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正院......


    看到數日不見的男人,隔著遠遠的庭廊,司徒靜雨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跑了過去,看到他左肩膀前胸大片的殷紅,她頓時眼裏蒙上層水霧。


    撲到男人的懷裏,緊緊摟著他的腰間,她將頭深深埋在男人的胸口,哭泣著說“王爺,您終於回來了。”


    金色的鎧甲堅硬冰涼,一頭淩亂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麵如刀削,鼻直口方,全身散發著一種凜然不可侵弑的氣勢,絕世絕顏刻著的劍眉弩張,他的深眸環顧四周,似乎在找尋著什麽。


    司徒靜雨感受不到他對自己的溫度,她抬起頭,看見那化開的大片淤血的傷口,嬌氣的哭出聲音,像一個妻子對丈夫的擔憂。“王爺,您......您受傷了?”


    蔥嫩的雙手立即離開他腰間,緩慢的撫摸上他的傷口,很是心疼,她捂住嘴巴,眼淚不停吧嗒吧嗒的流下。


    似乎哭碎了心,聲音孱弱,柔弱的依偎在男人的胸前。“是妾身不好,不能隨王爺前去,讓您受這樣的傷,王爺,我......”


    “她在哪裏?”冷邵玉沒有溫度的聲音在她頭上方響起。


    司徒靜雨錯然,雙眼更加濕潤。“什麽?”


    她如此擔心他的安危,可他一眼都不願看自己,對待她就這麽無情,這麽冷漠嗎?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洛殤,怎麽可以,他怎麽可以。


    司徒靜雨心裏妒忌陰暗的種子又在心裏蠢蠢欲動,眼裏帶著不甘和狠毒,很快,又被柔弱偽裝的假象掩飾過去。


    “王爺您忘了嗎?姐姐她,她還在禁足啊。”


    見他俊臉上的那份焦慮,司徒靜雨雙手握上他要走的胳膊,眼神撇向他傷口處,勸慰著說“王爺也不想姐姐為您擔心吧,好歹也處理下傷口,換身衣服再過去。”


    冷邵玉沒有開口,卻在彩兒的服侍下去了偏房。


    男人走後,一個瘦骨如柴的奴才鬼鬼祟祟的瞧了瞧四周,在司徒靜雨的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女人聽罷,眼裏閃過一抹陰狠的笑。


    根本不用她急著出手,上天早已經給那個命薄的女人選好了去處。司徒靜雨對著身後的葉臻吩咐了幾句,然後匆忙的去往紫金閣。


    紫金閣裏,洛殤剛給卓錦換上那件她想穿的衣服,她撫摸著丫頭的兩鬢,溫暖的笑容像這世上最暖的陽光,一點即化人心中的冰雪。


    她輕輕的係好丫頭胸前的絲帶,還沒起身,門已經被人從外推開,司徒靜雨帶領葉臻破門而入。


    看到這洛殤這一副慘狀,司徒靜雨冷笑,心裏可算是解了不少的氣,她扭著蠻腰朝著洛殤走去,蹲下身嘲諷的說“嘖嘖......這丫頭能為主子死倒也是她的福分。”


    她伸出手指帶著戲弄的玩撫伸向卓錦的屍體,卻被洛殤狠狠的打開。


    “別用你的髒手碰她。”洛殤眼眸如水般亮潔,瞪著她。


    卓錦那麽幹淨,那麽純真,生前,她沒有照顧好這個孩子,死後,她再不許任何人傷害她。


    司徒靜雨沒好氣的冷哼一聲。反正人都死了,碰不碰這快要腐爛的屍體又能怎樣。


    “他回來了。”司徒靜雨雙手環抱雙臂,見她不語,又說“不想和他說說你這盡一月來的委屈?”


    洛殤絲毫沒有將視線停留在女人的身上,因為小丫頭愛美,她特意給她化了淡妝,一切準備就緒,洛殤將卓錦的屍體扶在自己的背上。


    “就這麽想走了?王爺他......會舍不你的。”司徒靜雨說完一陣奸笑。


    洛殤一挑長睫,那雙眼裏帶著複雜,這是司徒靜雨第一次覺得眼前的女人似乎有了要反擊的敵意。


    她淡淡的開口。“你不要逼我。”


    司徒靜雨得意的笑容驟然散去。“洛殤,我想放你一條生路,隻怕你都不會放過自己。”


    洛殤並沒有將女人的話放於心上,背著卓錦一步一步走向房門。卻聽她說“北州雄獅大勝而歸,所有將士皆是生還,唯有你的哥哥,洛將軍。我聽說,隻有他死在了戰場上。”


    腦袋像是被人給了致命的一擊,麵色一刹時地變的更加灰白。洛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麻痹。


    那雙眼睛頓時濕潤,她緩緩的轉過頭。“你說什麽?”


    司徒靜雨滿意的笑了。“瞧瞧,你多可憐,這麽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不過也是,王爺怎麽可能讓你知道此事。北州大勝歸途,遭遇伏擊,所有人都安然無恙,唯有洛將軍身中數箭......毒發身亡。”


    她一字一句咬的很重,每個字下來都像是在洛殤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你說,這是天意還是......人為?嗯?”司徒靜雨一麵譏諷著笑道,一麵拿話故意點她。


    不,不是的,她的哥哥怎麽會......


    不會的,司徒靜雨一定是騙她的,他明明答應過她的,明明答應過的......


    冷邵玉,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洛殤搖頭,她的腦袋像是要炸開了一樣,完全不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什麽話該信,什麽話不能信。


    她顫顫微微背著卓錦走出房間,渾渾噩噩裏,幾個好心的奴才丫鬟給她找了輛拉車,將卓錦的屍體扶到上麵,蓋上草墊。


    洛殤說不出感謝二字,她全身的神經都被封死,眼睛發直,拉著那輛單車邁開步子。


    低下頭就看見......


    黑色的金絲鞋靴,一身月白長衣下端乾著華麗的珠錦,在金色的陽光中,隨風微微輕拂,襯的他俽長的身材很是尊貴,眉飛入鬢,是他的張揚霸道。


    挺直的鼻梁下不染而朱的薄唇微抿,長發披散在潔白的頎長身軀上,裝點出男人妖魅般的美。


    “本王回來了。”他低沉的說。


    洛殤閉上了雙目,再次睜開的時候,已含滿了淚水,她緩慢的抬起頭,眉清目秀,蒼白的臉色讓人疼惜。


    她顫抖的水般的美眸,緩慢的開口“你回來的,太晚了。”


    男人溫柔的眼鉗在一張完美俊逸的臉上,他伸出手本能的去撫摸她的臉頰卻被她躲開,隻聽她問“告訴我,我的哥哥他,他沒有死......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冷邵玉皺眉,眉眼掃過,不屬於人間的清冷,把一切都凍結在原地,目光帶有淩厲。


    她怎麽知道的?


    “告訴我——”她近乎嘶吼的聲音在空曠的院子裏劃過。


    男人沉默了,麵對她那雙等待回答的雙眼,良久,他才平淡的開口“抱歉,我......”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甩在他臉上,洛殤沒有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


    俊臉被發絲拂過,有些輕微側的角度側偏,溫情的眼裏有些變了顏色,散發著妖孽和殺戮的雙重氣息,他抿著薄唇,眉間的戾氣像一把鋒利的劍橫在中央。


    這一次,他卻出奇的安靜,似乎在他的眼中找不到任何的憤怒,不知是何情感。


    大掌攥住女人柔細的胳膊,他急切地問“你要走?去哪裏?洛家?”


    洛殤冷冷的笑,掙脫開他的手腕,冷漠的回道“與你無關。”


    冷邵玉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可偏偏他卻不能對眼前的女人有任何的情緒,不管因為什麽,洛柯終究還是死了。


    他一把將她拽回。“我是你的夫君!”


    聽聞,洛殤忽然輕笑出聲,勾起苦澀的唇角,輕聲道“你有什麽資格做我的夫君?在你違背承諾害我哥哥的時候,你可想過我是你的妻子嗎?”


    “哥哥死了,可你還活著,你為什麽安然無恙,為什麽還能這麽安逸的站在這裏?”


    “冷邵玉,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般恨你。”


    眼眸如水,那麽淒婉,那麽悲涼。


    她咬著雙唇,勾起皮繩,套在身上,用力拉著單車向著院門走去,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她怎麽來的這裏,現在就要怎麽回去。


    男人久久的站立,沒有開口,看著那纖細瘦弱的背影逐漸消失,她眼裏的恨,那麽深。她在恨自己嗎?


    “王爺。”一直靜站旁側的莫雲明白主子的心思。


    洛殤這般誤解冷邵玉,還當眾給了他巴掌,可他都能忍,那顆心已經完完全全鎖在了那個女人的身上。


    冷邵玉蹙著眉,冰冷道“跟著她。”


    “屬下遵旨!”


    洛柯的死,並不是意外。


    北州大勝,他們班師回朝,未想軍中藏有細作裏應外合,泄露了他們的行線,斷了糧草後備軍的退路。


    對方像是有意為之,隻取冷邵玉同洛柯二人的性命,冷邵玉前胸連著肩膀被箭穿透,軍裏藏有敵方的部下,當冷邵玉發覺時,洛柯已經身中數劍。


    事有蹊蹺,在沒有查到這幕後的人是誰,他也不知要如何同洛殤解釋,她才肯相信。


    如今,她說,她恨他,她怎麽可以恨他。


    月白的上衣逐漸滲透大片的鮮紅,他額頭上立現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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