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彥把諾顏送回醫院之後就離開了。回到病房,諾父已經休息了,進去拿了自己的包,諾顏悄悄的退出了病房,然後靜靜的坐在走廊的長椅之中,等待著諾雪的歸來。


    約莫二十分鍾後,諾雪終於出現了。


    諾雪看到諾顏,驚愕了一下。“你還沒有回去?”一邊說著,一邊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昨晚你在這裏陪了一夜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爸這裏你不用擔心,我來照顧就好。”


    諾顏跟了上去。“我想跟你談談。”


    諾雪頭也不回的說道。“下次吧,今天我有點忙。”聲音冷冷的,顯然不怎麽願意與諾顏交談。


    “不會太久,十分鍾就夠了。”


    見她如此執著,諾雪心底隱隱有些不安。“那你去休息室裏等一下,等我換好衣服馬上過去。”


    “嗯。”


    十分鍾後,休息室裏。


    諾雪還未在椅子上坐下,就聽到諾顏激動的問道。


    “你昨天讓小宇輸血了?”


    正要坐下的身形一頓,諾雪清秀的臉蛋上隨即揚起一抹溫然無害的笑容,“你在說什麽啊?”目光之中,泛著點點的冰淩。


    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諾顏早已摸清了諾雪的心思,對她的信任,隨著她斂下的眼眸一並沉了。


    精致的五官上,皮膚有些慘白,因為她的隱瞞,諾顏有些不悅,連帶的,聲音也是冷冷的。“醫生都告訴我了。”


    語落,諾雪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唇角,雙眸之中是諾顏無比嚴肅的表情,頓時,神色瞬間慌張了起來。“你……小顏,你聽我解釋——”軟綿綿的聲音之中帶著委屈,諾顏正想解釋,然而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諾顏提高的嗓音壓住了。


    “姐,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麽。”諾顏還想給她一個機會,希望她能夠親口承認。


    然而在她的話之後,諾雪的眼眶瞬間就紅了,支支吾吾的表情,一如既往得無辜可憐。


    這麽多年來,即便自己遭到暴力的對待,她心疼自己卻始終不敢為自己出頭,諾顏一直以為是溫軟的性格使得她怯弱膽小。但是在小宇的這件事情上,她似乎看到了她的另一麵,諾雪,她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懦弱。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情的時候。


    看著諾雪的樣子,諾顏是知道自己不會從她的口中聽到答案了,索性,她直接就把答案說出來了。


    “小宇,是爸爸的孩子是嗎?”雖是提問,但是諾顏卻十分確定。正是因為諾雪清楚小宇的身份,所以昨天才會瞞著她讓小宇輸血,除此之外,沒有第二個解釋了。


    聞言,諾雪心下一驚,臉色頓時蒼白如紙。“不是,我……”她還想開口辯解,但是看到諾顏那冰冷的表情,她知道無論自己怎麽反駁都沒有,於是,隻好僵硬的點了點頭。“是的。”


    聽到諾雪親口承認自己內心的想法,諾顏終於平靜了。


    她抿了抿自己因為緊張而幹澀的唇,保持著平穩的呼吸,盡量用淡淡的語氣問道:“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五年前。”諾雪知道這件事情沒有辦法再瞞下去了,隻好全盤道出。“我在家裏,找到了媽媽留下的信。”


    信?母親還留下了信?為什麽她當初整理遺物的時候什麽也沒有發現。


    但現在重要的不是信,而是信上的內容是什麽。


    諾雪深深的吸了口氣,泛著淚光的眼底努力的壓著快要落下的淚水,她的表情,像是好不容易才做好了準備,在諾顏焦急的目光之下,緩緩道來。


    “信上說,小宇確實是爸的孩子,但是因為爸出軌在先,所以媽為了報複他故意撒了謊。後來,媽因為爸的事情在孕期換上了抑鬱症,所以,小宇生下來之後才會跟普通人不一樣,媽因此更恨爸,以至於過世之前,她都不肯把小宇的身份說出來。”諾雪用最簡短的語言概括出信上的內容。


    諾顏震驚了,因為她剛才想過了有可能的原因,卻是萬萬沒有想到,真相竟然會是如此。


    雖然一切來源於父親的背叛,但是母親也真的不應該為了報複父親的背叛而撒下這個謊。想到母親過世後的那些年,年邁的外婆帶著剛出生不久的小宇在其他親戚之間就像個球一樣被踢來踢去,她就覺得心好痛,為小宇感到心痛。如果母親沒有欺騙父親小宇的身份,那麽這些年來,他也不會一個人過得那麽苦。


    甚至有的時候,她還惡毒的希望他消失,如果沒有他的存在,那麽她就不會有這麽大的負擔,她可以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交朋友,上街,打扮得漂漂亮亮,舒服的度過每一天,而不是每日每日的都在為錢的事情發愁,放棄自己的自尊當個陪酒小姐……


    想到這裏,諾顏的眼眶殷紅,滾燙的淚水在眼底攢動。在埋怨母親撒下如此殘忍的謊言之時,更是心痛無辜的小宇。明明可以有個家,卻硬生生的有加無法回,甚至成為人們唾棄的對象。


    晶瑩的淚水自諾顏眼角滾落,心痛得如同刀絞一般。


    但現在還不是她哭泣的時候!


    想到還沒有解決的問題,諾顏連忙伸手用手掌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


    “既然五年前就知道了,那為什麽你不告訴我們,告訴爸?”諾顏不明白。她知道她一直沒有將小宇當成弟弟,是因為之前他們以為小宇是私生子,但是諾雪既然知道這個真相,為什麽沒有告訴他們?


    諾雪囁嚅著說道。“我說了,你們就會相信嗎?”


    “不時有信可以證明嗎?”


    話到這裏,諾雪也忍不住留下了淚水。“對不起,信被我弄丟了。因為當時趕著去工作,再加上這件事對我衝擊太大了,所以我把信隨便塞進了衣櫥裏。可是當我晚上回到家的時候,信不見了,衣櫥也有被翻過的痕跡。”說到這裏,諾雪露出無比內疚的表情,淚水更是像開著水龍頭,不斷從眼眶之中溢出。


    見狀,諾顏也無心再去追究她的過失。


    衣櫥被翻過的痕跡,諾顏眉心緊皺,腦海裏閃過一張刻薄的臉。


    “是那個女人做的嗎?”


    諾雪用桌上的紙巾擦了擦眼淚,咬著唇,不確定的搖了搖頭。“我沒有看到,所以不能確定,但我想,應該是她。因為後來她警告我,不要把信的事情說出去,否則就……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如果我勇敢一點,你跟小宇也不至於受這麽多的苦。”話落,諾雪早已泣不成聲。


    看著諾雪如此自責懊悔的模樣,諾顏無奈的歎了口氣。


    “這不是你的錯,我不怪你。”五年前,她也不過才滿十八歲而已,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能做什麽?忙著考高中,那個惡毒的女人拿她的未來威脅她,自己又怎麽能夠因此而責怪她的不是。


    “現在把這件事情告訴爸還來得及。”諾顏堅定的說道,無論如何,不能讓小宇再受苦了。


    本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知,在聽了她的這句話之後,諾雪瞬間又激動了起來。


    “不要,不要告訴爸。”諾雪猛地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忘了流淚。


    諾顏滿眼疑惑的望著表情緊張的諾雪,聽到她說道。


    “我是說,不要是現在。”諾雪說著,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然後握住諾顏冰涼的雙手,語重心長的勸說道。“如果你現在去告訴他,你想過爸會是什麽樣的感受嗎?一直以為小宇是別人的孩子,所以一直恨著他,可是現在突然知道他是自己的兒子,更嚴重的是,小宇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他害的,你想他會有多麽內疚多麽自責。”


    諾雪一雙同樣心疼的眼眸深深的望著諾顏,接著說道:“他現在才剛從重症監護室裏出來,身體還很虛弱,我不認為他有足夠的能力去承受這個真相。所以,我們暫時先什麽也別說,等到爸身體好一些,可以出院了,我會親自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他的,你說好嗎?”


    諾顏本是打算現在就過去說的,但是聽了諾雪的這番話,她才清楚自己太著急了,顧慮不夠多。


    確實如諾雪所說的。


    父親在小宇的這件事情上占了絕大部分的責任,雖然勉強看在過世母親的份上讓小宇冠上了他的姓,但這十幾年來,他對於小宇的生死置之不顧,突然一下子知道的話,肯定是無力承受的。


    所以諾顏想了想,最終點點頭,打算過一陣子再說。


    “那麽,到時候就請你把這件事情告訴爸了。”


    聽到諾顏讚同了自己的決心,諾雪舒了口氣。


    “這是應該的,早在五年前,我就應該這麽做了。”說著,又哽咽了起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謝謝你能夠原諒我的失誤,我保證以後,一定會好好對小宇的。”


    諾顏微微一笑,說道。“昨天回去的路上,小宇一直說你給他糖吃,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


    “真的嗎?那就太好了。”諾雪終於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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