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身心俱疲,不由得便靠在他身上,笑道:“你來問我,我問誰去?”


    胤禟抬手攬在她腰間,輕輕吻了吻她的臉,手緊了緊,笑道:“走吧,去儲秀宮好好歇一會。”


    他不提還好,一提去儲秀宮歇一會引章頓時醒悟:去了儲秀宮,他是可以隨意隨心的歇,可她不能啊!應付宜妃並不比應付康熙容易。


    “找個僻靜地方我坐坐好不好?”引章仰頭問他。


    胤禟一滯之下頓明她意,無奈微微搖頭,道:“前邊有處僻靜偏殿,我帶你去。”


    引章一笑點頭,挽著他的胳膊,相攜而行。


    見過宜妃之後,引章便與胤禟分別,獨自帶了個小太監往毓慶宮去求見。因太子奉命閉門讀書,胤禟不奉聖旨亦不便前去。


    誰知在毓慶宮門口,盡管引章說是奉了聖上口諭,守門侍衛哪裏肯信,左一句


    規矩,右一句原則,打著官腔,說著官話,說什麽也不肯信她。引章氣急,一摸袖子發覺可通神鬼的銀票竟也未帶!少不得豁了出去跟他們爭辯,那些人哪裏肯聽?擺出一副旗下大業天不怕地不收的模樣,就是不肯通融!


    正爭辯理論之際,背後驀地傳來涼涼一聲:“何事如此喧嘩?”


    語音涼透心間,諸人皆是一怔,接著便是一片請安之聲,引章更是身子一僵,亦回身屈膝,勉強笑道:“四,四哥吉祥!”


    胤禛波瀾不驚瞅了她一眼略點了點頭,冷峻的濃眉一挑,視線越過她向侍衛們望去,道:“何事如此喧嘩?”


    “回四爺的話!”一人小跑著奔了過來向他一行禮,躬身道:“這位九福晉要進毓慶宮,奴才們不敢放行。”


    “我是奉了聖上口諭。”引章一看見胤禛轉向自己有些發涼的目光忙忙出聲。


    “當真?”胤禛又望著那侍衛。


    “這,這——萬歲先前有旨,不許任何人踏入毓慶宮一步,奴才,奴才不敢輕易相信,所以——”侍衛有些緊張,聲音抖抖。


    “放肆!”胤禛低喝一聲,臉色更冷,寒著音道:“難不成九福晉會假傳聖旨?還不快放行!”


    “是,是!”答話的侍衛忙忙應聲,聲音發顫,旁邊其餘人也不由得脊梁骨一挺,身子僵了半邊。


    “多謝四哥!”引章舒了口氣,向胤禛輕輕福身,沒料到他會替自己說話,不然,還不知要鬧到什麽時候呢!


    “哼!”胤禛不領她的情,涼涼的眼神如冰似劍、含雪帶霜將她上下掃視一番,冷冷道:“你用不著謝爺,爺素來隻是公事公辦!”他像是怕引章聽不懂,又壓低聲音著重加了一句:“任何事都是如此!”


    “是,奴婢明白!”引章本來想趁勢拍他幾句什麽“公正廉潔”、“剛正不阿”之類的馬屁,一想到他的性子又生生咽下,隻簡單答了一句,垂著手站在一旁。


    胤禛似是又盯著她瞅了半響,方袖子輕拂,淡然道:“去吧!”


    “奴婢先去了,告辭!”引章福了一福轉身而去,腳踏入毓慶宮中,心頭方才猛然一震,將他剛才的話和駱之興聯係起來,不由呆了一呆。下意識回身,他早已不見了蹤影。


    毓慶宮裏十分安靜,來往的太監宮女不但少,而且行動都縮肩拱背、小心翼翼的,無聲無息跟個影子似的。沉悶壓抑的氣氛撲麵而來,引章心口不由一緊:活潑愛鬧如青鸞,怎受得了如此境遇!


    正預備大步上前問一問過路的宮女,突然聽到清脆的一陣說話聲從旁邊花柳籬笆外傳來,聲音歡暢,音色自然清爽,細細一聽正是青鸞身邊的小風和小雲。


    “小風、小雲!”引章忙笑著叫喚她們,沿著彎曲的鵝卵石甬路小跑著繞了過去。


    小風、小雲一身同樣的月白上衣套著銀藍坎肩,下邊是月白水瀉長裙,梳著小小的把子頭,一人提著個花籃,籃中盛著嬌紅的花朵兒,另一人手捧一束淡雅的黃白菊花。見了她,二人俱是一怔,隨即展顏歡笑,歡呼著奔上前笑道:“駱小姐,怎的是你?你怎麽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


    引章笑了笑,道:“這些以後再說,青鸞呢,在哪兒?”


    二女相視一眼,小風向東南角努了努嘴,歎道:“同太子爺在那邊的點石軒呢!”


    引章有些訝然睜大了眼,道:“她,她還好嗎?”怎麽聽起來跟太子爺竟是感情親密的樣子?


    “駱小姐去瞧瞧便知道了!”小雲撇撇嘴,有些不屑,又有些無奈。


    引章疑惑的瞅了她們一眼,點了點頭,道了聲“帶路!”便與她們一同去。


    路上方知,點石軒是青鸞在毓慶宮中所住的地方,是在正殿後方第二進偏東南角的一所小院落。


    引章隨著小風、小雲迤邐而去,輕推院門,碧青鑿花的方磚鋪滿整個院中,四角各放置一個半人高的大青花瓷缸,分別栽著石榴、海棠、玉蘭、青鬆,大花缸下圍著一圈小盆花卉,為各色菊花與秋海棠,迎麵便是小小一座三楹飛簷小舍,透過雕花漏窗,隱隱可見內裏兩抹人影。


    引章向身後擺了擺手,輕輕邁步順著十字甬路靠近窗前。閃身在側,透過漏窗格子向內探去,卻是一間小小書房,側向窗前擺著碩大一張書桌,一男一女依偎在書桌後,正在作畫。男子一襲素白長袍,圓領箭袖,銀亮暗紋,身形挺拔麵容溫文,女子衣衫嫩綠,左襟斜斜繡著兩枝菊花,身姿窈窕,眉目如畫。男子自女子身後一手攬在她腰間,一手握著她的手提筆落筆,潔白的宣紙上潑墨點點,一時也未看清畫的是什麽。


    “別動,別動!哎呀,這一筆又壞了!”男子不禁宛然歎息。


    “不畫了,不畫了!橫豎也畫不好!”女子賭氣嗔聲,扭動著身子便要擱筆,扭頭向男子展顏一笑,道:“我們去園子裏玩玩好不好?”


    “不是才讓小風、小雲去采花嗎?”男子秀眉微蹙。


    “所以啊,也不知她們倆是怎麽了,還不回來!我還等著要玫瑰花瓣做胭脂呢!”女子咯咯輕笑,美眸流轉之間,靈動生輝。


    “那便去吧!你還真是能折騰,一會畫畫一會彈琴一會插花,一會搗鼓小吃,一會又要製胭脂。唉!”他輕輕一歎,卻含著無數清愁在內,順著她手將筆擱下,雙手自後環著她入懷,在她發間輕輕一吻,悠悠道:“其實何苦——我知你是有意要替我排遣寂寞,可我——”


    “你落到今日這地步,也有我的關係。”青鸞垂眸低聲道:“如果不是我,萬歲也不會生這麽大的氣,不會把你軟禁在這兒了!胤礽,對不起!”


    “別這麽說!”太子抬手輕輕掩住她的唇,指腹輕輕摩挲她的唇,低聲道:“你這樣待我,我胤礽何德何能?青鸞,你當真——不後悔嗎?”


    青鸞霍然轉身,如水雙眸灼灼凝視著他,眸中可見一片濃清深意,“我不後悔,這是我一生最快樂的事!”


    “青鸞……”太子猛然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擁抱,下頷抵在她的肩頭,身子微微發抖,他歎息道:“青鸞,我什麽也給不了你,唯有這顆心,便隻有你……”


    “我就知道,你不會對我那般無情,”青鸞囈語般伏在他懷中輕輕動了動,突然抬起頭,望著他,有些淒楚澀然道:“可是先前,你為何要那般傷我?”


    “我——”太子身子一抖,苦笑道:“你是個好姑娘,自打第一次看見你,我便知你是個好姑娘,你比我年輕得多,我怎麽忍心——害了你!”


    “真的嗎?”青鸞又驚又喜,眸中驟然一亮,脈脈凝視著他。


    “真的。”太子抬手,輕輕撫摸上她的臉頰,愛憐不已。


    “我是說,自打你第一次看見我,便,便——是嗎?”青鸞臉上泛著嬌羞容光。


    太子一怔,不禁低笑,道:“是,你看我的眼光雖然大膽,卻清澈純情,混無雜質,滿滿隻有欣賞讚賞,與旁人都不一樣。你那眼光,”太子情不自禁輕輕吻了吻她的眼睛,道:“我一直都忘不掉!”


    “那,那你還——”青鸞心中又驚又喜,忍不住又酸又澀,幾下相衝,不禁委屈,撅著小嘴道:“那你還這般討厭人家。你可還記得咱們的三年之約?若是再尋不著你,我已打算要回杭州了!”


    太子身子微微一顫,臉色愀然而變,繼而舒了口氣幸然笑道:“幸好,你不曾離去!”


    青鸞“撲哧”一笑,嬌哼嗔道:“我還以為你巴不得再也不見我呢!”


    “以後,再不放你走!”太子俯身,吻了吻她的臉。


    青鸞雙頰一紅,更是嬌羞無限,嬌哼一聲直往他懷裏鑽。


    太子見狀不禁低笑,道:“你往日膽子不是大得緊嗎?臉皮也那樣厚,怎麽今日居然也會害羞!”他說著竟俯身輕輕銜住她的耳垂,曖昧笑道:“這便羞了,若是洞房花燭——”


    “你,你壞死了,不跟你說了!”青鸞嬌羞變成惱羞,腳一跺,嬌軀一扭便欲轉身離去。


    太子一把拉住她,捧著她的臉便深深吻了下去,青鸞先是掙紮,繼而不自禁抬手攬住他的腰,嬌喘連連,身子幾欲化作一汪春水貼在他身上,霞飛雙頰,眼波瀲灩,眉間目梢皆是情。太子愈加情動愛憐,猛的打橫抱起她,低聲道:“鸞兒,我想要你,現在就要!”


    “……”青鸞聲若蚊鳴不知說了什麽,太子嘴角勾起溫暖含情的笑容,抱著她大踏步往臥室走去……


    引章臉紅心跳,瞧得一時僵住了動彈不得,待得人去室空,這才揉了揉胸口舒了口氣回過神來。怔怔的站著,低頭尋思一回,她輕輕轉身,向後走去。望了正驚訝望著她為何不進去反而回來的小風、小雲輕輕笑道:“好好侍奉你們主子!告訴她,等過些時候我再來看她。宮裏人心險惡,你們要多留點心眼,萬一有什麽難事,一定要設法傳遞消息至九爺府,明白嗎?”


    “奴婢們明白了,駱小姐放心!”小風、小雲齊聲答應。


    引章一笑點頭,道:“那麽我先走了,此處不便,你們也不必送我了!”


    小風、小雲相視一眼,便點頭依了她,隻送她至點石軒門口,看著她去了,方才回屋。


    直到年後,在諸臣的再三勸奏下,康熙才將太子取消了禁閉,恢複了一切的儀仗待遇。經此事後,太子比從前更加懶懶不欲問事,康熙看在眼裏,急在心頭,痛在心頭,卻也是無可奈何。


    在此狀況下,他更加的想念另一個他如同太子一般放在心上的孩兒翠羽,於是剛剛四月,便起駕前往熱河行宮,巡幸塞外。


    一幹皇子們理所當然隨行,包括引章在內。弘衍和海晴年紀尚小,不在隨駕之列,引章不得不將他們留在府中,讓宮嬤嬤和紅葉等人監督著嬤嬤丫環們好生照顧。


    康熙倒也蠻替她著想的,竟沒點宜妃隨行,說是讓宜妃替他在宮中抄四卷金剛經替他祈福,不吩咐別人單單是她,這是何等的榮耀?宜妃欣然答應。引章也大舒了口氣,宜妃不隨行,她便也不需要隨在她身旁伺候了!


    行了半個多月來至行宮,她與胤禟被分配住在囀鶯閣,與太子和青鸞所居的金蓮苑隻隔了一個波光瀲灩的大湖。


    青鸞自嫁了太子,脾氣也溫婉了不少,柔波嫵媚,笑容婉轉,太子與她情濃意切,相依相攜,一副無可分離的模樣。引章有時與她一處,也不再像從前那般嘰嘰咯咯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了,引章問起她為何不唱戲了?她輕輕一笑,道:“胤礽不叫我唱了,他說那樣不好。”


    引章無聲而歎,從未想過青鸞竟是如此癡情種。


    康熙三天兩頭的派人崔問引章,翠羽到了沒有,把個引章急得沒法,隻好一趟一趟派人前往探看,天天急得在屋裏轉來轉去直要冒火。


    胤禟歪靠在榻上摸著本傳奇角本解悶,見了不但不同情,反而挑眉挖苦道:“誰叫你答應得這樣幹脆?老頭子就這脾性,你越是答應痛快,他越是嫌不夠快!”


    “你既知道,怎麽先前不提醒人家?”引章氣急敗壞,一下將氣撒在他身上,過去順手將他手中的書扔在一旁,人便撲了過去,將他壓倒在榻上,睜大著眼板著俏臉瞪著他。(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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