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窗外蒙蒙細雨柔柔傾下,雨打芭蕉,莎莎作響,隨後一聲巨響,夾雜著赤紅雙閃撕開陰沉的黑夜長空。


    “殺了衛王,殺了衛王!”


    “娘親——為什麽我們是衛國的子民,為什麽?”


    “不……不要殺他……不要!”


    洛殤從噩夢中驚醒,雙手撐著床坐起,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她捂著胸口,喘著微弱的氣息。怎麽會做這樣的噩夢,遍地的屍體,都是血,全都是血,陣陣的哀怨聲,痛哭聲……讓人撕心裂肺。


    她搖了搖頭,平複了心境,在黑暗中穿了鞋子撐著一旁的架子走下金絲榻。


    纖細的身形,嫋娜的身姿,一瀉千裏的靚麗長發,加之女人紫色魅惑的雙眸,猶如午夜蝴蝶,散發醉人的幽香。


    她靜靜的站在窗前,聽著外麵風雨交加的淡淡沙啞…


    夾雜在風聲中,卻也聽見了幾聲抽泣,是誰在哭嗎?洛殤支撐著身體小心的走過去,輕輕推開門,果真一個瘦弱的身體蜷縮著,坐在門前的石梯上。


    “你……是你在哭嗎?”


    聽見她問,石梯上的女人忙站起身,用袖子遮遮掩掩慌忙的在臉上胡亂了幾下,轉過身低著頭小聲回道:“奴婢該死,驚擾了小姐休息。”


    “……”


    “進來說吧。”細雨伴著風的夜,實在太冷了。


    丫鬟縮了縮身體,緩緩的轉過身,隨她走進房間。


    洛殤看著她的模樣,也不過是個小丫頭,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遞給她,問道:“為什麽哭?可是出了什麽事?”


    丫鬟一聽,忙跪了下來,低下了頭,顫抖的聲音回道:“奴婢不是故意打擾小姐休息,奴婢隻是擔心我的爹娘,他們年紀大了,我爹一向身體不好,娘也是常年臥病在床。我隻是擔心以後自己再也不能侍奉他們,留下他們二老在這世上無依無靠……”


    丫鬟的眼睛通紅,洛殤看著她臉上的淚,忙將她扶起,問道:“為何不能,可是夫人不允許?”


    頓了頓,丫鬟搖了搖頭,才說:“不是夫人,是小姐…”說到最後兩個字時聲音明顯的弱了下去,怯懦的不敢抬頭。


    洛殤不明何意,這裏的小姐,又是指誰,難不成是自己嗎?


    “是我?”


    丫頭點了點頭,咬著嘴唇說:“洛家幾代都是朝廷功臣,洛老將軍在世時,聖上曾賜婚將洛氏九代女,也就是小姐您,許配給當今晉王爺。可是您不肯,幾次的忤逆將軍,說……說誓死也不嫁晉王,還要一走了之。聖上賜婚,小姐這樣做,必定會給洛家帶來滅門之災,將軍夫人性命難保,就連奴婢們也要淪為人囚,恐再也不能侍奉足親。”


    邊說著,她邊擦著眼淚。洛殤雖是懷疑自己的身份,她始終不願相信納蘭絨雅的片麵之詞,可是到如今,倘若她真的是洛家小姐,又怎能棄之不顧,讓這麽多無辜的人因自己白白丟了性命。


    在這麽多條人命之間,她的懷疑又算得了什麽,哪怕她是一個與她們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也是無法做事不理,何況且今…


    “不用再擔心無法侍奉你的足親。”洛殤站起身,平淡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感情,她背對著丫鬟,看著窗子高懸處的一抹朱砂,輕蹙了眉間,淺淺的傾吐一口氣。


    淡淡的說道:“我會嫁給晉王。”


    這一夜,很平靜,自從聽完那丫鬟的話,她便是再也無法入睡,靜靜的坐在桌子前,洛殤不知道自己的記憶什麽時候才能想起,要知道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是有多無助多可憐。


    ……


    幾日後,她的身體大有好轉,隻是納蘭絨雅見她心神不寧,特意派了兩個細心得丫頭陪她出去走走。


    自從衛國覆滅,武周統一後,京都無論何時都是張燈結彩,商販接連不斷。唐韻春風,萬鶴樓,賦春堂等處,聚集的達官貴人和文人騷客便是更多了。


    市井的繁華熱鬧並沒有讓她覺得心情舒暢,倒是前麵圍滿的人群,時不時的傳來幾聲的怒吼和辱罵,讓她不禁走過去。


    廢了好大盡,才走到人群的前麵,隻見一個粗臉大漢正敲著手中的羅盤大聲吆喝著。


    “快來快來看呐,這可都是些標致的貨色,她們可都是衛國的王公將相之女,您要是買了她們中任何一個端茶倒水都不虧。”


    粗臉大漢見在場的人沒有站出來掏錢的,便摸索了下巴的胡喳,一把拽起其中一個跪著的女人,擒著她的下顎,不懷好意的笑著說:“看看這相貌,還等什麽,隻要您一錠銀,這麽便宜的貨還不抓緊。”


    經他這麽一說,人群中倒是走來一個公子哥,煽動著手中的折扇,便要付錢,卻在接手的那一刻,女人想要逃走。隻見粗臉大漢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將她直接甩在地上,在手掌中吐了口唾液,怒罵著舉起鞭子,狠狠的抽在地上女人的身上。


    地上的女人被打的滿地打滾兒,透過身上單薄的衣服印出一條條鞭打過的紅痕血跡。


    “住手!”


    聽見聲音,眾人都將視線轉過去。


    走上前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很美的女人,她穿著一身白色裹著淡粉色的紗衣,腰間係著纓絡。幹淨臉蛋兒很秀氣,高挺的鼻梁,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雙迷人的紫檀色雙眼,顯出她的淡漠與孤傲。


    洛殤掠過一眼地上十幾名女子,抬起高傲的眼眸說道:“她們也是人,你有什麽權利操控她們的命?”


    粗臉大漢一愣,不知從哪裏冒出來這樣一個宛若仙子的女人,他笑得詭異。“衛國都已被我們武周殲滅了,我聽說就在三日前,他們衛氏最後一位公主都跳崖自盡了,何況這些活著的衛國叛黨女眷,難道不該做我們武周的女奴嗎?”


    洛殤眉頭輕蹙,如水般的眼裏多了幾分怨憤。“既然衛國已經覆滅,你又何苦為難她們,放了她們。”


    在場的人無不驚訝,這個美若天仙的女人怎麽說一看便也是個閨閣不出的小姐,怎麽偏偏為衛國人求情。


    “我憑什麽放了她們,小姑娘,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你可知道我是誰,我可是…”


    未等粗臉大漢說完,隻見跑過來兩個小丫頭,氣喘籲籲的在洛殤身前恭恭敬敬的行禮。“小姐,你在這裏啊”


    這兩個丫頭不是將軍府納蘭夫人的貼身女婢嗎,怎麽會在這裏?小姐?她們稱呼這個女人為小姐?難不成她是……


    想著想著,大漢吞了吞口水,雖說自己的兄長在官府當差,可著將軍府是他萬萬不敢得罪的啊。沒了剛才的趾高氣揚,他結結巴巴的問道:“她是…”


    “她是誰你也配知道?”丫頭冷眼瞧著他。


    聽丫鬟的語氣,再仔細一想,大漢忙跪了下來求饒,真是他倒黴,碰上了將軍府從未出閣的小姐,這位洛柯將軍的妹妹可是從來都沒有人見過她的麵容,原來竟然是這樣一副醉人的皮囊。


    洛殤吩咐身旁丫鬟給了大漢幾錠銀子,親自的給地上的女人們鬆綁,女人們跪地痛哭流涕,感激她的恩德。隻是她什麽也沒有說,轉過身獨自走出人群。


    衛國。衛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國家,為何她聽到這個字眼的時候心裏會莫名的痛。洛殤很煩繞,隻想遠遠避開這些嘈雜,找個清涼的地方。


    “小姐,你去哪了……”兩個丫頭一眨眼的功夫,回過神來時,人又不見了,隻能探著人群尋找。


    一條小巷子,靜悄悄的一個經過的人也沒有,像是發現了什麽,洛殤向著深處一步步的走過去,周圍散發著不詳的預感,經過一個拐角處,她看著滿地的屍首,便想起了昨夜的噩夢,不禁剛要大聲尖叫,卻被一隻寬厚的大掌緊緊捂住了嘴巴。


    洛殤的後背緊貼男人寬實的胸膛,被他死死的按在懷裏,無法掙脫。


    “女人,不管你看到了什麽,現在都要配合我。”他的唇音在洛殤的耳垂邊回蕩,霸道中又帶了幾分無力,卻是讓人聽了不由的心生冷湛。


    洛殤並不知道他要自己配合什麽,甚至身後的男人都沒有經過她的同意,便是強行掰過她柔軟的身體,未等看清他的模樣,男人便是不由分說霸道的吻上她的唇。一把摟過她纖細的腰,隨後兩個人一同栽倒在了一旁竹竿堆積下的草甸上,軟軟的草甸將兩個人陷在了裏麵。


    洛殤雙手被他擒住扯在胸前,自己胸前的兩顆紐扣也被撕扯開了,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


    很快一個聲音傳入這個胡同裏。


    “把這裏都給我圍死了!”一位衙役走上前去,在地上十幾具屍體的鼻孔處用手指探了一番。


    “啟稟公子,都死了。”


    在人群前方站著一個黑衣男子,他眉頭緊蹙,一張成熟穩重的俊顏,兩葉深如潭水般內璿的眼給人一種高深莫測之感,身後背著一把俠客般的長劍。


    他看向一旁纏綿不休的男女,側著眉頭,深眯了眼眸,走過去。


    正當此時,一隻信鴿落在他的肩上,他看過信紙後,眉頭一擰,掠了一眼男女,對著身後的人命令道:“走!”


    隨後,黑壓壓的百來人瞬間煙消雲散,確定安全了,男人這才放開她。


    待他放開自己的手,洛殤想都沒想,回手便是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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