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夫子!你連死都不怕了,你還會怕什麽呢?你怎麽就知道你這輩子都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呢?一個大夫治不好,還有其他更厲害的大夫!您連試都沒有試過,就輕言說放棄了!你覺得這樣你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愛你的皇上嗎?”


    “不說我自己了!今天是我來安慰你的,所以不說我的事情!湘嵐,我揭開傷疤就是為了你能勇敢的走下去,知道嗎?”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該麵對的不管怎麽逃避也是逃避不了的!早些去麵對,她就能早些從這個陰影裏麵走出來!去吧!是到她去麵對的時候了,就這麽躲著,問題是解決不了的!”秧霏歎口氣淡淡的說道。


    “所謂旁觀者清,說的便是這個道理吧!小姐說的話總是在理呢!”細柳忍不住讚道。


    細柳去湘嵐的房間去找湘嵐,秧霏就自己披了披風獨自往前院中去。待剛剛走到前院的時候,就聽見一片的笑鬧聲,秧霏識得那是折枝的聲音。


    那種發自內心的,歡快的笑聲秧霏是有多久沒有經曆過了?就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秧霏悄悄的走到前院,無聲的看著正在笑鬧的折枝和馮勇。


    兩個人在雪地裏跑著,笑著,折枝還小女兒姿態的團了雪團去砸馮勇,馮勇卻隻是一味的拿披風擋住折枝砸過來的雪團,絲毫沒有生氣的跡象,若是秧霏沒有看錯,秧霏總覺得馮勇看折枝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寵溺,一絲感情。


    看著這溫馨和諧的場景,秧霏竟會覺得沒來由的熟悉,好像曾經自己也經曆過類似的場麵一般。好像也跟一個人像這樣一般的打雪仗,堆雪人,腦子裏閃過熟悉的畫麵,但是卻和模糊,一閃而過!


    秧霏還在努力的回想那個畫麵,結果一個雪球就直直的朝自己砸過來,鄭重秧霏的腦門。直接給秧霏砸懵了,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知道折枝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給秧霏道歉:“小姐,你沒事兒吧!我本來是要砸馮勇的!結果他一躲,就給砸著你了!”


    秧霏將殘留在頭上的雪渣渣拍掉,笑著搖頭:“哪就那麽嬌弱了!被砸一下就不行了!你們一會兒細柳就來了,人多更熱鬧呢!”


    折枝一聽秧霏沒有生氣,瞬間眉開眼笑的拉著秧霏一起跑到前院:“小姐,一起來玩呀!蜀中真的好難得才能下這麽厚的雪呢!”


    秧霏抬頭,看著天空的鵝毛大雪時而旋轉,時而飛舞的飄飄灑灑的落下,以前,阿爹阿娘還在的時候,每逢冬日,阿娘總會收集了梅花上的落雪來給自己泡茶喝。阿爹總是喜歡在雪中舞劍給阿娘看,阿娘興起時還會為阿爹和上一曲。


    那麽自己呢?自己有時跟著阿娘一起為阿爹彈曲,有時就在一邊堆雪人自娛自樂!那麽歡樂的時光這輩子都該追不回來了!


    秧霏收回目光,看著折枝道:“折枝,明年初春的時候,在後院移植幾顆梅花樹吧!白梅,紅梅都要!等到明年冬天,就能像阿娘一個收集梅花上的落雪融了水來泡茶喝了!”


    “小姐即喜歡,折枝一開春就去辦妥!”折枝收起了方才嬉笑打鬧的樣子,對著秧霏恭恭敬敬的說道。


    “折枝你去廚房拿兩根胡蘿卜還有幾塊煤過來,我們一起堆雪人吧!”秧霏表情一轉,看著折枝興致衝衝的說道。


    折枝一愣,然後轉瞬笑意爬上眼睛:“好的,奴婢這就去,小姐在這兒等一會兒!”


    秧霏抱著手爐站在雪地中,等著折枝去拿東西回來。馮勇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也跟著折枝一起去拿東西了。細柳和湘嵐還沒有過來,秧霏疑惑,不是說陳致遠也在前院嗎?怎麽不見人影呢?


    環視了一圈,秧霏在角落一個很偏僻的地方找到了陳致遠。陳致遠正坐在雪地裏喝酒,他坐的地方剛好頭頂的屋簷突出來一截,所以地上沒有被積雪覆蓋,陳致遠就像個無賴一樣的靠在牆上,喝得醉醺醺的樣子。


    秧霏抬步走了過去,在陳致遠麵前站定,冷聲開口問道:“你坐在這裏做什麽?要買醉去酒樓,或者在你自己的房間裏去喝!坐在這裏買醉你是要做給誰看?”


    陳致遠一抬頭,看見秧霏站在自己麵前,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給秧霏請安。秧霏不耐煩的揮揮手:“一身酒氣!若是一醉能解千愁,你便長醉不複醒吧!永遠也不要去麵對!但是,你若是要買醉,別在這兒買!”


    “皇後娘娘教訓的是。”陳致遠搖搖晃晃的對著秧霏作了一揖,抬起頭半醉半醒的看著秧霏道,“微臣隻是暫時的用酒醉來麻痹自己,等到酒醒了,微臣越挫越勇,還是會繼續麵對的!若是微臣不喝酒都逃避,不願意麵對,皇後娘娘才真的要打微臣一頓,將微臣打醒了!”


    “現在湘嵐一味的把微臣往外推,但是微臣相信隻要微臣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會守得雲開見月明!正所謂金城所致,金石為開!”


    秧霏看了一眼陳致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說完,就轉身準備離開。腳步才邁出去沒幾步,陳致遠的聲音繼續在身後傳來:“皇後娘娘,微臣相信人心總是肉長的!就算湘嵐的心是冷的,微臣總是有辦法將湘嵐的心暖熱了!”


    “但是,若是湘嵐有一日明明心中接納了微臣,麵上卻還是將微臣往外推的時候,皇後娘娘能跟湘嵐講講道理,別因為一些沒辦法溝通的事情耽誤了兩個人大好的姻緣!畢竟不管有什麽事情,說出來,兩個人一起,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不是嗎?”


    看著秧霏倉皇逃離的模樣,陳致遠笑了,往嘴裏灌了一口酒,搖搖晃晃的拎著酒瓶子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半路上,竟遇到了跟著細柳一起往前院中去的湘嵐,兩個人再見竟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四目相對,誰都沒有移開視線。


    陳致遠酒勁上頭,看著湘嵐,拍拍湘嵐的肩膀道:“玩的開心!”說完繼續拎著酒瓶子往房間走去。湘嵐不明所以的轉頭看了一眼陳致遠才轉身繼續跟著細柳往前院去。


    到了前院的時候,湘嵐竟然看到辰一彥和秧霏兩個人在一起愉快的堆雪人。


    “身子做好了,在滾一個稍微大一點的雪球當頭。”秧霏的聲音充滿了喜悅,開心都坐著指揮官,指揮著辰一彥滾雪球。


    “這麽大夠不夠?”


    “在大一點,有點兒小!”


    “現在這樣夠不夠大?”


    “嗯,差不多了!放在身子上麵吧!折兩根樹枝來給雪人當手!”


    ……


    “哎呀,折枝怎麽去拿東西這麽老半天還不回來?我雪人都堆好了!就差她的煤球做眼睛,胡蘿卜做鼻子了!”秧霏不滿的嚷嚷。


    “一個雪人有點兒孤單,既然折枝還沒有回來,我們就再堆一個雪人來給這個雪人作伴吧!”辰一彥提議。


    “手都快凍掉了!”秧霏一邊對著一雙凍的通紅的手哈氣,一邊說道。完全忽略了辰一彥的提議。


    湘嵐想到了之前秧霏對自己講的故事,再看看故事中兩個深愛對方的主角玩著捉迷藏,就忍不住開口相幫道:“是呀!一個雪人確實孤單了些,是該有一個雪人來給他作伴呢!夫子我們一起再堆一個吧!您叫學生出來玩,自己卻罷工好像不太好吧!”


    說著,也不理會秧霏作何反應,就蹲下身子去團雪來給雪人做身子。秧霏看著湘嵐。隻好無奈的蹲下來跟著湘嵐一起堆雪人。


    “夫子,您跟學生說的話,學生已經仔細想過了!所以學生已經想好了今後的路要如何走!”湘嵐一邊把雪往起來團,一邊對秧霏說道,“學生已非清白之身,所以家中為學生定的那門親事隻能退掉!”


    “學生不能因為自己,而連累家裏的人一起被戳脊梁骨。以後,湘嵐就跟著夫子努力做學問,跟夫子學習。等到湘嵐學到夫子八成的時候就幫助夫子一起去教書!若是有一日能遇到一個不嫌棄我已非清白的人,學生便嫁了,相夫教子!”


    “學生隻是一個普通人,還是希望這輩子不要太孤單,後半輩子能有個人一起度過!就像這個雪人一樣!它肯定也希望不要孤零零的立在這院子裏麵。那樣就太悲慘了!”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做好了雪人的身子,辰一彥也在一邊滾了一個雪球來給雪人做身子。把雪球放在堆好的身子上麵,又一個雪人堆好了。


    折枝也恰巧拿了煤球和胡蘿卜來,煤球做眼睛,胡蘿卜做鼻子,樹枝做手。湘嵐看著兩個雪人,再看看辰一彥和秧霏,湘嵐自作主張的走過去從秧霏發髻岸上取下一隻步搖插在其中一個雪人的腦袋上,又伸手取下了辰一彥頭上帶的帽子蓋在另外一個雪人的頭上。


    最後,湘嵐取下自己臂彎間拿條大紅色的輕綃,一頭搭在插了步搖的雪人的“手”上,一頭搭在蓋了帽子的雪人的“手”上。


    湘嵐一本正經的看著兩個雪人道:“你們要相親相愛一輩子,好不好?”


    可是,腦子雖然很理智的逃跑了,心卻沒有辦法理智的不去想。所以回來房間以後,湘嵐的話,陳致遠的話,甚至是細柳的話,在秧霏的耳邊交織,讓她根本靜不下心來!


    細柳說:“所謂旁觀者清,說的便是這個道理吧!”那細柳是不是在暗示自己是“當局者迷?”


    陳致遠說:“若是微臣不喝酒都逃避,不願意麵對,皇後娘娘才真的要打微臣一頓,將微臣打醒了!”他是在說自己不喝酒都在逃避自己和夜華哥哥之間的感情。


    陳致遠還說:“別因為一些沒辦法溝通的事情耽誤了兩個人大好的姻緣!畢竟不管有什麽事情,說出來,兩個人一起,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不是嗎?”


    陳致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還是陳致遠看出來了,自己其實對夜華哥哥是餘情未了的?真的是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嗎?她這個問題能解決的了嗎?秧霏對自己沒有信心!


    但是湘嵐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一個大夫治不好,還有其他更厲害的大夫!您連試都沒有試過,就輕言說放棄了!你覺得這樣你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愛你的皇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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