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茶杯,添了點茶葉,秦白淵放到司溫塵身邊的茶幾上,用水壺倒了水,茶香嫋嫋,蒸騰著幽幽水汽。


    “這段時間,為了項目的事情,石書淨太奔波了,我看在眼裏,也很心疼,以後兩邊的事,就由我來處理吧!”


    他說話裏沒有一點兒戾氣,還衝司溫塵不冷不淡地笑了笑。


    “司先生不必懷疑我的能力,將來我是要接任整個藍天的,不可能連這點事都幹不好!”


    司溫塵抿了口茶,笑而不語,也沒說答應,也沒反對。


    秦雲寧見狀,唯有順水推舟。


    “這樣也好,我身體是不行了,遲早要交給後輩,以後白淵就倚仗司先生多提點了,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盡管指出來,不用給他麵子,至於石書淨,你就負責幫助白淵,這麽重要的項目,我信不過其他人,有你幫著白淵我也放心。”


    石書淨點了點頭,視線低垂著,剛好落在司溫塵的手指上,那雙手,指骨分明,修長,落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打著,那樣地漫不經心,卻操縱著她的神經。


    中間石書淨實在不堪重負,就出去了,也沒走多遠,就躲在樓梯間,望著外麵的路燈發呆。


    “在想什麽?”


    一道聲音猝然在耳後響起,嚇了石書淨一跳,一轉身剛好對上司溫塵的臉,他的身子半彎著,和她貼的很近,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呼吸交纏著,他的唇,也落在她唇不到一米的地方,隨時都能吻上。


    但他並沒有動,隻是優雅地扯了扯嘴角。


    “化妝了?為我打扮的?”


    很滿意似地欣賞著,笑意漣漣。


    石書淨心裏燒著一團火,伸手推了他一下就要走。


    但司溫塵抓住了她的手腕,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回來就鬆開了。


    “放心,我不吃人!”


    石書淨有點惱火,瞪著他。


    “你怎麽來這?”


    “不是說了嗎?你公公生病,我來探病,有什麽稀奇?”


    鬼才相信他的話,他司溫塵會關心別人的死活才怪,他從來都是,隻管自己在意的,其他人的命可能就像草芥一樣輕賤。


    “當然,這是個幌子,真正原因還不是我想你了?既然你沒空來見我,那我就來見你……”


    司溫塵捏起她的下顎,目光灼灼,一笑傾城,在昏黃的燈光裏,魅惑極了。


    “不想見到我麽?”


    她滋生出一種憤怒的情緒,劈手拍開了他的手。


    “你別這樣!我不想你來這裏!”


    司溫塵也不生氣,反倒摸了摸她的臉,安撫似地喃語。


    “為什麽?白天見麵的時候,你分明是很想我的……”


    “我公公住院,我心情很煩躁,沒空想那些!”


    想到上次飯局,他也是這樣把自己壓在樓梯間。


    “你真的不該來這!”


    “我心裏,一直很愧對我公公,現在他生病了,你還跑來醫院,你是要讓我愧疚而死嗎?”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特地來安慰你……”


    “你這叫安慰?”


    石書淨冷笑。


    “你隻是像從前那樣,想要戲弄我,讓我難堪!可你也得分場合,就這樣找到醫院來,你以為我公公不會懷疑?就算他不,我也覺得很恥辱,罪孽深重。”


    司溫塵皺了皺眉頭。


    “你不欠秦家任何人,不必感到恥辱!”


    “不,我欠了,我公公對我有多好,你根本想象不到!可是我呢?他對我那麽好,我還背叛,我覺得自己好髒……”


    那些厭惡情緒統統湧上來,加上在醫院裏,人的心情原本就更壓抑,石書淨的痛苦就更加深重了,情緒也變得有些激動。


    “如果他真有什麽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


    “你為什麽總這麽想?且不說秦雲寧對你好出於什麽目的,哪怕他是真心,那也是他自願,不該變成你的道德枷鎖,你究竟是為自己而活、還是為秦家而活,你搞清楚了嗎?你誰也不欠,就算秦雲寧真死了,也跟你沒關係……”


    最後這句話刺痛了石書淨的神經,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連日緊繃的神經,出現了崩潰的趨勢。


    “你當然這麽說,因為你就是個沒心沒肺、自私自利的人,你從來都想著自己,你隻考慮自己的喜好,你喜歡,就能強取豪奪,你沒有任何壓力,可我呢,我背叛了,我這輩子心裏都不安!我和你不是一類人,我沒資格隨心所欲,而且……我的心還沒死,做錯事我會愧疚,不像你這麽麻木不仁……”


    司溫塵目光一沉,如同受到了重重的一擊,瞳孔最中心的一點驟然緊縮,鬱氣下沉到了嘴角,嘴唇都微微繃緊,連氣息都變得冰冷。


    “強取豪奪?這就是你對我們這段感情的看法?”


    “難道不是嗎?你就像一個魔鬼,帶著我犯罪,走向一條不歸路,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的狀況,我都不明白……”


    司溫塵眉頭深鎖。


    “如果你不想,我糾纏也沒用!你問問你自己,難道你就沒對我心動過?”


    “有又怎麽樣?那隻是因為我太絕望了……結婚三年,我沒有得到秦白淵的一點愛,我很脆弱,這時候隻要有一個男人關心我,我都會心動,你隻是我一根救命稻草而已,如果秦白淵愛我,我根本不可能和你發生任何關係……”


    司溫塵盡量去理解她,一個女人生氣時都會說一些氣話,並不代表真那麽想。


    可是,他也是一個有脾氣的男人,也許他今天來醫院,是有些不妥當,但那是因為他太想念她,在秦雲寧麵前,他已經極力壓抑住自己了,為什麽她還要這麽激動?難道在她眼裏,他就是比不上秦家的人?


    什麽救命稻草!他司溫塵,還能淪為秦白淵的替身?怎麽可能!


    怒意上頭,他一把掐住她的下顎,目光森冷,但還是控製住了力道,不至於弄痛她。


    “把最後那句話收回去!”


    “我不!”


    石書淨倔強地與他對視。


    “你不想聽,但那就是實話!”


    “我命令你收回去!”


    “我不要!”


    司溫塵慍怒,偏偏他所有的手段都不舍得用來對付自己喜歡的女人,所以隻能忍受自己的一片真心都喂狗了,被這個女人狠狠踐踏。


    石書淨在這樣的氣氛中瑟瑟發抖,內心冰冷,絕望。


    “司溫塵,我們結束吧!”


    他擰緊眉頭,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麽輕易地說出這句話。


    “你再說一次?”


    “我們結束吧……”


    石書淨紅了眼眶,拚盡全力才沒讓眼淚流下來。


    “這段感情,甚至稱不上感情,我沒有一天不被愧疚折磨!我快要瘋掉了……我現在隻想一切回歸正軌,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放過我……”


    司溫塵掐著她的下顎,熾熱的手指逐漸變得冰冷,氣息,也慢慢趨於冰冷,他緊盯著她絕望的臉,張了張嘴,不止一次地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什麽都沒有說,反倒是笑起來,那樣的笑容,充滿了譏誚的意味,冷徹骨髓。


    他似乎是覺得,一切變得非常荒唐,荒唐得叫他已經無力去吐槽些什麽,隻是一直冷笑,然後鬆開了她,退後了兩步。


    “如果你認為我是你的負擔,那你就過回你原來的生活吧……”


    門被粗暴地甩上,那重重的一擊,刺痛了石書淨的心髒,全身的血液驟然凝結成冰,她靠著牆壁,身體無助地滑落,抱緊了自己,將臉深深埋進膝蓋。


    當晚秦白淵留在醫院照顧秦雲寧,石書淨一個人離開了。


    在醫院門口等的士的時候,一輛轎車停在不遠的地方,車裏麵開著燈,她無意一瞥,裏麵一對男女挺親昵的,而女人居然是殷靜琪,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然後下了車。


    那男人大概四十多歲,她沒見過,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下車後殷靜琪還目送車子離開,才從另一道門進去了,沒有發現石書淨。


    石書淨心裏就有點兒發慌了,難道殷靜琪……


    但她又不能確定,摸頭拍肩膀算不算是過分親昵了,也許隻是她太敏感,畢竟這幾年,她和秦雲寧兩夫妻的感情還不錯,更何況秦家還是大家族,應該沒那個膽子背叛。


    回到家裏一個人哭了很久,覺得委屈、傷心,對司溫塵說分手,隻是她一時衝動,她心裏並不願意,可是說都說了,也無法後悔,眼前的局麵也不允許她後悔,渾渾噩噩地睡了一早上,下午才去上班,頭疼得要命。


    秘書被她兩個黑眼圈嚇了一跳。


    “經理你昨晚去做賊了嗎?”


    石書淨一手撐著頭,不舒服地捏著眉心。


    “有什麽事?”


    “大事不妙!海洋集團那邊,暫停了咱們的工程,說要擱置一段時間。”


    “怎麽回事?”


    石書淨顧不得疼,坐直了身體。


    “和那邊聯係過了嗎?什麽原因?”


    “不清楚,那邊沒說!工程進行得好好的,說停就停了,肯定有蹊蹺,該不會那個什麽天宇還記恨著咱們搶單子,在背後整咱們吧?”


    “應該不是,區區一個天宇,還不足以影響海洋集團的決定,你繼續跟進,我這邊也和對方聯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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