霏兒這裏被噎住了話,憋屈得不行,偏偏霏兒還是一臉平和,像是真心實意地給她建議,如果她這時候發火,豈不是顯得她太無理取鬧了嗎?


    這邊秧昕月鬱悶難耐不提,秧霏躲過一劫後,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想到今晚的驚險,忍不住重重地皺起眉頭。


    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想到宣帝要的不過是‘百花齊開’的寓意,從而想到讓百花以另一種方式‘齊開’,不然的話,她今天恐怕就真的要死在這百花上。


    隻是她到現在仍想不通,為什麽好端端的百花,竟然會被一群野貓啃了?


    就算是有人蓄意搞破壞,要把一群野貓運進落華苑而不被任何人發現,這似乎也是不現實的事情吧?


    因為這點疑惑,就算霏兒心裏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也沒有輕易下結論,最後隻能得過且過地歎了口氣:反正這一劫是熬過了,有什麽事等辰一彥回來再說吧。


    秧霏這時候還不知道,因為她這一時的放過,將會致使她將來遭受多大的苦難。


    這些暫且不提,倒是經過這一晚三皇子唱落百花的奇景後,宣帝再看向自己這個傻兒子的眼神都明顯不一樣了。


    甚至在宴會結束後,宣帝還將人帶回了宣政殿,這一度讓辰爭鳴又緊張又鬱悶。


    少年對自己的父皇既敬重又害怕,幸好平日裏宣帝並不怎麽親近他,他都已經習慣了,可眼下宣帝突然傳召他,而且整個宣政殿裏就隻有他和宣帝兩個人。


    這樣的對立讓少年感到焦躁,同時內心無比怨念:壞霏兒,剛才明明說好隻要他聽話地上台把迎春詞吟唱出來,等宴會結束後就帶他去放花燈的,可現在霏兒竟然把他丟給宣帝,自己去‘玩’,真是太過分了。


    辰爭鳴自從進屋後就一直低著頭,在心裏默默地抱怨霏兒,根本沒有注意到宣帝看他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深邃凝思,到若有所思,再到後來的出神,仿佛在透過他看向另外一個人。


    兩人就這麽詭異地站了近一刻鍾,宣帝才猛然回神,見辰爭鳴越來越氣氛的神情,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訓道:“怎麽?就這麽一刻都離不開秧霏嗎?連陪父皇聊聊天都不願意?”


    辰爭鳴聞言抖了抖,連忙搖頭,結結巴巴地答道:“沒,不是,我,我就是……”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他那點害怕全都嚇出來了。


    “好了,父皇隻是說說笑,來,過來父皇這裏坐。”宣帝朝辰爭鳴招招手,威嚴的臉上不自覺流露出幾分慈愛。


    可辰爭鳴就是個睜眼瞎,他沒注意到宣帝的神情,心裏就算害怕,也得乖乖地坐過去,悶悶地叫了聲:“父皇。”


    “乖孩子!”宣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少年的頭發,目光幽深,緩緩地開口問道:“鳴兒,你覺得父皇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好不好?”


    辰爭鳴順著宣帝的目光看向擺在宣政殿正前方匾額下的龍椅,純真的臉上露出些許疑惑,歪著腦袋答道:“好啊。”


    “那……”宣帝的聲音有些不明顯的發顫,誘惑地說:“鳴兒想坐嗎?”


    辰爭鳴聽到宣帝的問題,眨了眨眼,滿目純真,幹脆地搖搖頭,答道:“不想,鳴兒這裏就挺好的。”


    說罷,他還特地指了指自己的座位,表示他這個位置不比宣帝的龍椅差。


    此位置非彼位置。


    可是麵對辰爭鳴單純的視線,宣帝沒辦法跟辰爭鳴解釋他們兩人話中的區別。


    “算了,這個先不說了。”宣帝想,他還正值壯年,很多事都不急於一時,更何況辰爭鳴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想要什麽,恐怕也不太能夠。


    宣帝拍拍辰爭鳴的腦袋,嚴肅地開口:“你現在身體痊愈,雖然不適合學武,但勤學堂是時候回去了。並且朕會交待太秧,讓他每天下午單獨給你輔導,盡快落下的課程補回來,知道嗎?”


    辰爭鳴一聽,頓時整張臉都苦了,快皺成了苦瓜狀,小聲抗議:“我,我不喜歡書上那些東西,我不學,或者少學點成嗎?還像以前那樣,上午上課就好了。”


    上一整天的課,成日經書子集的,會要了他的命啊!


    宣帝卻強硬地表示:“不行!落下的課程都必須補回來。你雖然比你兩個哥哥小許多,但是該學該會的一個都不能落下,知道嗎?”


    辰爭鳴被宣帝一聲冷喝,就算不樂意也隻得乖乖點頭,悶悶地應:“知道了。”


    小腦袋耷拉著,像蔫了的茄子。


    宣帝有些不忍心,但是想到以後的事情,又硬下心腸轉開臉,冷淡道:“好了,既然知道的話,那你就先回去吧!”


    辰爭鳴今後的學習生活就這樣被‘粗暴’地確定下來,幸好有秧霏一直陪著,當嚴太秧出了玩不成的作業,還有霏兒幫忙掩護,日子過得還算滿意。


    喔,如果沒有那個白二娘整天在他們麵前晃悠,那他會更開心的。


    “霏兒,那個白茉好煩喔,她都每天來這裏,也不知道她想幹嘛?”辰爭鳴再次把白茉打發走後,終於忍不住向霏兒大吐苦水。


    秧霏斜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揶揄:“她來找你的,你還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


    辰爭鳴被問得語塞,慌亂地轉開頭去,頗顯心虛。


    霏兒更覺這兩人有鬼,可她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辰爭鳴和白茉之間,能有什麽聯係呢?


    總不可能是白茉看上辰爭鳴了吧?


    單從白茉對辰一彥那情深無悔、用盡手段的樣子看,這也不可能啊!


    “你別想那麽多,總之五王爺說了,讓你遠離白二娘和白家的人,你直接無視她就好了。”秧霏想想沒想明白,幹脆把辰一彥的警告一並告訴了辰爭鳴。


    反正辰爭鳴那麽聽他五皇叔的話,這麽說肯定不會錯。


    “可不行啊……”辰爭鳴頭一回聽到辰一彥的命令非但沒有乖乖聽話,反而皺起眉,小聲咕噥,“父皇說,不能不理她的。”


    “什麽意思?”秧霏敏銳地覺察出辰爭鳴話中的深意,正想問得更加清楚一些,外頭下人就匆匆來報,“白二娘又帶著人闖進了落華苑,後麵跟著的似乎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燕公公。”


    秧霏眼看著白茉高傲地抬著下巴,像隻開屏孔雀樣大搖大擺地走到辰爭鳴身邊,甚至在其他人沒注意時偷偷橫了霏兒一眼,像是在炫耀。


    霏兒不明所以,就聽到外頭再次傳來尖銳的聲音,“聖旨到。”


    白茉身後緊跟著進來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太監——燕公公,他兩手高舉著聖旨,威風八麵地走進了落華苑。


    秧霏連忙拉著辰爭鳴起身接旨,就聽見燕公公用他尖尖的嗓音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白氏二娘出身名門,賢良淑德、秀外慧中、蕙質蘭心,實乃貴女之楷模,仰承皇太後慈諭,特封為三皇子側妃,望今後能德修同持,勤奉不怠、綿延子嗣,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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