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像是露了個窟窿,堵也堵不上這傾盆而來的大雨,漫天烏雲連成一片,黑漆漆的壓在這叢林上空。林子裏的幾棵不高的樹被大風吹斷,隨著雨水衝刷的方向隨波逐流,滑下斷崖。


    斷崖下的石岩上方,冰冷的星雨無情的吹打著倒掛在絕壁橫枝上的兩人。


    “漀音,不要睡了,把眼睛睜開......”


    “漀音,等我回來我便娶你......”


    “等我回來我便娶你......”


    “等我回來......”


    上蒼仿佛憐憫她不堪的遭遇,在一遍遍回蕩的顫音中,洛殤虛弱無力的睜開雙眼,睫毛很沉重,像是同眼皮粘在了一起,水珠從長而卷翹的睫毛上滴落。


    風雨吹打著她的身體,讓她從頭暈眼眩中保持了幾絲清醒。


    她動了動身體,下方是石岩,而自己居然掉落掛在了樹枝上。


    可冷邵玉在哪裏?


    洛殤轉過頭,尋找著他的身影,貼離絕壁一側的枝頭,一身白衣銀羽的男人正吊在那裏,長衣飄飄,隨風而動。洛殤小心翼翼的移動著身體,朝著他爬過去。


    推了推男人,他的嘴唇發黑,已經沒了知覺,根本聽不到洛殤的呼喚,也無法清醒過來。


    怎麽辦,這該怎麽辦。


    望了望下方的石岩,剛剛她同那群殺手刻意的拖延時間,為的就是將下方看的更仔細一些。若不是她意外中發現絕壁下竟然有一寬敞之地,想來定是斷崖半中央的石岩,這樣即使他們跳下也不至於會死。


    總之,遠好過落入那些人的手裏。


    樹枝上纏著藤條,還好這離石岩麵不算太高。


    洛殤沒有半分猶豫,費勁力氣扯過藤蔓係緊枝根,藤蔓的另一端緊緊的係在她的腰間,手腕。她將男人高大的身軀背在身上,用力拽著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拖著他,一點點的順著藤蔓向下爬。


    翠綠的藤蔓布滿厲害的荊棘冗刺,洛殤的腰間,緊緊係著藤蔓的腰間,逐漸的印出大片的血紅,濕漉漉的衣服讓著鮮紅的血跡擴散滲透的範圍越來越大。


    一雙細嫩的手被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她白皙的脖子,纖細柔潤的肌膚,變的傷痕累累。手已經被藤條勒的發青,她的血順著藤蔓緩緩的滑下,冰涼的雨滴混合著鮮血從她的手腕流經過她的肌膚。


    蒼白的臉蛋兒,除了雨水和冷汗,還有痛苦和傷痕。


    藤條到了一半便沒有了,洛殤的神情猶豫著,隻有她同背上的男人一同跳下,才能不讓他受到劇烈的撞擊,可藤蔓係的太緊了。情急之下,洛殤隻能去咬斷它。


    根根利刺在女人的櫻唇上來回摩擦,她的眼裏除了痛苦,更多的是焦慮。


    纏著手腕的藤蔓斷了,兩個人一同掉落下來,洛殤死死的抓著冷邵玉的手腕,下落的一瞬間,她柔弱的身體撲倒在了地麵。


    感受身上猛烈的一擊,一時間虛脫的竟說不出來,精致的臉蛋兒緊貼地麵,半張臉沉浸在泥水中。冷風吹著,她微微顫動的手指還能支撐著她顫動的身體起來。


    洛殤雙手拄著硬邦邦的石麵,撐著身體艱難的坐起來,眼前許多藤蔓交織下是個圓形的黑洞,以為是雨水浸濕了雙眼,所以才會出現幻覺。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竟真的是個山洞。


    她拖著冷邵玉的身體,費了好大力氣才進了洞裏,將他扶倒在柴草上。


    洛殤眼睜睜的瞧著這洞裏,有柴草就罷了,居然也有一壇酒,還有一個空碗。


    難道這裏還有人住嗎?瞧著這碗已經落上的灰塵,怕是很久也沒有人用了,想來,也不會有人來這裏。就算來,起碼也會在這陰雨之後。


    洛殤跪坐在男人的身前,看著那張發黑的臉,雖是發白,仍舊俊美。看著他,洛殤稍稍遲疑,長睫垂下,還是伸手去解男人胸前的衣服。


    拉開衣襟的手停頓了,她卻也苦笑一聲,這個時候了,還管那麽多幹嘛。


    隨後脫去他胸前白色勁裝,露出男人結實俊美的上身。


    一道猙獰的傷口,印刻在他胸前,很長,也很深,黑色的血液也有些凝固。


    洛殤兩指輕抿血跡,她皺了蛾眉。這毒......下毒之人還真是抱了讓他必死的想法。


    她捏著衣服,對著男人那張俊顏,臉上的猶豫逐漸散去,低下頭為他吸毒。額頭上的汗累積的越來越多,吐在地上的黑血也逐漸的增多。


    這毒很厲害,她根本沒有辦法吸盡他體內的毒,即便她吸出毒,也不能保證冷邵玉可以痊愈。


    看著一側的酒壇,洛殤提著裙擺走過去,捧著酒回來,衝著冷邵玉的傷口傾倒而下。


    酒帶來的烈性刺激著傷口,男人的眉頭緊蹙,樣子有些痛苦。


    洛殤放下酒壇,扯開裙擺幾絲布條,給他包紮,柔柔的手係好絲帶,眼前卻是蒙上一片空白,而後昏厥了過去……


    雨還在下著,洞口的藤蔓將這個山洞掩蓋的完好,陰冷潮濕的洞裏,不時的傳來幾絲雷電閃過的光亮,明晃晃的有些可怖。


    胸口傳來一陣劇痛,冷邵玉從昏沉中醒來,除了傷口的疼痛外,還有些喘不過氣,仔細一看,身上還壓著一個女人。


    他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她睡的很不安詳,唇邊掛著血痕,長長的睫毛向上撬動,長發散落在她的後背,包裹了她小巧玲瓏的身子。


    冷邵玉抬起無力的手,輕輕的抹去她唇邊的鮮紅。狹長的眼卻是瞟過地麵的黑血,空氣中還存留著烈酒的餘味兒,他眯起眼眸。


    難道,她......


    恰好此時,洛殤也從昏迷中醒來,她睜開眼睛,剛好對上男人視線,僵持了一會兒,她才開口。


    “你......醒了。”見他看著自己,洛殤忙是坐起,臉色有些紅暈。


    “趁著本王昏迷,你這女人都做了什麽?你該不會是......”男人的嘴角掛著淺淺邪魅的笑意,瞧了眼自己赤裸的上身,眼裏滿是嘲弄的神情。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心思同她開玩笑,能撿回他這條命已經不錯了。


    “晉王真是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洛殤輕笑一聲,站起身。


    看著她要走出洞口,冷邵玉微抬起高挑的下巴,艱難的挺了挺身子。“你要去哪?”


    站在洞口的洛殤,望著外麵沒有停下的雨,笑了笑,故意陰陽怪氣的說道“當然是離開這裏,否則因洛家的人再給晉王帶來什麽不詳之氣,那豈非是我的過錯。”


    帶著輕笑,她卻真的走了。


    冷邵玉陰著臉,一直瞧著她走出洞口。


    冒著大雨,在一聲聲電閃雷鳴下,洛殤仔細的尋找著草藥。陰冷的天氣,本就濕透了的衣服外加上這風呼嘯的吹拂,更加冷了,吹的她的身體,瑟瑟發抖。


    可是這石岩絕壁下,除了藤蔓幾乎寸草不生,石岩上都是偌大的石頭,想找到草藥簡直難上加難。


    沒有辦法,洛殤隻能爬到絕壁上去,手抓著一塊又一塊石頭,向上攀爬。據說那些具有療效的草藥都是生長在岩石縫隙中的。


    雙手的血染紅了石頭,磨出的水泡都破了,她用布條包係著摘到的草藥,小心翼翼的下來。


    “百解草。”


    距離她的不遠處,洛殤一眼便認出那味兒絕世草藥,百解草具有抗毒解毒的療效。她眼睛一亮,頂著雨水爬過去,伸出手臂抓了幾次,才將草藥順利的取到。


    石頭太滑了,下來的時候她是小心了又小心,還是摔了下來,索性離地麵很近,隻是扭到了腳骨。


    回到山洞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剝開層層藤蔓,山洞裏卻是空落落的。


    冷邵玉不見了。


    手中的草藥一瞬間掉落在了地上,看著山洞裏消失的他,洛殤心裏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那種擔憂和懼怕。難道那群殺手發現了這裏,抓走了他嗎?


    還是,他走了。


    不可能的,他傷那麽重,就算自己為他吸出了毒,可傷口那麽深,一時半刻,他也沒辦法行走,更別說走出這山洞。


    那他會去哪裏?


    睫毛顫抖,淚水濕了眼眶。


    “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幹嘛。”身後低沉的聲音透徹心扉的傳來。


    洛殤回過頭,高大挺拔的身軀站立在她的麵前,遮住了洞口而來的冷風,那張顛倒眾生的臉絲毫沒有受他虛弱的影響,狹長的俊眉柳葉如飛,發白的薄唇不減邪美。


    “冷邵玉......”洛殤水亮的美眸望著他。


    看到他不在洞裏,那一刻,真的無法形容心裏的失落。


    冷邵玉撇了她一眼,直接走了過去,拾起幾根柴草木頭,推了起來。


    看見她出去,不用想,這個蠢女人準是去尋草藥了,生怕她有事,他掙紮了幾次,才站起來想要追上去,竟不成想他出去的時候,這個該死的女人早已經沒了身影。


    “別這樣看著我,本王沒你想的那麽弱。”冷邵玉冷哼一聲。


    洛殤轉了頭,低下身解開布條的包裹。


    “你先把火生起來,我給你熬藥。”洛殤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挑撿自己采摘來的草藥,這幾味兒藥作用不大,但至少可以幫他穩住毒性,免得傷口發炎。


    “你這是,在命令本王?”冷邵玉冷言道。


    “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麽還是......我在祈求你,可以嗎?”洛殤歎了一口氣,本想說出口的話還是止住了,畢竟眼前男人的一身上也都是為了救自己。


    聽她這麽說,冷邵玉才是不屑地蹲下身拾起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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