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寢殿的廂房裏,暈熏的酒氣已然散盡,床榻上的女人掙動了兩下,手不由附上自己的額間,兩側昏沉,讓她深覺渾身無力。


    洛殤慢慢舒張開朦朧的雙眼,光亮順著窗子照射進室內,初看時直叫人覺得刺眼,她揉了揉了眼睛,才坐起。


    怎麽回事?頭怎會如此發沉,像是被什麽東西從後麵狠狠的撞擊了一下。指尖輕揉著太陽穴位,搖了搖頭。


    阿玉端了盆清水從外麵進來,邁過較為低平的門檻,見到洛殤坐起,她急忙放下盆子,潤了潤幹淨的帕子,朝她走去,遞送到她手裏。


    “小姐醒了,奴婢給您梳洗吧,醒酒湯我已經讓人備下了,您趁熱喝了吧,免得頭痛。”阿玉彎下腰將地上的鞋子規律擺放好。


    聽阿玉說的稀裏糊塗的,什麽醒酒湯?這頭疼的厲害,昨夜發生了什麽,她根本記不得了。隻知道,昨日是他同司徒靜雨的大婚,昨夜,也該是他們的洞房花燭。


    想到這裏,洛殤倒吸了一口涼氣,她臉上隱隱浮現著困苦,自言語了句。“他終是如願以償了。”


    看她神情憂鬱,阿玉知道她在想什麽,開口說“小姐,昨夜,王爺沒有同靜王妃洞房。”


    “沒有?”洛殤惶然,眼裏帶著迷疑,追問“那他,去了哪裏?”


    難不成,又是供奉白月娥牌位的別院廂房?


    算了,她為什麽還要在意這些,這些不相幹的事情。洛殤攥著手裏濕潤的帕子,移到床邊,柔滑的腳趾剛觸碰到地麵上的鞋子,隻聽旁邊的阿玉說。“晉王昨夜,在您這裏。”


    這裏?洛殤抬頭,有些不可思議。


    阿玉歎了一聲,提醒她。“小姐,您不記得了,是因為您昨夜喝醉了。昨晚,晉王將您抱回來的時候,您已經不省人世了,他在您的房間裏待了許久才走,並沒有去靜王妃那裏,也沒有什麽洞房。”


    洛殤思量著她的話,仔細的回想。昨日,冷邵玉將她趕出大堂,不巧遇見了冷暮飛,之後,他強迫的帶著自己去了煙花之地,說隻要喝了三杯酒就放她回去。然後發生了什麽,她便全然記不起來了。


    記不起來也好,她同別的男人去了煙花之地,想必他一定會憤怒,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小姐,先把這個喝了吧。”阿玉將剛吹好的醒酒湯遞給她。


    與此同時......


    鳳棲寢殿的石橋下,司徒靜雨著裝寧和,一點兒也沒有嬌縱之態,帶著一臉笑麵,走過橋梁時,兩個丫鬟攔在了她的身前。


    “奴婢參見靜王妃。”丫鬟行禮過後,撇了一眼司徒靜雨身後葉臻手上捧著的盒子,說道“靜王妃以為這樣,她就會相信您嗎?”


    司徒靜雨自然是知道她話裏的意思,小小婢女何以如此膽量敢質疑她。但她初入王府,還不能立敵,隻是淡笑著開口“我與王妃情同姐妹,姐妹間又何來這相信不相信生疏的話。”


    司徒靜雨笑笑,從丫鬟身邊走過去。卻聽她在背後說“靜王妃可否借一步說話,奴婢有一計想要獻予您。”


    丫鬟邊說邊朝她走過去幾步,小聲輕言。“您一定會很感興趣。因為這是唯一一個可以搬到她的辦法。”


    司徒靜雨麵上笑容盡散,眸子裏刻著一縷別樣利光,她轉過身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丫鬟回道。“奴婢,雲袖。”


    鳳棲寢殿廂房院子裏,日光悠悠照在青台上方,折射的光亮影刻在一旁的樹幹。洛殤坐在石凳上,輕輕翻看著手中那本勿忘於心的編撰書記,《忘憂傳》。


    阿玉走來,在她的耳邊輕聲傳喚道“小姐,靜王妃來了。”


    回了神情,她合上手中的書,動作平緩,放於桌上。司徒靜雨已經進了院子,正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到底是漢朝王府的郡主,儀表形態也是絲毫不遜色於常人。


    隨著司徒靜雨走近,洛殤也起了身。


    “姐姐。”司徒靜雨親切的喚著,隨後眼神示意了身後的葉臻。


    葉臻心神會意,恭敬的行了禮後,朝著洛殤打開匣子,一支玲瓏剔透的白蓮如意正放於此中,它渾身如雪頂寒萃,透明靈石,光滑亮潔,一眼便能讓人看出此如意的名貴,不同尋常。


    “南海如意本就難求,又何這樣色澤,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收回去吧。”洛殤淡笑。


    司徒靜雨見她推脫,忙拉著她的手說“我們姐妹要是說這樣的話豈不是見外了,妹妹的東西,也就是姐姐的。隻有這南海如意才能配的上姐姐你。”


    她說話真是圓滑,這樣的話,洛殤怕是怎樣也是無法開口的。勉強笑笑,她拂起袖子示意司徒靜雨坐下,挽著袖口倒了半杯茶水遞送給她。並說“我不會為難你,也不會同你相爭分得他的恩寵。你大可放心,把東西拿回去吧。”


    她睫毛一抿,眸色淡然。


    葉臻看了看司徒靜雨,又聽洛殤如此說,也不知這如意到底是收回來還是送出去。見到司徒靜雨側臉朝她點了點頭,葉臻合了匣子,收回了如意。


    “妹妹初嫁王府,認識的隻有王爺和姐姐。一早就得知姐姐知書達理,冰雪聰明,更有賢惠之稱,便想著有朝一日能見上您一麵。如今,總算不是日夜思想了。”司徒靜雨拂麵哂笑。


    阿玉看了眼洛殤,隨即給司徒靜雨行了禮,後說“小姐,靜王妃。奴婢還有事要處理,就先行告退了。”


    葉臻見此,也隨著阿玉走了。


    司徒靜雨的一番話就是想要同洛殤單獨談談,至於什麽話題,也就不想而知了。


    兩個丫鬟走後,她說。“昨日的事,都怪妹妹不好,才使得王爺不由分說的責怪了姐姐。姐姐不要怨王爺,要怪就怪妹妹粗心大意,才讓你受了委屈。”司徒靜雨一臉的自責和愧疚。


    洛殤笑眼如曇花轉念而凋謝,道不盡的酸楚。


    不由分說?


    他不由分說,沒有問任何理由,也沒有給她任何解釋澄清自己的機會,就將她從大堂趕了出去。


    她是該怨他,隻是怨並沒有什麽用。


    “我不會怨他,也不會怪你。”


    怨來怨去,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該痛苦的還是會痛苦。她隻願自己能安安靜靜的度過此生,不爭不搶,不浮不躁,再不過問。


    司徒靜雨握上洛殤的手。“其實王爺昨日將姐姐趕走,也很後悔。否則洞房花燭之夜也不會因妹妹的一句勸慰,便趕去接姐姐回府。王爺心裏,還是記掛著姐姐的。”


    “你的勸慰?”洛殤微微暗動著蛾眉。


    “妹妹本是想派人同姐姐致歉,不想姐姐離府醉倒在了滿月樓,所以很擔心,才勸慰了王爺去接姐姐回來。我自作主張,姐姐不會怪罪靜雨吧。”


    她的話,讓洛殤隻覺得心寒。她的勸慰,到底是她的勸慰,他才肯去尋自己。


    咽了咽苦水,洛殤搖搖頭,勉勉強強說了兩個字。“不會。”


    “聽姐姐這麽說,我也就放心了。哦......其實,妹妹還有一事不解,卻不知應不應問。”司徒靜雨試探著說。


    “你說吧。”


    得到她同意,司徒靜雨開口,饒有深意,低調言吐道。“姐姐可認識一個叫月娥的姑娘?”


    聽罷,洛殤皺了眉頭。


    這個名字,終究還是成了她心裏一道抹不去的疤痕,就算隱藏的再深,還是有些芥蒂,都怪自己,愛的太深,才會如此的痛。


    此刻,她竟不知該如何應答。洛殤抿了抿淺淺雙唇,點了點頭。


    “你認識?我就說嘛,王爺和姐姐如此相愛,斷然不會瞞著什麽事,到底是我多心了。初次來王府的那個晚上,王爺醉酒裏一直輕喚著這個名字,他挽著我的發,眼睛裏飽含深情,卻喚著這個陌生的名字。我原以為是姐姐,得知不是你的時候,妹妹也很詫異,原來姐姐認識那個月娥姑娘,那想必也就無妨了。”她微笑。


    洛殤沉默,她不知自己該說什麽,淡漠的眸子瞧著茶杯,化開眼低淺顯的哀怨。


    司徒靜雨像渾然不知一樣,繼續玩笑道“王爺那日還在妹妹耳邊說了句醉話呢。他說,要妹妹留在他身邊,做他的月娥。姐姐,你說王爺的醉話多好笑,嗬嗬......”她一陣嬌媚的笑。


    “是......好笑。”洛殤上浮唇角,眼裏流光閃動,難忍作笑。


    他的月娥。


    院門處走來個丫鬟,打斷了她們的談話。“王妃,靜王妃。早膳準備好了,王爺等你們過去呢。”


    “好,有勞你了,我和姐姐這就去。”司徒靜雨笑了笑,上前去扶洛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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