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隊當時一共有六個門將。
職業一線隊，有兩個；
職業二線隊，有一個；
青年一線隊，有兩個；
青年二線隊，有一個。
要走的，是職業一線隊的主力，按照過去的規矩，如果商城隊不從外麵交易門將，大概就是二線隊的那個門將補上，然後再從他們青年一線隊裏選一個上去。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是他了，他也覺得一定是自己了。
他還記得當時還有職業隊的同他開玩笑，說他終於要過去了，他還忍不住的同家裏人說了，他們還去外麵吃了一頓飯，他家裏人還有些擔心，但也不像早先那麽擔憂了。
他已經十八了，已經夠強壯了。
但就在那個時候，一線隊的主教練來找他談了次話，那個小老頭同他說了很多，問了他對足球的看法，問了他以後的想法，然後就笑眯眯的拍了拍他肩膀，當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但在那個小老頭離開後，就陷入到了狂喜之中！
他會進職業隊！
會進職業隊的一線隊！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向他祝賀，甚至連王冬都說他這是厚積薄發。
雖然沒能早早的進入職業隊，但一進去就是一線隊的。
等待，總是有結果的！
“您知道？”那個時候，他對王冬還是非常尊敬的，雖然這麽幾次，王冬都沒有幫他調入職業隊，但他能理解——他們家沒有塞錢！
沒有錢塞給王冬也就罷了，連給教練的錢也沒有，他無法前進一步，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現在再想，這種思想怎麽可能是正常的呢？別管周圍環境如何，不對就是不對。
上升的階梯不是能力不是資曆，而是私底下的小動作，這怎麽可能對呢？
但那個時候，的確就是這麽覺得的。
所以他一直感激王冬——沒有他，他也不可能在十六歲就買了第一套房，十八歲又買了第二套……
張浩本來正聽著的，聽到這裏，差點一口酒噴到高晗的臉上：“你說什麽？你又買了一套。”
“嗯。”
“怎麽又買了一套？”
“我們家的老房子要拆遷。”
“所以，那是拆遷的？”說這話的時候，張浩甚至是帶了幾分希冀的。
“我買的。”
張浩看著他，高晗道：“我們家的房子要拆遷，一時沒有房子住，本來說租房的，正好我早先買的小區交房，質量還不錯，我就覺得不如再在這裏買一套，以後有個什麽事也方便一些，那個時候，房子並沒有怎麽漲價，那兩年我又攢了一些錢，就貸了十萬把對門給買了。”
“……也送閣樓？”
高晗點點頭。
“也送車庫？”
“都一樣的，戶型都一樣的。”
上一罐已經喝完，張浩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又拉開了一罐，高晗道：“你再喝，就真沒了。”
張浩一口氣喝掉了半罐，抹了把嘴：“我算是看出來了，我今天不是來安慰你的，我是來被你打擊的。”
“你想多了。”
“尼瑪的兩套東區的房，還說我想多了？說吧，你那兩套多大！”他以一種豁出去的口吻道，高晗看了他一眼，“沒多大。”
“那到底是多大，說平方數！”
“一百多……”
“一百幾！”
“房本上寫的，應該是一百一十多。”
“房本上寫的一百一十多，算不算閣樓？”簡直就是逼問了。
高晗搖搖頭。
“算不算車庫？”
“車庫怎麽能算？”
“怎麽能不算，你不知道現在尼瑪賣房的都算嗎？你不知道現在賣房的車庫比房子都貴嗎？你那閣樓有多大？”
“應該是九十平方，”高晗說完，又看了他一眼，自動自覺的又補了一句，“車庫二十多平方。
“……真的是車庫？”
“啊？”高晗一怔，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心說這人怎麽回事，不是你問的車庫嗎？
“竟然真的是車庫嗎？”張浩忍了忍，才沒有跳起來去卡高晗的脖子，他早先說車庫，不過是順嘴那麽一提，腦中想的，還是停車位——這才是房子的標配啊！哪有配車庫的？哪有真的配車庫的？又不是豪宅別墅！
“因為是頂樓。”高晗慢慢的開口。
“所以？”
“賣的比其他樓層貴一些……而且，很多人不想要頂樓。”
“怎麽會不想要頂樓啊！”張浩脫口而出，高晗聳了下肩，張浩不再說話了，其實剛才那麽說完，他也反應了過來。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七樓真不高，特別是還有電梯，但是十幾年前……那個時候的年輕人是不會覺得七樓高的，上了年齡的則不一樣了，就是現在，他父母想到他的樓層也是一片歎息——“你那房子各方麵都好，幹什麽都方便，上班也近，就是太高，還是頂層。你別不以為然，現在你覺得六樓好爬，那是你還年輕，過幾年你就不這麽想了，特別是你將來有了孩子，我和你媽去幫你帶的時候，那不要了我們的老命？先說好，將來你有孩子，帶到這邊來養，我們可不去爬那麽高的樓！都給你說多花點錢，找找領導，弄個好樓層了！”
在老一輩人的眼中，頂樓危險、不好爬，夏天太曬冬天太冷，弄不好還要漏雨水……
在他們這麽強烈的要求下，很多年輕人恐怕都堅持不住——原因，也很簡單，拿大錢的不是他們！
說過去的房價便宜，但過去的工資也還少呢！
現在的年輕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房，過去的年輕人一樣啊！
雖然在兩代人的爭鋒中，很多時候都是長輩退讓，但在長輩執著的時候，也隻有年輕人退讓了。
——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真有那個錢，買一樓嘛！
一樓還帶花園呢，一樓還有地下室呢……
這話他不用問，就能想象得到……他當年就沒少聽。
當然，如果隻是這樣，恐怕還是會有不少年輕人頂著嘮叨而來，畢竟，閣樓是多少人的夢想，而且，閣樓也能成為強大的說服理由，但更貴這一點，就足以抹平一切了。
在現在人看來，房子當然是越大越好。
一百平方隻能算是普通的三居，可能還是緊湊型的；一百五十平方大概夠住了；一百八可以稍稍的炫耀一下，到了二百平方以上，才能在什麽時候都昂起頭，而在這些數字之下的，比如九十、八十，大概就是，小三居，小房子，過度性質……
但在十幾年前，大家不是這麽看的。
兩室一廳已經很好了！
六十平方足夠三口人住了！
真要是錢不湊手，甚至可以夠三代人來住！
張浩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就是跟著父母一起住在爺爺奶奶家的，那時候大大小小十來口人不過四個房間——還有一間是廚房。
沒有獨立的廁所，甚至連客廳都沒有，年齡最小的叔叔分到了最外麵的那間屋子，於是他的房間就成了客房，來客人了就坐在他家的床上，吃飯了，就把鋪蓋一收，拉張凳子，把他的床當桌子，而小孩子們呢，又把他的床當遊樂場。
他還記得當時最喜歡玩的，就是把床單係在房子的各個繩子上，做成迷宮，他們幾個小的在裏麵鑽來鑽去。
那時候覺得有意思的很，現在再想，他小叔還不知道多麻煩呢。
但那個時候他們沒有感覺，那些大人，估計也都習慣了。
再之後，還是拆遷，他們才有了更寬敞的居住麵積，但是四個房間，隨便能分多少平方？
加了幾千塊錢，也不過勉強分了兩套房子。
三個兒子兩套房，又是矛盾，最後還是他們家退了出來——他們家的條件更好一些，他父親單位一直有福利房的傳聞，所以就是他們犧牲了，為了這個，一直到現在，他媽媽都要拿出來翻舊賬。
高晗早先買房的時候，商品房已經非常多了，但人們的觀念還有很多沒有轉變。
在現在人看來，哪怕多出一千二千，能帶閣樓都是要的，但在當時，還真不見得！
“你連著要兩套頂樓，你父母就沒意見？”他斜著眼，問的有些不懷好意。
高晗聳了下肩：“當然是有你意見，但那是我的錢。”
張浩覺得自己再次被暴擊了！
這一個晚上，他被暴擊了多少次！
“不說了，沒辦法說了！”張浩又連灌了兩口酒，“你小子，再有多大的委屈，有這兩套房也足夠了！”
高晗微笑著，張浩現在有些不敢看他的笑，鬱悶的夾了口菜，他買的一打啤酒都差不多喝完了，鹵味卻沒吃多少，這當然不是他買的不好吃，事實上他這段時間經常找高晗喝酒，那對周圍的鹵味小菜是相當有心得的，這一家的鴨脖好，那一家的豆腐絲更妙，幾方綜合，絕對是有最佳選擇的！
隻是兩個人心情都不太好，就吃的少，喝的多了。
他在這邊吃東西，那邊高晗就慢慢的喝著酒，也不說話。
他吃了兩個鴨脖，緩了下神兒，抬起頭：“接著說吧。”
“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吧……等等，你還有別的房嗎？”
“……沒有了。”
“那說吧，反正已經說到這裏了。”
他催著，高晗卻不說了。
早先他心中鬱悶，所以，多少年沒同人說過的都說了——連自己的兩套房都說了，這個時候已經是發散了很多，再經過張浩幾番打斷賣萌——是的，在高晗看來，張浩這就是故意耍寶，鐵中藏龍臥虎的多了，不說學生，很多老師也是很有些產業的，比如據他所知，劉磊就是個偽·富二代。
說這個偽，是相比於那些富豪們來說的，但既然和富二代有了聯係，那就是家中還有產業的，別的不說，他那輛車子就很有意思。
在不懂得人來看，那就是一輛普通大眾，可能是十多萬的常見車，但他卻非常清楚，那輛車最少四十萬。
當然，四十萬的車還不算豪車，關鍵是，別人有了這四十萬，會想方設法的買一輛顯豪的車，君不見多少人買二三十萬的寶馬奔馳……
其實那叫豪車嗎？
不過是為了讓不懂得人覺得豪而已。
四十萬，其實已經是能個差不多的奔馳了，但劉磊卻買了一輛讓人以為普通的車，背後的意味就很耐人追尋了。
張浩同劉磊的關係更好，知道的會更多，如果有怨氣的話，一定會更大，在他對劉磊沒什麽表示，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過，所以現在在這裏又叫又跳的，不過是，為了逗他開心罷了。
這種方式他覺得有些無語——多大年齡了，有必要這樣嗎？
但是領情，朋友這麽下力氣，隻是心意已經足夠了。
而且，他不得不承認，效果還不是不錯的。
起碼，他已經不那麽頹廢了。
他並不想像祥林嫂似的老是說自己那點陳麻子爛穀子的事，酒喝到這裏已經差不多了，話也說的差不多了，雖然還不是太盡興，也可以了。
他不說，張浩卻催了起來：“你倒是說啊，說完吧，要不我今天晚上非睡不著！”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那你倒是說啊！”
“就是我受傷了，然後心灰意冷了，我沒有辦法再踢下去了，然後就退役了。我父母見我那個樣子十分可憐，就找了人花了錢，讓我去考學……我早先是拿到過成績的，所需要的專業證書都有，雖然很多年沒有好好上學了，也考上了一個體育大學，再之後就是上學，然後出來工作……我父母總覺得對不起我，總覺得如果能早點花錢，我現在一定很有出息，其實怎麽可能，如果早點花錢，我現在可能，也爛了吧，而且我們家早先也沒錢——我們是拆遷了之後，才有了那麽一點錢的。”
雖然已經釋然了，但在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是忍不住的帶了幾分唏噓，張浩不知道怎麽勸他，隻有繼續讓他喝酒吃菜，再之後，他們的酒就徹底喝完了——
在往常，他們的酒喝完也就罷了，但是這個晚上他們都不想這麽早的結束，於是猶豫了一番，覺得可以再喝一點，然後這一喝，就徹底喝多了。喝到什麽時候張浩已經想不起來了，隻記得高晗最後拉著他說的話：“為什麽每一次足球都讓我失望，為什麽每一次都讓我失望——”
職業一線隊，有兩個；
職業二線隊，有一個；
青年一線隊，有兩個；
青年二線隊，有一個。
要走的，是職業一線隊的主力，按照過去的規矩，如果商城隊不從外麵交易門將，大概就是二線隊的那個門將補上，然後再從他們青年一線隊裏選一個上去。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是他了，他也覺得一定是自己了。
他還記得當時還有職業隊的同他開玩笑，說他終於要過去了，他還忍不住的同家裏人說了，他們還去外麵吃了一頓飯，他家裏人還有些擔心，但也不像早先那麽擔憂了。
他已經十八了，已經夠強壯了。
但就在那個時候，一線隊的主教練來找他談了次話，那個小老頭同他說了很多，問了他對足球的看法，問了他以後的想法，然後就笑眯眯的拍了拍他肩膀，當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但在那個小老頭離開後，就陷入到了狂喜之中！
他會進職業隊！
會進職業隊的一線隊！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向他祝賀，甚至連王冬都說他這是厚積薄發。
雖然沒能早早的進入職業隊，但一進去就是一線隊的。
等待，總是有結果的！
“您知道？”那個時候，他對王冬還是非常尊敬的，雖然這麽幾次，王冬都沒有幫他調入職業隊，但他能理解——他們家沒有塞錢！
沒有錢塞給王冬也就罷了，連給教練的錢也沒有，他無法前進一步，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現在再想，這種思想怎麽可能是正常的呢？別管周圍環境如何，不對就是不對。
上升的階梯不是能力不是資曆，而是私底下的小動作，這怎麽可能對呢？
但那個時候，的確就是這麽覺得的。
所以他一直感激王冬——沒有他，他也不可能在十六歲就買了第一套房，十八歲又買了第二套……
張浩本來正聽著的，聽到這裏，差點一口酒噴到高晗的臉上：“你說什麽？你又買了一套。”
“嗯。”
“怎麽又買了一套？”
“我們家的老房子要拆遷。”
“所以，那是拆遷的？”說這話的時候，張浩甚至是帶了幾分希冀的。
“我買的。”
張浩看著他，高晗道：“我們家的房子要拆遷，一時沒有房子住，本來說租房的，正好我早先買的小區交房，質量還不錯，我就覺得不如再在這裏買一套，以後有個什麽事也方便一些，那個時候，房子並沒有怎麽漲價，那兩年我又攢了一些錢，就貸了十萬把對門給買了。”
“……也送閣樓？”
高晗點點頭。
“也送車庫？”
“都一樣的，戶型都一樣的。”
上一罐已經喝完，張浩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又拉開了一罐，高晗道：“你再喝，就真沒了。”
張浩一口氣喝掉了半罐，抹了把嘴：“我算是看出來了，我今天不是來安慰你的，我是來被你打擊的。”
“你想多了。”
“尼瑪的兩套東區的房，還說我想多了？說吧，你那兩套多大！”他以一種豁出去的口吻道，高晗看了他一眼，“沒多大。”
“那到底是多大，說平方數！”
“一百多……”
“一百幾！”
“房本上寫的，應該是一百一十多。”
“房本上寫的一百一十多，算不算閣樓？”簡直就是逼問了。
高晗搖搖頭。
“算不算車庫？”
“車庫怎麽能算？”
“怎麽能不算，你不知道現在尼瑪賣房的都算嗎？你不知道現在賣房的車庫比房子都貴嗎？你那閣樓有多大？”
“應該是九十平方，”高晗說完，又看了他一眼，自動自覺的又補了一句，“車庫二十多平方。
“……真的是車庫？”
“啊？”高晗一怔，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心說這人怎麽回事，不是你問的車庫嗎？
“竟然真的是車庫嗎？”張浩忍了忍，才沒有跳起來去卡高晗的脖子，他早先說車庫，不過是順嘴那麽一提，腦中想的，還是停車位——這才是房子的標配啊！哪有配車庫的？哪有真的配車庫的？又不是豪宅別墅！
“因為是頂樓。”高晗慢慢的開口。
“所以？”
“賣的比其他樓層貴一些……而且，很多人不想要頂樓。”
“怎麽會不想要頂樓啊！”張浩脫口而出，高晗聳了下肩，張浩不再說話了，其實剛才那麽說完，他也反應了過來。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七樓真不高，特別是還有電梯，但是十幾年前……那個時候的年輕人是不會覺得七樓高的，上了年齡的則不一樣了，就是現在，他父母想到他的樓層也是一片歎息——“你那房子各方麵都好，幹什麽都方便，上班也近，就是太高，還是頂層。你別不以為然，現在你覺得六樓好爬，那是你還年輕，過幾年你就不這麽想了，特別是你將來有了孩子，我和你媽去幫你帶的時候，那不要了我們的老命？先說好，將來你有孩子，帶到這邊來養，我們可不去爬那麽高的樓！都給你說多花點錢，找找領導，弄個好樓層了！”
在老一輩人的眼中，頂樓危險、不好爬，夏天太曬冬天太冷，弄不好還要漏雨水……
在他們這麽強烈的要求下，很多年輕人恐怕都堅持不住——原因，也很簡單，拿大錢的不是他們！
說過去的房價便宜，但過去的工資也還少呢！
現在的年輕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房，過去的年輕人一樣啊！
雖然在兩代人的爭鋒中，很多時候都是長輩退讓，但在長輩執著的時候，也隻有年輕人退讓了。
——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真有那個錢，買一樓嘛！
一樓還帶花園呢，一樓還有地下室呢……
這話他不用問，就能想象得到……他當年就沒少聽。
當然，如果隻是這樣，恐怕還是會有不少年輕人頂著嘮叨而來，畢竟，閣樓是多少人的夢想，而且，閣樓也能成為強大的說服理由，但更貴這一點，就足以抹平一切了。
在現在人看來，房子當然是越大越好。
一百平方隻能算是普通的三居，可能還是緊湊型的；一百五十平方大概夠住了；一百八可以稍稍的炫耀一下，到了二百平方以上，才能在什麽時候都昂起頭，而在這些數字之下的，比如九十、八十，大概就是，小三居，小房子，過度性質……
但在十幾年前，大家不是這麽看的。
兩室一廳已經很好了！
六十平方足夠三口人住了！
真要是錢不湊手，甚至可以夠三代人來住！
張浩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就是跟著父母一起住在爺爺奶奶家的，那時候大大小小十來口人不過四個房間——還有一間是廚房。
沒有獨立的廁所，甚至連客廳都沒有，年齡最小的叔叔分到了最外麵的那間屋子，於是他的房間就成了客房，來客人了就坐在他家的床上，吃飯了，就把鋪蓋一收，拉張凳子，把他的床當桌子，而小孩子們呢，又把他的床當遊樂場。
他還記得當時最喜歡玩的，就是把床單係在房子的各個繩子上，做成迷宮，他們幾個小的在裏麵鑽來鑽去。
那時候覺得有意思的很，現在再想，他小叔還不知道多麻煩呢。
但那個時候他們沒有感覺，那些大人，估計也都習慣了。
再之後，還是拆遷，他們才有了更寬敞的居住麵積，但是四個房間，隨便能分多少平方？
加了幾千塊錢，也不過勉強分了兩套房子。
三個兒子兩套房，又是矛盾，最後還是他們家退了出來——他們家的條件更好一些，他父親單位一直有福利房的傳聞，所以就是他們犧牲了，為了這個，一直到現在，他媽媽都要拿出來翻舊賬。
高晗早先買房的時候，商品房已經非常多了，但人們的觀念還有很多沒有轉變。
在現在人看來，哪怕多出一千二千，能帶閣樓都是要的，但在當時，還真不見得！
“你連著要兩套頂樓，你父母就沒意見？”他斜著眼，問的有些不懷好意。
高晗聳了下肩：“當然是有你意見，但那是我的錢。”
張浩覺得自己再次被暴擊了！
這一個晚上，他被暴擊了多少次！
“不說了，沒辦法說了！”張浩又連灌了兩口酒，“你小子，再有多大的委屈，有這兩套房也足夠了！”
高晗微笑著，張浩現在有些不敢看他的笑，鬱悶的夾了口菜，他買的一打啤酒都差不多喝完了，鹵味卻沒吃多少，這當然不是他買的不好吃，事實上他這段時間經常找高晗喝酒，那對周圍的鹵味小菜是相當有心得的，這一家的鴨脖好，那一家的豆腐絲更妙，幾方綜合，絕對是有最佳選擇的！
隻是兩個人心情都不太好，就吃的少，喝的多了。
他在這邊吃東西，那邊高晗就慢慢的喝著酒，也不說話。
他吃了兩個鴨脖，緩了下神兒，抬起頭：“接著說吧。”
“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吧……等等，你還有別的房嗎？”
“……沒有了。”
“那說吧，反正已經說到這裏了。”
他催著，高晗卻不說了。
早先他心中鬱悶，所以，多少年沒同人說過的都說了——連自己的兩套房都說了，這個時候已經是發散了很多，再經過張浩幾番打斷賣萌——是的，在高晗看來，張浩這就是故意耍寶，鐵中藏龍臥虎的多了，不說學生，很多老師也是很有些產業的，比如據他所知，劉磊就是個偽·富二代。
說這個偽，是相比於那些富豪們來說的，但既然和富二代有了聯係，那就是家中還有產業的，別的不說，他那輛車子就很有意思。
在不懂得人來看，那就是一輛普通大眾，可能是十多萬的常見車，但他卻非常清楚，那輛車最少四十萬。
當然，四十萬的車還不算豪車，關鍵是，別人有了這四十萬，會想方設法的買一輛顯豪的車，君不見多少人買二三十萬的寶馬奔馳……
其實那叫豪車嗎？
不過是為了讓不懂得人覺得豪而已。
四十萬，其實已經是能個差不多的奔馳了，但劉磊卻買了一輛讓人以為普通的車，背後的意味就很耐人追尋了。
張浩同劉磊的關係更好，知道的會更多，如果有怨氣的話，一定會更大，在他對劉磊沒什麽表示，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過，所以現在在這裏又叫又跳的，不過是，為了逗他開心罷了。
這種方式他覺得有些無語——多大年齡了，有必要這樣嗎？
但是領情，朋友這麽下力氣，隻是心意已經足夠了。
而且，他不得不承認，效果還不是不錯的。
起碼，他已經不那麽頹廢了。
他並不想像祥林嫂似的老是說自己那點陳麻子爛穀子的事，酒喝到這裏已經差不多了，話也說的差不多了，雖然還不是太盡興，也可以了。
他不說，張浩卻催了起來：“你倒是說啊，說完吧，要不我今天晚上非睡不著！”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那你倒是說啊！”
“就是我受傷了，然後心灰意冷了，我沒有辦法再踢下去了，然後就退役了。我父母見我那個樣子十分可憐，就找了人花了錢，讓我去考學……我早先是拿到過成績的，所需要的專業證書都有，雖然很多年沒有好好上學了，也考上了一個體育大學，再之後就是上學，然後出來工作……我父母總覺得對不起我，總覺得如果能早點花錢，我現在一定很有出息，其實怎麽可能，如果早點花錢，我現在可能，也爛了吧，而且我們家早先也沒錢——我們是拆遷了之後，才有了那麽一點錢的。”
雖然已經釋然了，但在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是忍不住的帶了幾分唏噓，張浩不知道怎麽勸他，隻有繼續讓他喝酒吃菜，再之後，他們的酒就徹底喝完了——
在往常，他們的酒喝完也就罷了，但是這個晚上他們都不想這麽早的結束，於是猶豫了一番，覺得可以再喝一點，然後這一喝，就徹底喝多了。喝到什麽時候張浩已經想不起來了，隻記得高晗最後拉著他說的話：“為什麽每一次足球都讓我失望，為什麽每一次都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