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著,不等秧霏回答,他又輕歎了一句:“如今大皇兄十萬大軍壓城,霏兒害怕不願意冒險也是人之常情,我是不會勉強你的。”


    辰爭賢這是把秧霏逼到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地步:不願意,那豈不是貪生怕死、連自己‘主子’都不顧的人了嗎?可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答應辰爭賢,顯然也是愚蠢到了極點的做法。


    隻要有點理智,懂得自保的人都不會犯這個傻。


    但……


    秧霏認真地看了辰爭賢一眼,而後點頭。


    “大娘子!”言展見秧霏竟然真的相信辰爭賢這明顯是騙人的話,連規矩都忘了,低聲提醒。


    秧霏卻衝他擺擺手,示意他別說話。


    “霏兒是三殿下的伴讀,營救之事義不容辭。請問二殿下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動身?”


    霏兒知道她的決定很冒險,而且被辰一彥知道很可能會被罵得狗血淋頭,但這個險她必須冒。


    辰爭賢得償所願讓秧霏同意了,但見霏兒因為辰爭鳴答應得那麽爽快,他又有些不爽了。


    毫無緣由,無從可言。


    辰爭賢微微蹙眉,不禁反問:“你就不問我要帶你去哪裏嗎?”


    秧霏無所謂地聳聳肩,起身:“不管去哪裏,隻要是能救三殿下的地方,霏兒都會去的……這不是您所希望的嗎?”


    輕飄飄地就將問題拋回給辰爭賢,辰爭賢被噎得說不出話,幹脆一甩衣袖,直接往外走了。


    見狀,霏兒終於忍不住翹翹嘴角,偷偷朝言展打了個手勢,而後麻利地跟上了辰爭賢。


    要說秧霏完全沒有做過危險性分析,那是不可能的。


    辰爭賢既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帶她離開今秋閣,肯定不會是為了要她的性命,那利用一事就算不是百分百真實,也八九不離十。


    就是霏兒深知這一點,所以才這麽有恃無恐地跟著辰爭賢離開。


    而事實上,秧霏猜得也不算錯。


    辰爭賢確實要利用她,卻不是她以為的要借她的手做什麽下毒或用藥的勾當,而是要用她的身份。


    秧家嫡長女,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她作為趙夫人韓真之外甥女的身份。


    兩人來到趙家,見到趙夫人韓真的時候,秧霏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臥槽,轉頭看向辰爭賢,不明白他帶她來這裏,到底哪裏能救得了辰爭鳴?


    哼!如果真的來趙家能夠救得了辰爭鳴,那她自己就能來,還用得著辰爭賢來拉什麽皮·條嗎?


    辰爭賢看出她的心思,輕笑一聲,言語嚴肅地說:“救小鳴的事並不難,隻是如果不平定大皇兄的叛亂,小鳴就算救出來了也不會真正安全的,而趙家世代征戰善武,如今國家危難,趙家自然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的。”


    廢話!


    趙家家主手握重兵,隻要皇上下令自當義不容辭,哪裏用得著辰爭賢來說事勸戰,除非他想……


    “二殿下還是有話直說吧!”秧霏心中已有猜測,但一旁被‘撩撥’的韓真可沒有這麽好的耐心聽辰爭賢的廢話。


    趙家是武將,同時也是堅定的保皇派,可以說是除了皇城禁衛軍外,隸屬皇帝最為堅實可靠的勢力,從不曾為下麵的人或勢力驅動。


    韓真還真就一點都不懼怕這位二皇子,如果不是看在霏兒的麵子上,最討厭這些虛與委蛇的她估計會直接裝病避客呢!


    辰爭賢早就見識過韓真這直白的性格,臉上並沒有不悅,反而幹脆地順著韓真的話說:“既然趙夫人都這麽說了,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隻是不知道趙夫人是否想過這樣一個問題呢?


    大皇兄造反,但他總歸是皇子;五皇叔領兵征戰,亦是身份想當,但假若趙將軍以一介武將的身份與我皇兄對上,那無論是輸是贏,恐怕都不太妥當了……”


    辰爭賢的話點到為止,說完後就麵帶微笑地看著秧霏和趙夫人。


    其實軍事上的事情,辰爭賢就算要有什麽計謀或想法都應該直接和趙將軍商量,再不濟也是找同學的趙子文。


    可趙將軍名趙江,活脫脫就是一個強種,任憑辰爭賢威逼利誘都是一張木訥的臉,說什麽軍令君授,別人的話一概不聽。


    又傳聞趙江畏妻如虎、愛妻如命,為了妻子真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辰爭賢這才找上了韓真。


    他的話說得隱晦,翻譯過來就是‘你區區趙江,就是個武夫,就算有皇令在身,你敢傷著碰著大皇子嗎?等你上場了,還不是要被大皇子牽著鼻子走。所以為了能夠盡快地平息兵亂,你就應該將軍隊的指揮權交給本殿下,由本殿下帶領你的趙家軍迎戰大皇兄的叛軍,這樣才名正言順。’


    秧霏從辰爭賢利用她找上趙夫人的時候就隱約猜到這人覬覦的是趙家軍,如今被他說了出來,秧霏更覺得一陣惡心。


    “姨夫受皇命對敵,名正言順,又何須畏懼大皇子的身份?”雖然對趙江並沒有親情,但她穿越而來的這些日子,趙夫人對她照拂頗多,全心全意把她當女兒一樣愛護,她才不會讓趙江被辰爭賢算計呢!


    辰爭賢深深地看了霏兒兩眼,意有所指地說:“總歸是身份對等更為穩妥一點,再說了,如果有趙將軍助我,才能更加容易將小鳴救出來,不是嗎?”


    赤裸裸的威脅,辰爭賢這意思擺明就是如果趙江不將趙家軍交由他指揮,那他就不會去救辰爭鳴。


    真是卑鄙小人!


    秧霏終於忍不住冷笑出聲,也顧不得會不會撕破臉皮,直言不諱:“二殿下現在恐怕連三殿下在哪都不知道吧?如何就能肯定有姨夫相助,你能救出三殿下呢?”


    她是想要救辰爭鳴,但她更加不會做出傷害自己親人的事情。


    辰爭賢隻是笑,也不正麵回答霏兒的問題,反而問道:“不知霏兒可還記得一直陪在皇兄身邊的那個宮女?”


    秧霏聞言一頓,想了會兒才明白他說的人就是弄琴,那個總是在關鍵時刻提點辰爭斌,幾乎是大皇子一派中唯一一個算得上聰明的人物?


    可辰爭賢為什麽突然提起弄琴?


    辰爭賢微微一笑,“弄琴她,本是我宮中的宮女,隻是她的妹妹在大皇兄的尚文苑過得不太好,這才央求我將她和妹妹的位置對調了一下。”


    秧霏心中一驚,難以置信地瞪了瞪眼,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倒是趙夫人見她這樣有些奇怪,“怎麽了?你們說的那個弄琴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


    嗬!深得大皇子寵信的親信竟然是二皇子派去的臥底,你說這算不算問題?


    怪不得辰爭賢那麽自信地跑來跟她談條件,有弄琴在,還愁查不到辰爭鳴的下落?


    甚至辰爭賢現在都知道辰爭鳴在哪裏?是不是還活著?有沒有受傷?


    這些擔憂輪番在秧霏的腦海中轉悠,可看著辰爭賢那張笑得欠揍的臉,她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不是因為自尊而不願意問,而是她不能說這樣的話啊!


    辰爭賢想要什麽,她再清楚不過了。


    現在對方擺明就是拿著辰爭鳴要求換得趙家軍的俯首稱臣,她,她不能因此害了趙家啊!


    自古武將容易被皇帝猜忌,隻要有點遠見的武將都不會參與皇子間的爭鬥,趙家守了幾代的純臣名聲,不能被她毀了!


    可辰爭鳴……


    秧霏緊咬牙關,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會將自己的情緒泄露。


    就在她苦苦壓抑之時,趙夫人韓真忽然開口了:“若殿下能夠盡快救出三殿下的話,那此次戰事,趙家軍聽憑殿下調令。”


    “姨母!”秧霏失聲喊了句,連忙想要阻止韓真作下許諾。


    這真的會將趙家軍拖入萬劫不複之地的!


    然而趙夫人隻是肅穆著一張臉,淡淡地擺手,接著說:“趙家一心保護皇城,趙家軍誓死終於當今皇上,這些都是幾代傳承下來的原則和底線。隻要二殿下願意接受這些底線,那其他一些細節,我們都可以再商量。”


    韓真不愧是當了那麽多年的將軍夫人、一品誥命,認真起來氣勢全開,就算辰爭賢貴為皇子,站在她麵前也隱約感覺到壓力。


    辰爭賢見事情已經成了,連忙笑道:“這是自然的,本殿下是父皇的兒子,自然對父皇忠心耿耿,與趙家軍的初衷絕對不會相違背的。”


    “既然這樣,我今晚會和夫君說這件事。如今趙家軍受皇令鎮守西門,殿下不妨明日來同夫君一道前去查看前方戰事?”


    韓真大手一揮,就將這件事定了下來,同時不忘提醒辰爭賢:“再怎麽說三殿下也是您的皇弟,還請殿下盡快組織營救,若是三殿下受了什麽罪過,恐怕就不太好了!”


    有了趙家軍的支持,辰爭賢不怕在這次謀反中立不了功勞。如今韓真隻是讓他去救一個沒用的廢物,他自然連連答應。


    “這是自然,我回去便傳信給弄琴,讓她盡快和白家取得聯係,然後將小鳴救出來。”


    “白家?”秧霏疑惑地皺起眉,“這裏頭為什麽還有白家的事?”


    辰爭賢略微挑眉,神情訝異地看向秧霏,“你不知道嗎?五皇叔將營救小鳴的任務交給了白營,如今白營已經在想辦法探查小鳴的下落。要想盡快讓小鳴脫離皇兄的掌控,自然需要白家的裏應外合。”


    說完這番話後,辰爭賢大概是覺得目的都達到了,也沒有再在趙府逗留,和韓真客套幾句,幹脆地走了。


    倒是秧霏聽到辰爭賢這番解釋後,久久才回神,而後真是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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