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在她對麵落座,唐棠眼睛一亮。


    “溫塵,你來了!”


    司溫塵一坐下就拿出了煙盒。


    “怎麽臉色不好?這幾天沒睡好?”


    他抽了根煙送進嘴裏,歪頭叼著,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包煙了,可是一點鎮定神經的效果都起不到,太陽穴還是突突地跳得厲害,頭很痛,很亂。


    “你怎麽又抽煙?你以前當著我的麵都不抽的,這裏是餐廳,別抽了好嗎?”


    唐棠伸手要去拿他的煙,但被司溫塵避開了,皺了皺眉,帶著幾分不耐煩。


    “你找我,不是談我媽的身體?”


    “嗯!”


    唐棠有些失落,盡管知道他肯見她隻是為了楊一舟。


    “一個月前,伯母做了體檢,報告出來了,心髒不好,而且各個器官都出現了嚴重的衰竭,不僅僅是老化而已,很可能是因為情緒壓抑,我沒敢告訴她,隻說出了心髒都正常。”


    “體檢報告帶了嗎?”


    “沒有,還在英國,我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多關心她,她現在一個人,真的很不容易,母親都是這樣的,一方麵盼著兒子找女朋友,一方麵又擔心兒子被搶走,她會有很強烈的心理落差,尤其石書淨還不是她喜歡的,就更加排斥,長此以往,她的身體肯定撐不住。”


    “這些我知道,沒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你一定要對我這麽絕情嗎?從什麽時候開始,就連和你單獨相處五分鍾都這麽難?”


    “我有事。”


    “請你聽我說完這幾句,當年是我先離開你,現在又舍不得放手,你一定認為我很下賤,但我離開確實是迫不得已,我是有苦衷的。”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別再提。”


    “難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嗎?”


    “不想。”


    司溫塵很肯定地說。


    唐棠濕潤了眼眶。


    “可是我想讓你知道,這幾年,我承受了多大的委屈,我之所以突然和你分手,跑到國外,是因為……”


    她閉上眼睛,哀戚地說。


    “因為我當年檢查出乳腺癌,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司溫塵怔住了,夾在手指間的煙被掐斷。


    盡管時隔多年,他早已經不在意,但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因為我不想你擔心,而且,我做了切除手術,我已經不是個完整的女人,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而且,醫生說過,就算切除了,也難保以後不會複發,我可能會死,我不想耽誤你。”


    司溫塵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良久,才歎了口氣。


    “對不起……我……”


    “你不用道歉,是我選擇隱瞞,當年離開你,是我做過最後悔的選擇,我那時候總是憧憬著等我把病治好,也許還能和你複合,可是……太遲了!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同情我,也知道你不會回頭,我隻是受不了你對我那麽殘忍。”


    “這些年我所受的委屈,是我心甘情願,可是……我是因為愛你,我不該遭到你這麽殘忍的對待。”


    唐棠的笑容很苦很苦。


    “你叫我別繼續在你身上浪費時間,可我去找誰?哪個男人能接受一個沒有胸,而且將來很可能會癌症複發死掉的女人?每天洗澡的時候,我都會哭,我恨老天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在戰場上,我甚至想過就這麽死了算了,也是一種解脫。”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當初你告訴我真相,我會一直陪著你,但是現在……”


    “我明白的!我沒有別的請求,我隻求你,別對我太殘忍好嗎?否則,我真的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全身的血液,統統往心髒流去,好像有一隻手在撕扯司溫塵的心髒。


    這輩子,他和唐棠是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人都有惻隱之心,畢竟他們認識這麽多年,他無法做到完全無動於衷,久久,對她笑了笑。


    “好!”


    唐棠忙擦幹眼淚。


    “你也不用把我當成一個病人,就和以前那樣就好了!我們已經很久沒一起吃過飯了,今天陪我吧!”


    石書淨和顧輕寒簽完合同已經七點多了,顧輕寒提議一起吃晚餐,石書淨堅持做東,找了一間法式西餐廳。


    顧輕寒搖晃著紅酒杯,燈光投映在他臉上,勾勒出一道溫潤俊雅的陰影。


    “這間餐廳氣氛不錯,我喜歡。”


    “我知道你在法國生活過一段時間,而這裏的法餐是全流砂市最正宗的,我想你一定喜歡。”


    顧輕寒莞爾。


    “所以說,你在離開藍天後還能到海洋集團擔任項目經理,不是沒有理由的,我欣賞準備充足的人。”


    “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不是嗎?”


    石書淨和他碰杯。


    “就算被人認定是關係戶,也要是有一定水準的關係戶。”


    “你很幽默。”


    石書淨聳肩。


    “沒人這麽說過,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難怪司先生對你情有獨鍾,隻可惜……你們的路似乎並不是這麽順利。”


    石書淨放下酒杯,認真看著他。


    “顧總,既然生意已經談完了,你大可以開門見山,無謂繼續兜圈子。”


    “既然石經理這麽爽快,我也就實話實說……”


    顧輕寒眼裏的溫柔褪去了幾分,多了一些鋒芒。


    “我想你離開竹清。”


    這話早在石書淨意料之中,所以隻是淡定地笑了笑。


    “不知道顧總是以什麽身份對我說這句話?”


    “我是竹清的哥哥。”


    “她母親是我後母,當然,對我來說,她和親生母親一樣好,但是,竹清一直無法接受,才從墨兔市來到流砂市,我不想逼她太緊,所以一直沒打擾過她的生活,這些事,她應該沒和你提過吧!”


    “確實沒有,她不說,我也尊重她的隱私,但以我對竹清的了解,如果僅僅是你說的那樣,她不會對你……”


    “深惡痛疾?恨不得我死?”


    “是!”


    “我和她之間確實有誤會,但你看得出來,我有多緊張她。”


    “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不需要你的緊張,那對她來說是一種負擔。”


    “我是為她好!”


    又是一個以“為她好”的名義一意孤行的男人,和司溫塵一樣,從來隻是單方麵認為自己是在付出,卻從來沒考慮過對方想不想要,大概像他們這樣的男人都是這麽自以為是!


    聯想到自己相同的經曆,石書淨不由自主就帶了幾分情緒。


    “我和竹清是好姐妹,不可能說斷就斷,而且,她是個成年人,知道該和什麽人交往,不該和什麽人交往,不需要你來判斷,更別說,你還不算她的親人。”


    “我知道你們感情好,但真正的友誼,是替對方考慮,她已經因為你丟掉了工作,連溫飽都有問題,你不覺得自己害了她?而且,你應該還沒跟她說過她是被你連累。”


    “這個問題,溫塵已經在解決,不會再發生了。”


    顧輕寒已然變得有些銳利。


    “已經有了第一次,你憑什麽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明知自己會帶給她麻煩,還要連累她,這就是你所謂的姐妹情?當記者隻會埋沒她的才能,她真正的天分都在設計上,我會給她安排一條最合適的路,不會讓任何人影響她的前途。”


    這樣的交談,顯然令石書淨非常不快,可她無法反駁。


    顧輕寒是個相當強勢的男人,她根本駁不過他,隻能說,兩人各有各的立場。


    這頓飯自然不愉快,一走出餐廳,石書淨就急於擺脫顧輕寒。


    “顧總,再見。”


    “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我今天說的一些話,也許言辭尖銳了一些,但希望你明白,我都是為了竹清,而非針對你個人,相反,我非常欣賞你的能力和性格,如果不是因為那些外在因素,我會為竹清有你這樣一位好朋友感到開心。”


    石書淨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


    “我明白你保護竹清的用心,但你用錯了方法,有時候單方麵為她好,隻會讓她更加排斥你,竹清有自己的是非觀和喜好,我想,她對你的感覺,也不可能發生變化,她總是要找男朋友的,到時候你怎麽辦?”


    “不可能!”


    顧輕寒的眼神立刻冷下來,陰森森的。


    “除了我,其他男人休想接近她。”


    “你說這話,我就知道竹清為什麽排斥你,哪個女人都忍受不了這樣的控製欲。”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她,對她更好,她現在不理解沒關係,但我會等,她總會回心轉意。”


    “我看不可能。”


    “如果你真的愛她,就該離她遠一些,別再打擾她的生活。”


    “你了解我們的過去嗎?說這些話,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顧輕寒諷刺。


    “別破壞我對你的好感!”


    “你喜歡我,或者討厭我,我一點都不在乎,我也是在保護我的朋友,她真的非常討厭你,你還死心吧!再見!”


    石書淨說完就要走,但顧輕寒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粗魯的舉動,嚇了她一跳,那五根手指,不斷用力,很疼。


    但更可怕的是眼前的顧輕寒,目光淩厲得如同能將她整個剜去。


    “我要你收回她討厭我那句話。”


    高大的身影如此危險,危機重重,叫石書淨膽寒,高竹清說得對,顧輕寒是個兩麵人,溫和沉穩隻是表象,但凡有人觸碰到他的禁忌,危險的一麵就會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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