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竹染唇角掛著冷笑,一麵享受著丫鬟奴婢的推拿,捶腿,一麵饒有滋味的瞧著台下的女人,她看著洛殤半傾在地,白色的衣錦在她後背殷透大麵積的暗紅,像朵朵吸取了鮮血灌溉後的姣花。


    安竹染半彎著手指,越有興趣的移起自己的下顎,妖豔的眼睛深眯刻薄,腦海裏一閃剛剛的畫麵,心裏又是氣的發癢。


    聖上想立她為皇後?做夢。


    有她安竹染在一天,這個女人就別想得逞,今日非要好好教訓教訓她不可,偏是要洛殤知道,她安竹染絕非如從前一樣,任人宰割。


    到底是風水輪流轉,這才過了幾個月,當日風姿卓越,迷倒萬千公子的女人,還不是被她踩在了腳下,說到底,她還真是要好好感謝一個人。


    安竹染冷笑,朝著一旁丫鬟招了招手,丫鬟聽話的過來。


    “你去把帶來的南下雕花繁飾隨便拿出一條晶鏈給靜王妃送去。”


    “是,娘娘。”丫鬟轉身走出寧輝堂,不敢耽擱。


    對於司徒靜雨,安竹染並不是很了解,不過既然她們有著相同的目的,都是希望洛殤在這個世上消失,也就會為了這個目的不謀而合。


    若沒了司徒靜雨通風報信,她也不會知道晉王受傷一事,也不會有機會來這晉王府,更不會討得聖上歡喜一場。而今日,恰恰也正是司徒靜雨身邊的丫鬟葉臻過來給她報信,口稱聖上仿若看上了洛殤,保不其會立她為後。


    安竹染進宮後費了多大的心思,使了多少手段,才爬到了如今的位子,搬到先皇後,眼看母儀天下正宮主位的位子就是自己的了,她怎麽甘心這時候被別人橫插一腳,更何況,那人還是她恨毒了的洛殤。


    安竹染抬起眼睛,看著洛殤,忽覺哪裏不妥,這才想起來方才葉臻所言還有一句。


    洛殤正有身孕。


    難怪,挨了十幾下的板子,她的雙手遲遲沒離開腹部,原來是有了孩子啊。安竹染笑眼一眯,仿佛在算計著什麽,對台下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很快領悟了她的意思。


    敞開嗓門對著兩個奴才命令。“打的那麽輕,沒吃飯嗎?是可憐她,還是有意違抗娘娘的指令?”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兩個男人慌慌張張的跪下,不敢抬頭。


    “知道不敢那就給我用心點,當心你們的腦袋。”丫鬟冷言冷語嗬斥。


    男人們點點頭,舉起板子,手勁兒逐漸的加大。


    板子打在洛殤的後背,刺骨的疼,一口淋漓的鮮血吐在了地上,她孱弱的眼睛看著地上的殷紅,護在肚子上的手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洛殤是感激這兩個好心的男人的,在她會意後,他們果真沒有傷到她的肚子,可是,她本就虛弱的身體,還是承受不住的。


    她隻盼著,這個孩子可以堅強一些。


    丫鬟也瞧出了什麽,拿起帕子擦了擦有些暈妝的眼角,說道“你們兩個忌諱她的孩子,可也要想想你們的家人。”


    女人的話就像鬼符一樣愣是將兩個男人牢牢定住,嗓子發脹,他們使勁兒咽了口唾液,點點頭。


    女人滿意的揚起唇角。


    洛殤憔悴的麵容仰起,額頭上堆積著細細小小的汗珠,這麽冷的天裏,她卻疼的直流汗,看著兩個男人就這麽朝她抬起手,一向淡漠的眼睛卻變得驟然恐懼,洛殤下意識的捂著肚子,從地上強支撐著身體向後挪動。


    “別傷他…求你們……”含蓄滿淚水的眸子,望著他們,蒼白的小臉兒本就沒了血色,這一瞬間更是冷的煞白。


    兩個男人也沒有辦法,他們歎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


    不傷她腹中的孩子,他們的孩子和家人就會受到傷害。


    “不……”洛殤眼錚錚看著棍板朝著自己腹部打了下來,她撕心裂肺的尖叫,痛苦的聲音從寧輝堂直傳了整個晉王府。


    月娥閣的廂房裏,躺在床上冷冰冰的男人,他的神經忽然連接長睫怦然一動,被司徒靜雨攥著的手指也微微動觸了一下,感覺到了男人的變化,司徒靜雨驚的失聲,眼睛頓時緊張起來,衝著門外連喊了幾聲。


    “葉臻,葉臻快去找楚郎中過來。”


    “王爺他,王爺他動了,他好像有了意識。”


    “王爺,王爺……”


    月娥閣裏軒然一片,也驚動了靜和氏匆匆趕來,靜和氏來此,也不過是坐鎮,免得聖上真的懷有叵測之心,不顧手足之情,鑄成大錯。


    寧輝堂裏,安竹染氣的臉色發青,她顯然是直接從椅子直接跳起來的,鮮紅的嘴唇下緊咬著牙關。


    “娘娘,就這麽讓他把那個女人帶走了?”


    安竹染沒說話,手指並攏攥成拳頭,眼睛直直盯著地上那灘留有的餘血。


    房門緊關著,應是風太涼,所以窗子也沒開。


    “她怎麽樣?”


    男人坐在床邊,看著她慘白的一張臉,身上的血染紅了被子,心裏的憤怒已經無法言表。


    郎中把了把脈,起身恭恭敬敬的回著“幸而這板子挨的不重,沒傷及到她的五髒六腑,隻是她原本體弱,腹中的孩子隻怕難保。”


    男人陰了臉,掖著被子的手一緊。


    “孩子?”


    她腹中的孩子還活著不成?


    “是,這孩子已經足月,但從脈相上瞧著似乎早有過滑胎的痕跡,加之這一次,怕是難以保全孩子平安。”


    男人微蹙的雙眉之間瞬間凝合了深沉的心事,跟著眉心一道上了鎖。


    他低沉的嗓音開口。“孩子我不管,她無事就好。”


    “是。”郎中隨即開了方子,便隨著丫鬟出去配藥了。


    男人上身白藍的衣襟微微有些濕,也染上女人後背的一抹血紅,他難以放下的心在郎中話罷才有稍稍的緩和。


    未綰未係的長發披散在他身後,光滑順垂過上好的絲緞,細長的葉眉微束中心,他伸出的手緩緩撫摸上女人蒼白的臉。


    朱唇輕抿,泛濫著酸澀的淡笑。“這真的是你的選擇嗎?洛殤。”


    寧願死,也不肯離開他。


    一個小下午就這麽過去了,床上的女人虛弱的反複喚著冷邵玉的名字,聽的一旁男人陰沉著臉冰冷的眼睛不動一下緊盯著她。


    “冷邵玉。”


    “冷邵玉……”


    “不要!”洛殤倏然睜了眼睛,她猛然從噩夢中驚醒,眼中蓄滿了霧水,深深的喘息。


    眼前不斷的重現著男人為她支身前赴戎狄,隱忍著戎狄人的羞辱,直到阿巴汗的劍穿透他的身體。


    噩夢已醒,可一切卻也是真,洛殤半響也沒從那份痛苦中回過神,無神的眼睛緩緩流淌下晶瑩的水花,一點點打濕她腦後的軟枕。


    洛殤揉了揉眼睛,後背一陣生疼,她方才想起自己本在寧輝堂,怎麽就回了自己的寢殿,忽然心裏一陣驚慌。


    孩子…她的孩子?


    “你的孩子沒事。”沉重冰冷的聲音從房間裏的一處響起,洛殤一怔,轉過了頭。


    桌邊坐著的男人翹著二郎腿,他姿態閑雅陰柔的眼睛正看著她。


    看清楚了他的模樣,洛殤慢慢的轉回了頭,隻是淡淡的說了句“你怎麽在這?”


    他怎麽在這?聽到她發問,冷暮飛臉色沉如冰山,嚴肅的沒了任何表情。


    他依舊保持著優雅,站起身,擰著眉間朝她走過來,站在床邊,大掌一把掀開她身上的被子,隨後挺健的身體朝她壓了過來。


    冷暮飛低眼瞧她,眼睛黑成墨水,像寒夜裏的刀子淩厲陰狠。“冷邵玉冷邵玉你的眼裏就隻有冷邵玉嗎?”


    許是太過憤怒,他的眼中迸發出幾縷血絲,本著質問的口吻,如鷹的眼睛死死盯著洛殤。


    “說話啊?”他雙手用力的抓上她的肩膀,狠狠一摔。


    被冷暮飛這麽一搖晃,身下雖是柔軟的床榻,卻也還是撕裂著傷口有些疼,洛殤忍耐的輕吟了一聲。


    看見她痛苦的樣子,原本憤怒的眼睛漸漸軟了下來,一開始的怒氣也漸漸緩和了些許,化為心疼。


    他伸手遲疑的去撫摸她的臉頰,在女人躲避的那刻緊攥上她的下顎。


    冷笑一聲,應是對她的憤怒,更是對自己的嘲諷。“不是他救了你,你很失望?”


    “放手!”洛殤望著他,美麗的眼睛,她的眼睛那麽美,為何偏偏看他時那麽冷漠。


    洛殤,為什麽你就不肯將給他的半點溫存給我,哪怕一絲……也好。


    男人嗤笑,眼裏太多複雜,他喘著憤怒的粗氣,鉗製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他的吻很沉重,沒有任何的情感,完全是在發泄,用力的撕咬著她唇瓣,大掌摁著她的手腕,讓洛殤不能動彈。


    好長一會兒,他發泄夠了,才停了下來,帶有意猶未盡柔情,又在她額頭上留下一記輕吻。


    看著身下含淚的女人,他心疼的撫摸上她的臉,原本充斥怒火的眸子一瞬間便也跟著暖了下來。


    眼淚在她眼眶裏,洛殤倔強的看著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毫不相識的人,沒有怨恨,沒有任何情感,完全的,完全的疏離冷漠。


    “為什麽你要害我的孩子?”


    撫摸在她柔嫩肌膚上的手指戛然而止,停頓了一會兒,冷暮飛收回了手,卻沒有開口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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