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殤一愣,匆匆忙忙的避開他的眼神,她隻覺得自己眼花了,那個冷漠殘忍的男人怎麽會對她笑呢,還未等她回過神,隻聽悅耳的絲竹聲響起,緊接著一個聲音穿透人群。


    “太後駕到,眾人叩拜——”


    為首的一個公公高聲大喊,走到轎輦前方兩米左右,半彎著身子,退在一旁。花白的兩鬢和胡須顯出他的蒼老,他手拿著拂塵一甩,滿臉的褶皺下卻是一張笑麵。


    眾人一齊跪在地上,冷邵玉毫不猶豫的握住洛殤的手,走過去。


    轎子旁的丫鬟將凳子小心翼翼的擺放好,規規矩矩的退在兩側。隨著帷簾的撐起,一個老嬤嬤攙扶著一個雍容華貴,體態微廣的老夫人走下轎輦。


    這個老夫人,便是眾人口中的尊稱太皇太後靜和氏,原先帝的淑貴妃,也是當年那場政治風波中,唯一幸存下來的女人。


    隻是這一晃,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年。


    “兒臣參見母後。”冷邵玉半跪在太後的身前,俯著身,禮數周全。他對於靜和氏一向極其尊重,自從他九歲那年母妃突然猝死時起,靜和氏待他如同親生孩子無微不至,同樣,他將靜和氏也早已當做了生身母親。


    洛殤拂著袖口,同冷邵玉一起跪下。


    “我兒快起來——”靜和氏的眼裏柔光滿布,除了母親對孩子的愛,再無其他。


    她忙過去,帶著羅琦的細長玉手扶起地上半跪的男人。隨後對著眾人說道“都起來吧,別跪著了。”


    依照武周的禮節,若是太後不曾開口,任何人都不能起身,等級尊卑禮樂製度極其嚴格。


    隻是他們這位太後,性子很好,聽她這麽一說,眾人也都起身了。


    靜和氏瞧見冷邵玉身邊一身華貴靚麗裝扮的女人一直未開口,也沒抬起頭,便說。


    “這位就是邵玉的王妃吧,抬起頭來,讓哀家仔細瞧瞧。”


    聽見她的話,洛殤的身子怔了怔,才緩緩地將頭抬起,耳側的銖絲墜搖輕輕擺動。


    她柔聲道“臣女參見太後——”


    她是洛家的女兒,並不是皇室宗親,所以不能稱太後為母後,更何況洛殤心裏清楚,她和冷邵玉的關係,自然也不會逾越。


    就在洛殤抬起頭的那刻,靜和氏猛然睜大了眼睛,原本喜慶柔和的雙眼布滿了震驚。


    她看著眼前的女人,高挺的鼻梁,一雙張揚翹起的眉稍,冰清玉潔的雙眸,尤其是她這張高傲的臉。像,像極了那個人,她的親妹妹。


    洛殤忽沉的眸子,感覺太後看著自己的神情似乎有些異常,便開口喚道“太後娘娘——”


    聽見洛殤的聲音,靜和氏才緩過神,可能是她老了,這個女孩兒是洛氏的女兒,怎麽可能與衛國皇後扯上關係。


    靜和氏搖了搖頭,她欠她妹妹的,這輩子注定無法償還了。


    “我們邵玉真是富貴,竟能娶到這樣一個美豔傾城的女子。”太後靜和氏邊笑著說邊將洛殤纖細的手輕輕的敷在自己的掌中。


    卻瞧見她手腕處,纏著的幾縷白色的絲帶,纖細白皙的手背上還帶著幾絲淺淺的傷痕。


    靜和氏皺了眉,有意的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洛殤忙縮回了手,淡淡的眸子如同清水,她看了眼身旁的男人,隻是輕輕的笑了笑。“回太後娘娘,是我自己非要逞強,不慎被藤條劃破了手,不礙事的。”


    “沒事便好,既然你已經嫁給了晉王,那便是皇室的人,今後同邵玉一樣稱呼我為母後即可。”靜和氏倒是打心眼兒裏喜歡她。


    洛殤一愣,美麗的水眸看著滿臉慈愛的靜和氏,卻不知該如何應答她。


    隻聽身旁的男人不緊不慢的開口“照母後說的做吧”


    洛殤才點了點頭,嬌嫩的回道“是,母後。”


    “好,瞧我這老糊塗,別光顧的站在這裏,都進去吧。”靜和氏滿麵榮光,已經年盡五旬,臉上的皺紋倒是微乎其微。想來她年輕的時候,也一定是個很美的女人。


    洛殤看著兩個嬤嬤扶著靜和氏走上台階,隨後走進王府,身後跟了眾多的丫鬟。


    她一雙沒有光色的眸子慢慢的沉下,不知為何,看見這位太後,總會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像是飛翔好久的鳥兒終於找到了棲身的地方。


    “你在想什麽?”


    冷淡的話在她的後背響起,洛殤才想起,冷邵玉還在這裏。


    “沒事——”


    “既然沒事,就收你這難看的臉色。”他說的冰冷,不帶有任何感情。男人的話裏藏針,不管什麽時候,都能刺的洛殤心疼。


    果真,他還是他,剛剛那一抹會心的微笑隻是自己所想的假象罷了。


    “和我進去!”冷邵玉一把攥起女人的手腕往王府裏走去,卻是忘了她手腕處的傷。


    洛殤咬著嘴唇由他拽著,忍著手腕處的疼痛,沒做任何的掙紮,隨他走了進去。


    剛剛邁下府裏的緩台,一個小小的身體便衝撞的撲到了洛殤的身前。


    隻見一個丫鬟遠遠的跑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說“奴婢該死,沒有看好小貝勒,衝撞了王妃,王爺。”


    洛殤才注意到自己身前的小兒,正眼巴巴的瞅著她。他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圓鼓鼓的小臉蛋兒,一雙葡萄一樣的黑色大眼睛,天真活潑。


    “小貝勒原來這麽調皮呢。”洛殤半俯著身子,低著頭看著眼前的孩子,笑著說。


    被她這麽一盯,小孩子的臉蛋兒刷的一下子又紅了起來,他忙的撲到冷邵玉的身前,卻是偶然間看到搭在一側的寬厚手掌,卻不禁大叫一聲。


    “血,哥哥的手在流血。”


    冷邵玉抬高了眼眸,微微側過手掌,看著掌心的鮮紅,他眉頭蹙起,深眯了眼眸,一雙琥珀色具有震懾力的黑眸牢牢的盯著身旁的女人。


    這個女人是故意的嗎,她這是在以這種方式保持著她的驕傲嗎。


    “去把小貝勒送到太後那裏。”冷邵玉語氣不冷不淡的對著一側跪在地上的丫鬟說。


    感覺到王爺臉色的異常,丫鬟忙起身,硬是將吵鬧中的小孩子拉走。


    暖暖的清風撲麵而來,吹動著女人耳畔的柔柔發絲。樹上的葉子莎莎作響,枝頭鳥兒歡快的鳴唱也勾起了萬物的生機。


    “剛剛怎麽不開口?”低沉的男音在她的身旁響起。


    洛殤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是想說剛剛她明明很痛,為什麽還要裝成一副無事的樣子。


    她抬高了眸子,看著他,淡淡的說道“即便是我開口了,王爺就會鬆開手嗎?”


    他明知道自己手腕處有傷,還強行的拽著她進府,明知道她身子還未痊愈,還拿惡意的話諷刺她。就算她當時喊痛,也不見得這個男人會鬆開手,放過她。


    “當然不會。”冷邵玉冷笑一聲,一步一步的朝著她走過去。


    他每走一步,洛殤的身子都在不知不覺中向後退去一小步,她畏懼他渾身冰冷的氣息,畏懼他陰狠不留餘地的手段。最終她再無退路,身子緊靠在石桌的菱角處。


    冷邵玉一把摟住她纖細的腰間,居高臨下的瞧著她,欣賞她今日的美豔。


    看著男人那張俊俏邪魅的臉靠近,洛殤忙掙紮起來。


    “你要做什麽,快放開——”她的手不能用力,她也沒有多大的力氣,隻能將兩隻手放在身前,抵製男人壓過來的寬厚胸膛。


    見她這般驚恐,冷邵玉不禁輕笑一聲,順勢坐在了她身旁的石椅上,又一把將她扯進懷裏。


    “冷邵玉,你這是做什麽,你放開我——”洛殤不停的掙紮,這裏是王府的庭院,來往的人很多,雖說現在無人經過,但保不準什麽時候就會有人來。


    這個男人又想要幹嘛。


    看著她做無力的掙紮,男人也索性的失了興趣,一把擒住她的手,隨後卻是慢條斯理的解開她手腕處已經滲透了的鮮紅血的紗布。


    他從袖口中慢慢的拿出一個很小很精致的藥瓶,挑著眉頭看著洛殤,勾起了嘴角,挑釁的說道“你以為我會對你做什麽?”


    見懷裏的女人臉色緋紅,原本白皙雪凝的肌膚上多了幾分暈紅,冷邵玉邪魅的笑了,故意的貼近她的耳側敏感地段,呢喃道“還是說,你想讓我對你做些什麽——”


    她今日的美豔,的確是可以舞動天陽,但還不至於讓他動心。


    “......”洛殤索性的別過頭。


    一隻大掌敷上她纖細的玉手。男人的力道很輕,他仔細的將那細碎的粉末一點一點的塗抹在洛殤一道道血痕的手腕上,輕輕的撫平,讓藥均勻的散開。


    他每一個細膩的動作,都不禁讓坐在他懷裏的女人心酸。洛殤看著眼前男人側臉的輪廓,英氣狹長的眉,他輕抿的薄唇,包括他的每一次淺淺的呼吸。


    “演好這場戲,才是你該做的。”


    他淡淡的話語將洛殤拉回現實中,冷邵玉此刻的溫柔,不過都是他們之間的一場戲碼,一場短暫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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