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路邊,瘋狂的嘔吐,吐的眼淚更加肆虐,吐的全身猛烈抽搐,吐的胃裏翻江倒海,吐到我最後一絲氣力都沒了,身體癱軟倒地。


    我張開雙臂,躺在冰涼的土地上,仰望著蒼茫的夜空,任眼淚滂沱。


    淚水,終於停止了泛濫,剩下的,隻有空蕩的悲傷。


    一副身軀,就如一具殘骸,僵硬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躺,就是一夜。


    “真是的,吐的到處都是。”


    一個輕聲的抱怨,依稀的傳入了我的耳中,伴隨而來的是腰間的一陣疼痛:“起來起來,別躺在這裏,我要打掃衛生了。”


    我猛然睜開眼睛。發現,一個穿著製服的環衛大媽正用掃把杵我,趕我走。


    不過,當她看到我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嚇的往後退了一步,驚慌失措的說道:“喲,你的眼睛怎麽腫成這樣?不要緊吧?”


    我無力的搖了搖頭,然後側身,撐著地,努力的爬了起來。在站起來的這一瞬間,我的身體還在搖晃著,頭暈目眩。


    環衛大媽連忙過來扶住我,好心的問道:“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我看了她一眼,淡然的,虛弱的說道:“不用,謝謝!”


    這聲音,簡直沙啞到了恐怖。


    隨即,我輕輕的掙脫開了環衛大媽的手,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在路上。


    此刻,天才剛蒙蒙亮,四周圍一片寂靜,靜的有點淒涼,仿佛整個世界,隻有我鞋底摩擦地麵的聲音,那麽的清晰,又那麽的沉重,它凸顯了我的心,一個孤獨者的落魄之心。


    走著走著,朝陽漸漸的升起,微弱的陽光射到了我的臉上,刺痛著我脆弱而紅腫的眼。我不禁眯了起來,努力的迎著陽光向前走去,腳步,變得更加緩慢了。


    昨日,仿佛如一場夢,夢裏太多的悲傷和痛苦。夢去人空,我似乎已經感受不到那種極致的痛,內心裏空空蕩蕩,所有的苦痛都化為了無知無覺。


    我成了一具真正的行屍走肉,在空曠的路上,慢慢的挪著僵硬的腳步,漫無方向的走著。


    漸漸的,路上的行人開始增多了起來,耳邊開始充斥著紛紛攘攘的聲音,許多的人與我擦身而過。但許多人的目光,都是冷漠,仿佛我這個落魄鬼是最微小的塵埃,沒人看得見。


    不知不覺,我竟然回到了學校。也許是在愛情裏跌入了深淵,我的潛意識在渴望另一種感情,——友情。


    心的方向,就是這個有兄弟有安身之處的學校。


    踏入校園的時候,太陽已經非常猛烈,照的我渾身滾燙,頭越發的昏沉。路上偶有人經過,卻都在對我指指點點。


    在那些人的眼神裏,沒有同情,沒有訝異,有的隻是嫌棄,鄙夷,畏懼,以及驚慌。恍惚之間,我好像覺得自己又回到了最初來學校的時候,一股深深的黑暗將我籠罩。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麽了。前些天,我走在校園裏,和張靜怡手牽手,幸福甜蜜,享受的是別人豔羨的目光,是別人祝福的神色。


    再前些日子,我戰勝了無敵哥,享受的是別人的崇拜和敬畏。


    可為什麽眨眼間,張靜怡變了,連校園都變了,變得如此讓人窒息


    但,我依舊在努力,努力的衝破這種窒息感,努力的忽視那些鄙夷和指點,低著頭,落寞的回了寢室。


    寢室已經沒了往日的生機,空無一人。原來,現在都已經下午了,大夥兒都上課去了。


    我環顧四周,還是感覺那麽的壓抑,壓抑到呼吸都不暢了。在這一瞬,我是那麽的想尋找一點生機,尋找一點溫情。


    也許,置身於熱鬧的教室當中,置身於那些曾以我為榮的同學,那些和我並肩作戰的兄弟之間,我會覺得自己還活著,還有存在的價值。


    想到這,我立即拿起沉甸甸的課本,緩步朝教室走了去。


    來到教室前的走廊,剛好第一節課下課的鈴聲響起,我等老師出來了,才走進了教室。


    一進到裏麵,似乎所有的目光頓時一起射向了我。而我,一眼就掃到了最後一排的汪曉鬆,於是,我直接朝他走去,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但,汪曉鬆看到我就好像見到鬼一樣。我一坐下,他就趕緊溜了。頓時,我空落的心,莫名的抽搐了起來,被抽空的身體,瞬間被一股恐懼感侵蝕。


    我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那天的畫麵。


    那天,我和張靜怡親昵的走到教室,汪曉鬆一夥說我們絕配,班裏的女生說我們絕配,全班人都給予我們真摯的祝福。當時的我,沉浸在幸福的海洋,甚至充滿了從未有過的自信。


    為什麽突然之間,我最難得的愛情沒了,連好不容易結交的好兄弟都把我當瘟神了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但,等我觸到班裏其他人的目光時,我這才猛然發現,原來,所有的同學,眼神裏都是異樣。曾經的崇拜沒了,敬畏沒了,友好沒了,連同情都沒了。充斥在他們眼神中的,隻有鄙夷和恐懼。


    而,伴著這些目光而來的,還有細細碎碎的議論聲:


    “看他這恐怖的樣子,那個流傳應該不是假的了。果然,他爸是強奸犯,他媽是神經病,嚇的張靜怡都和他分手了。”


    “是啊,難怪。上次群戰,他不怕刀砍,敢捅無敵哥,我還以為是他有勇氣呢,沒想到他是真的瘋子和神經病的結合啊,肯定那會是犯病了,怪不得看上去挺嚇人的。”


    “嗯嗯,這種人咱們還是不要走近,不然,哪天要發起狂來,不曉得會幹出什麽事來。”


    “還真恐怖啊,他要像到他爸爸,說不定也會幹出坐牢的事來。要像到他媽媽,對,他已經遺傳他媽的神經病了。上次都犯過一次了,很有可能再犯啊。”


    “對呀,聽說無敵哥都發毛了,說這瘋子前幾天又惹了他的女人。他這次一定會把這瘋子趕出學校了。”


    “嗯,汪曉鬆都被無敵哥教訓了一頓,也不敢再幫他了。恐怕現在咱們學校沒誰敢幫他了。他應該在學校待不下去了吧。”


    “待不下去也好,我們省得擔驚受怕。”


    這些聲音,無情的鑽入我的耳中,每一個字,都是那麽的傷人,傷的我體無完膚,我的心似乎被萬箭射穿,千瘡百孔。


    尊嚴,自信,傲氣,期待,愛,快樂,幸福,這些我那麽想要擁有的東西,全部如曇花一現,在短暫的擁有之後,最終被擊的如此粉碎。


    老天,就這麽喜歡捉弄我!就非要讓我嚐盡所有的苦難!非要一次又一次這麽殘忍的打擊我!我的心不是鐵打的,我也會受不了啊!我也是人啊!


    是誰,是誰把我的身世故意泄露出去?是誰要這麽處心積慮的害我?


    張媽媽不可能,她的目的隻是讓我和張靜怡分手,既然她的目的達成了,就根本不會再做這樣多餘的事。


    那還會有誰?


    突然,我的雙眼,猛地觸及到了不遠處一道陰森的目光,是趙曉偉。


    此刻,趙曉偉眼鏡後的小眼睛裏,滿是得逞的意味,其中還藏著極為不明顯的狡黠。


    頓時,我就豁然了。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


    是他向張家透露了我和張靜怡談戀愛的事,是他跟張家說我的壞話。甚至,學校的這些言論,也都是他散布的。


    他的城府,真的很深。


    我討厭這種陰險小人,我恨他!


    可是,我卻再沒了任何衝動,我已經沒力氣去拿刀子捅他了,我也沒有這樣的心情了。


    我的心,早就不完整了,破碎了,破碎到無法愈合。


    不管怎麽樣,我爸是犯人,我媽是神經病,張靜怡和我分手了,這都是事實,我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我也沒法逆天。


    然而,人情的冷漠,卻讓我更加的灰心。所謂的愛人,輕易的離我而去,所謂的兄弟,不敢幫我,所謂的同學,巴不得我遠離他們。


    這個世界,依舊這樣現實。我,依舊是那麽的悲哀。


    仿佛一夜之間,我又被打回了原形,甚至比往日更慘。我努力築起來的堅強和勇氣,全都轟然倒塌。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虛的,我靠什麽來自信!


    整個下午,我又一次徜徉在深深的自卑中,對現實再次的絕望。終於,下課的鈴聲響起,但這不是解脫的聲音,而是魔鬼的召喚。


    老師一走,兩個肌肉男就快速衝進了教室,二話不說,直接一左一右,架起我,拖出了教室。


    班裏的同學一見這情形,沒有一個表示同情的,隻抱著一絲看好戲的心態,跟在後頭。


    我大病未愈,渾身乏力,就跟一隻蔫了的小雞似的,被這兩個肌肉男一路拖到了學校的大操場上。


    而,一路上,好些人看到我這個名噪一時的瘋子,跟一個囚犯一樣被架著,他們頓時來了興趣,紛紛跟在後麵。


    身後的人群浩浩蕩蕩,越聚越多。到了操場,發現,操場上也早已人滿為患。


    不過,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就算天塌下來也就那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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