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翟南能感受到的便是葡萄糖進入身體的微微腫脹感,隨之而來的便是順著血液的流過的冰涼溫度。


    “你已經可以出院了。”走進來拔針的護士長將針頭收好,輕聲道,“還是不要太勞累,飯要按時吃。”


    “謝謝。”長時間不說話讓翟南的聲音有些嘶啞,幹澀的喉嚨也像是卡了物體,十分不舒服。


    “不用客氣,若是不方便的話,明早走也是可以的。”護士長收拾好東西,轉身就出了門。


    翟南安靜地坐在床上,看了床頭的飯菜一眼,從床上坐起,將飯菜擺放到桌上,飛速地吃了起來。


    不過片刻,他擦了擦嘴,將殘羹剩飯扔到了垃圾桶裏,穿好鞋,在病房裏左右看了一圈,沒有東西落下,才打開了門。


    然而,門邊的座椅上空無一人,甚至整個走廊都因為夜晚的來臨,沒有半個人影。


    翟南鬆開門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掏出了手機,按下快捷鍵,不過短短時間就成為他最熟悉的號碼撥出。


    裏麵的鈴聲響了一遍才被接起,卻沒有說話。


    “喂?你在哪裏?”翟南輕關上門,站在走廊裏問道。


    “翟小朋友你好,我是芳菲的父親。”電話那邊的人的身份完全出乎翟南的預料。


    反應了好幾秒,翟南才打招呼,“伯父,你好。”


    “嗯。”吳爸爸輕應了聲,但那語氣絕對不是初次見麵的陌生人那麽簡單,或者說,比起陌生人的態度都不如。


    翟南年幼的時候就在外麵闖蕩,對吳爸爸的態度有些敏感,當即便問道,“伯父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之前芳菲搬出學校與桑榆在外麵租房子我就已經知道你的存在了,很抱歉私自調查過你。”吳爸爸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十分的平緩,大概是翟南安靜的樣子觸動了他做父親的心髒,此時他似乎在斟酌應該用什麽樣的語氣,詞語才能讓事情不那麽難看。


    “關於你的師父的事情,我表示遺憾,但為了我的女兒,我不得不在你難過的關頭說出這些話。”吳爸爸歎了一聲,“我希望你以後能和芳菲斷絕來往。”


    翟南頓了一瞬,問,“伯父,請給我一個理由。”


    “在有些人眼裏捉鬼這個行業很厲害,能掌控財富,權利,但在有些人眼裏,這個行業卻代表著危險,複雜。”吳爸爸緩緩道來,“芳菲性子向來要強,我和她媽媽的工作忙,基本上沒怎麽管過她,所以忽略了很多事情。在查到芳菲這段時間經曆的事情之後,我不得不提出這個要求。”


    “我不想讓芳菲日後生活在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裏。”吳爸爸下了結論。


    翟南站在空曠的走廊上,頭頂白熾燈的光芒落在他身上,染白了他的臉,看起來就像紙人一樣。


    過了一會兒,他捏緊了手機,道,“我知道了,伯父再見。”


    話落,翟南掛了電話,抬步走出了醫院。


    ……


    “爸,我的手機怎麽在你那裏?!”吳芳菲洗了個澡,穿好衣服後,就找不到自己手機了,晃了一圈才看到吳爸爸手裏握著的不正是她的手機麽?


    “爸,你忙了一天了,快點休息吧,我還有朋友在醫院呢,今晚不回來了。”吳芳菲走上前向吳爸爸伸出手。


    半晌,吳爸爸沒有將手機還給她的舉動,吳芳菲呆愣,“爸,手機給我呀!”


    吳爸爸看了她一眼,將電話卡取了下來,道,“別出門了,回房間收拾你的東西,明早就出國。”


    吳芳菲:???


    “爸,你在說什麽呀?什麽出國?!”吳芳菲嘴角的笑意僵住。


    吳爸爸冷下臉看著她,“我們家不會要一個捉鬼的女婿,就是這麽簡單!!”


    話落,他側過身將電話卡扔進了一邊的魚缸裏。


    “爸!!!!”吳芳菲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拿出漁網去撈。


    然而,小小的電話卡直接地穿過了細縫,沉在缸底的石頭縫隙中。


    “媽,你也不管管爸?怎麽可以就這麽一句話就讓我出國?”氣惱的吳芳菲轉過身就見吳媽媽站在她背後,頓時苦著臉抱怨道。


    吳媽媽拍拍吳芳菲的肩頭,眼裏水光盈盈,“你爸說得對,我們不能讓你身邊有這麽危險的人物,去收拾東西吧,明天爸媽就把你送出國。”


    “媽?怎麽連你也這麽說?我身邊哪有什麽危險人物了?你別聽爸瞎說。”吳芳菲詫異地反駁。


    “夠了,你最近幹過的事情難道還不危險嗎?”吳媽媽忍不住提高了聲量,讓吳芳菲噤了聲。


    吳媽媽拉住吳芳菲手,低聲道,“你就當是為媽著想,萬一這樣下去出了什麽意外,你讓媽媽怎麽辦?”


    吳芳菲僵硬在原地。


    ……


    顧桑榆吃了飯,和警察一起將東西收拾好,扔到樓下垃圾桶,被夜風一吹,那纏綿的睡意頓時去了一半。


    輕拍拍手掌,正準備回到警局時,迎麵便走來一人,顧桑榆眨眨眼,等到他走近了才認出是翟南。


    “翟南,芳菲呢?她怎麽沒和你一起?”顧桑榆驚訝地往翟南身後看了看,沒見到吳芳菲的身影,頓時問道。


    翟南的步子頓了頓,身體有瞬間的僵硬,隻可惜顧桑榆並沒有看出來。


    “她先回家了,家裏人找她有事情。”翟南看向警察局,轉移話題道,“驗屍報告出來了嗎?”


    顧桑榆果然不疑有他,直接被引開了注意力,“還沒有,還要再等一會兒,你吃飯了嗎?現在還可以叫外賣。”


    翟南點頭,“已經吃過了。”


    回完話,他就幾步上了台階,隻留下一個背影給顧桑榆,讓準備跟上的顧桑榆停下了腳步,隻覺得怪怪地。


    仔細看去時,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隻好追了上去。


    等到顧桑榆再走近警局時,翟南已經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在一個角落裏。


    “怎麽了?”墨千胤見顧桑榆盯著翟南不放,頓時問道。


    顧桑榆搖搖頭,坐在他旁邊,小聲道,“隻是覺得翟南有些怪怪的。”


    墨千胤抬眼看了低著頭的翟南一眼,拍拍顧桑榆肩膀,安慰道,“畢竟親人剛去世,消極一點是正常的,別擔心。”


    “……嗯。”顧桑榆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靠進了墨千胤懷裏。


    ……


    “報告出來啦!!”


    一聲高興的叫喊將顧桑榆驚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見一個小警察遞了份東西給墨千胤。


    揉了揉眼,她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怎麽可能?死者的死亡時間在四個月之前?!那屍體不是應該早就腐爛完了嗎?”小青年看見鑒定結果,頓時驚訝地叫喊了出來。


    “這顯然很不正常,就算是山裏溫度低,也不會有這樣的效果。”法醫走了出來,補充道,“屍體沒有冷藏的痕跡,但在那小屋裏也沒有明顯的痕跡,無法判斷是否是第一案發現場。”


    “還有,這是從死者身體裏取出來的東西。”法醫將一個證物袋放到了桌子上,裏麵裝著是幾根鋼針。


    “嘶——!!”圍觀的警察倒抽一口涼氣,一臉糾結地指著鋼針,反問道,“這麽粗,這麽長,這麽多,刺進身體裏不痛嗎?!”


    法醫聳聳肩,“雖然現場沒看到什麽血跡,但因為無法判斷是否是第一現場,所以我也不好下結論這些東西是在死者身前還是死後被刺進身體裏的。”


    “是在人活著的時候。”墨千胤將報告遞給了身邊的翟南,見警察們一臉驚悚的神情,冷靜道。“聽過湘西趕屍人麽?”


    在場的人都點點頭,開玩笑,雖然有膽子小到對恐怖片繞道而行的,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還不至於連鼎鼎大名的趕屍人都沒有聽過的。


    法醫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鏡片反射出的亮光,有些銳利,也讓一身白大褂,周身似乎還帶著某種腐臭與福爾馬林相混雜的怪誕味道。


    總而言之,看起來略鬼畜。


    “正好對這個東西趕興趣,詳細說說。”法醫冷淡道。


    墨千胤笑了笑,“趕屍人可是家族的相傳的,我不太了解,但對桌上這個看到過記載。”他拿起證物袋的比劃了兩下,“這是製作傀儡的術法,將這些鋼針都放在陰氣充足冤鬼出沒的絕地用心頭血供奉七七四十九天,在尋一個活人按照其生辰八字計算出適合的日子時辰,將這些鋼針釘進人特定的穴位裏,慢慢操練,一個傀儡就練成了。”


    顧桑榆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看了翟南一眼,小聲道,“還記得馬初雲的那個案子裏提到的那個道士麽?”對上翟南看過來的眼神,顧桑榆遲疑道,“當時,就提到過,那個道士走路略僵硬,是不是因為是傀儡的緣故?還有我誤闖進枉死城那次。”


    “清玄大師是被人控製了,才會做出這些事情。”顧桑榆下了結論。


    翟南捏著報告的手指都泛起了白色,緊抿起的唇角顯露出他的憤怒。


    “具體是怎麽回事就要問問這背後之人了。”墨千胤掏出手機,撥打出了電話。


    電話隔了一會兒才被接通,那邊的人輕咳兩聲,聲音略喑啞,透著濃濃的憔悴。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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