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衛等人一開口,且不說那群元老,右派諸臣也紛紛站出來,皆持反意。


    “這......”聖上看了看丘尚明,又不得不顧及嶽凍陽,他左右搖擺不定,一時間也慌了手腳,差點碰倒金屏上的茶水。


    “聖上,眼下之急莫過於那千裏關外的齊國大軍。齊國原是大國,也有彪悍大將,虎狼之師,臣服我大周數載,自是不情不願。月前齊國公病逝,儲君太子伏繼位,野心勃勃,反叛之心日漸顯露,如今,那齊國大軍已經攻打下我武周鄴城,北寧兩座城池,直逼堰城重地。此時若立儲君,隻會讓諸公子多有不平之心,內憂外患,人心惶惶,到了那時,聖上又要做何打算?”丘尚明年老了,兩鬢蒼白,身子骨也大不如從前,沒說幾句,便不止咳嗽。


    見他咳的厲害,中衛立即過去攙扶他。


    “右相所言不妥,聖上乃一國之君,早立儲君那也是順應天意,何來人心惶惶?武周自有千萬猛虎,豈怕那區區齊國不成?右相為國事操勞,積勞成疾,帶病上朝,當真一片赤膽忠心,可敬可戴。”嶽凍陽奸猊一笑,轉身俯首對著聖上,說道“念及右相身體不恙,周折奔波,老臣懇請聖上,準許右相歸屬故居,好生靜養,別枉費了右相多年來‘苦心’。”


    嶽凍陽嘴角掛起陰毒的笑,細長的眼投向龍椅上的人。


    聖上頓了頓,一麵想想此話也有理,一麵他更是不敢違背嶽凍陽的意思,隻好笑著說“愛卿,既然如此,便依皇叔所言,您回去好生靜養一段時日吧。”剛才嶽凍陽的眼神,很可怕,仿佛是在暗示,必須照他的話做,否則......


    “咳咳......”丘尚明無力再去同嶽凍陽反駁,兩月前,他以右相先帝重臣的名義先後去了衛,趙等五處封國安撫人心,不料歸途遭受伏擊,那群殺手在箭上做了手腳,當真要取了他的命,其實丘尚明早知嶽凍陽不會那麽安分讓他從封國平安的回來,隻是沒想他能這般明目張膽。人老了,再受這來回顛簸,又被箭傷,體內的淤毒還未完全排盡,隻怕劫數將至。


    丘尚明歎息一聲,語氣裏飽含了太多的悲哀和愧疚。他愧疚先帝拖孤重任,更是悲哀聖上無能昏庸,早知如此,他當年就該......就該......唉,為時已晚,為時已晚啊。


    他望著聖明龍椅上的男人,這半輩子,他煞費苦心,嘔心瀝血,卻還是沒能看到聖上明達的那一天,這份周折,如今想想,又是何必。


    丘尚明慢慢抬起顫抖的手,緩緩摘下頭上的冠冕烏紗,他是病的太嚴重了,連拿起這頂帽子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搖搖頭,隨之將那手中的牌匾也緩放在了地上。“臣......”


    他年邁幹癟的身體屈下,跪向龍椅上的人,頭深深埋在地麵。“謝聖上龍恩。”


    中衛,江禦史等人紛紛上前。“右相。”


    丘尚明由禦史直升右相,人雖老誌未老,一直衷於先帝,怎麽如今人也糊塗了?晉王還未回朝,隻怕右相一走,這朝堂便順水於他人操縱了,中衛難安。


    “右相?”中衛等人看著他起身,從地上爬起,內陷的眼睛淒涼滄桑。“右相,切勿如此。”


    丘尚明勉強的一笑,走過中衛身邊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衛大人,您要多費心了。老臣有罪,也到了該還的時候了。”


    “右相!您不能走啊。”


    嶽凍陽門客等人雙手搭在身前,得意的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身體走向大殿門口,他們客不懷好意道“右相慢走,晚輩等就不送您了。”


    正在此時,大殿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麵推開,十幾個侍衛先上前,規律退在了兩側,眾人向著那束光亮看去。


    耀眼的光芒照射他半張容顏,俊美下的冰冷讓人望而生畏,堂上朝臣皆垂頭恭嗬“晉王爺。”


    嶽凍陽的眉毛一挑,臉色瞬間變了,看向一旁的冷暮飛,然而冷暮飛臉色同剛剛一樣,沒有絲毫轉變。


    聖上一看見他,雙腿就不由自主的顫抖,膽怯的眼睛也不敢直視朝著他走來的男人,驚恐的連忙起身跑下台階,親近笑著“皇弟,你可算來了,皇兄我......”在麵對他的時候,聖上甚至不敢稱朕!


    錦袍夾身,長長黑發束於腦後,琥珀色的眼瞳閃著耀眼的金芒,就那麽隨意的站著,卻自帶一種尊貴的神態,仿若他才是君臨天下的王者,而這裏的所有人,都不過是他掌控之下的螻蟻。


    冷邵玉傲然走過聖上身邊,隻字未發,隻是再看見韓王的一刻,眼神稍做一秒的停留。聖上瞧了瞧眾臣,尷尬的笑了笑,乖乖的坐回龍椅上。


    “右相這是要去哪裏?”深沉的聲音透著冰冷,直穿人心。


    丘尚明看著他,低下了頭,拂袖行禮,卻並沒有回答。


    “聖上念及右相年老多病,不宜奔波勞累,所以一片苦心讓右相歸故裏靜養。”嶽凍陽的門生解釋道。


    “哦?聖上還真是有心了。”


    冷邵玉的字字句句聽得聖上渾身毛發直立,還好有殿台前的金屏遮擋,否則他顫抖得雙腿,又要叫人看了笑話。


    他臉色緊張到抽搐,哭笑不得,害怕的支支吾吾“我......朕......”


    “晉王爺,老臣鬥膽,這天下是誰的天下,是聖上的,聖上想慰藉一舊臣回歸故裏,區區小事也要征求晉王爺的同意嗎?”嶽凍陽看似忠於君心,實則暗中挑撥意在激起聖上多年的委屈,好即立儲君。


    冷邵玉淺笑,如霧的眼睛總是讓人看不穿,他那深不見底的眼睛閃爍起宛若來自地獄一般的陰驁眼神,看得人全身顫抖。


    “皇叔有心了。”他皮笑肉不笑,冰冷的臉陰涼,繼續道“右相的確該頤養天年,好生休養了。”


    男人嘴角揚起一抹詭異寒冷的笑。“自即刻起,禦史中衛升為右相,副史薑桓,陳瑞輔政,韓湯等人一律坐往議政。”


    “晉王爺,晉王這是何意?”嶽凍陽臉色刷得一下綠了,冷邵玉不僅提拔了他的重臣,元老地位原封未動不說,又重新啟用了那群年輕的謀士,豈非是要趁此拔除他等參政?


    男人眼裏迸發一縷銳利的精光,轉眼抬高眼眸,看向龍椅上的人。“聖上覺得如何?”


    聖上嚇得一臉慘白,忙點頭。“是是......晉王所說正合......合朕意。”吞吞吐吐說完,他忙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聖上?”嶽凍陽咬牙切齒,這個懦夫,完完全全被晉王馴的服服帖帖,事到如今,他算是指不上了。


    聖上害怕的不行,就差沒失禁了,他忍著眼淚戰戰兢兢的說“就依晉王所言,眾卿家若再無他事,就此退......”


    “聖上,那立儲之事?”盧修義趁此忙提醒。


    冷邵玉的臉瞬間被陰沉所取締,他皺了眉頭。沒想到這群人,竟然這麽快就耐不住,想立儲君了,嗬。


    “力儲乃國之根本,聖上一言九鼎,方才已然應允,不如就趁此......宣讀聖旨,也好叫晉王做個見證。”


    “這......”聖上又看向男人,問道“皇弟?”


    “立儲?”他怖嚇的聲色帶著久久餘蕩的回音。


    “是,臣夜觀天象,天意如此,任憑何人也違背不得,當今聖上乃一代明君,為我大周江山社稷決意解天象之迷,現立儲君。”


    男人沒有開口,反而平靜的倒是讓人更加害怕,他一步一步走上高台,站在金屏前,忽然俯身勾起薄涼的唇角帶著一貫的譏諷笑意,看著龍椅上的人。


    聖上身體慢慢後退,不敢直對他強大的氣勢,眼眶刷的一下紅了。


    “聖上想立儲君了?”他含著笑問。


    聖上一聽,心慌了,膽戰心驚,真想找個地縫一頭鑽進去,再也不出來,連忙搖頭。“沒...沒有,皇弟誤解了,朕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嗎?可盧大人卻不是這樣說的。”他眼中依舊泛著笑。


    “盧大人他,他妖言惑眾,假傳聖意,挑撥......挑撥你我兄弟之情。”


    “哦,這樣啊。”冷邵玉笑著起身,轉臉冷了下來,他忽然變化的駭然孤煞的氣場令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雙腿不停打著顫。


    “聖上的話,盧大人可聽的清楚?”


    盧修義依舊硬著頭皮,不見棺材不落淚,義正言辭的說“眾位朝臣皆可作證,聖上啊,您是明君,何故如此受人驅使,天象如此,若是不順應天意,必遭天譴。”


    他高高舉起持扁,慷慨激昂。“若今不立儲,武周則...亡!”


    眾臣一聽,心裏都是咯噔一聲,這盧修義是瘋了不成,他這是拿自己的命在賭啊。與此,眾臣也不由為他歎息,若是換了旁人也就罷了,隻是他對著的這個男人,可是晉王冷邵玉啊。


    盡管如此,男人依舊不以為然,雙手背在身後,悠哉的走下殿台。“天象?你口中的天象如何得知?”


    “臣的眼睛,臣的心。”盧修義一副不怕死的說。


    “好。既然如此,本王就先挖了你的眼睛,再挖你的心。”他冷笑一聲,狠毒的話讓大殿頓時靜的沒有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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