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張浩你慢一點。”
“誒，小張同誌……”
“張浩！”
看著在前麵越走越快的張浩，高晗搖了搖頭，多大的人了，還這麽小家子氣，他不就是笑了下嗎？
好吧，就算他笑的聲音大了點，時間長了點，也就是笑笑嘛。
“張浩，你到底要不要知道我和齊進的關係了？”
正在前麵走的張浩停了下來，狐疑的看著他：“你和齊進真有關係？不，你一定是騙我的，你們才不可能有關係呢！”
“做人不要這麽鐵齒啊。”
張浩嗤笑了一聲：“好好的大陸人，就別學鋼鐵那邊的腔調了。什麽鐵齒不鐵齒的，這事還用鐵齒嗎？你要是和齊進有關係，你和齊振雲能那樣？”
高晗咦了一聲：“我同齊振雲怎麽了？”
“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那小子有些看不順眼。”
“……你多想了。”
“絕對有！”
高晗沉默了片刻：“那小子……有些太聰明了。”
“看看，承認了吧？我就說你有吧？”張浩有些得意的說，說完又道，“那小子是聰明，不過他聰明又沒礙著你什麽，你這看他不順眼，就有些小家子氣了啊。再怎麽說他還是你的球員呢。”
“我又沒有怎麽著他。”
“你還要怎麽著他？給他穿小鞋？找他麻煩嗎？”張浩提高了音量，“老高，你這話說的可不像你了啊！話再說回來，別說是你，就算是個普通老師，那也不能這樣啊對不對，齊振雲要是個調皮搗蛋的，那你看他不舒服也能理解，人家就是聰明了些，聰明有什麽錯？他給你找麻煩了嗎？沒有吧，相反還幫你解決了很多麻煩吧？你別不承認！你那個球隊，要沒有他，還真不好說！我看了，這一幫一年級的都不是吃素的，二年級的別看大了一歲，好像全年級的精氣神都跑到了萬晚一個人身上。”
聽到這裏，高晗也不由得笑了一下，張浩道：“別笑了，給我說說是怎麽回事吧。”
“你不是不信嗎？”
“我本來是不信的，但我剛才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說到這裏，他兩眼死死的盯著高晗，後者麵色平靜，張浩看了他片刻，沒看出什麽端倪，不死心的眯了下眼，“你知不知道是什麽可能？”
“什麽？”
“你，和齊進，是不是……有仇？”
……
…………
“喂喂，你這是什麽表情？這是最合理的答案，因為你和齊進有仇所以才看齊振雲不順眼啊，否則當學生的不說，我們當老師的誰不喜歡齊振雲？大劉是不說了，齊振雲就是他的寶貝疙瘩，我也喜歡的不得了，你不知道有他上課多輕鬆，根本就不用你說什麽，他就幫你弄好了，你別以為教好學生就容易，那些成績好的不知道有什麽毛病呢，特別是一些女生……唉，反正齊振雲就是有辦法，一班上下都對他服氣的要死。到了你那足球隊，就算有些小問題，齊振雲的作用不那麽大，可也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而你這性情，本來也不該煩他的，哪怕是不怎麽喜歡呢，也絕對不會不喜歡，可你現在倒好，都對我承認了！難道我的這個猜測還沒有道理嗎？”
高晗慢慢的點點頭：“倒還真是有的。”
“還真是？”張浩瞪大了眼。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別呀，到底是什麽啊！”被來回的吊胃口，張浩也有些急了，“老高老高，你要再這樣，我可真不和你玩了，我可真走了啊！”
高晗笑著搖搖頭：“真要說的話……齊進，是我的偶像。”
“偶像？！”張浩滿臉震驚，“偶像？！”
“嗯。”
“他是你偶像然後你看他兒子不順眼，這、這弄錯了吧？”
高晗沒有說話，隻是看向夜空。
夏天，空氣應該是好的，但是在城市裏也看不到什麽星星，能看到的隻有那一輪黃色光暈以及無盡的黑夜，弄錯了嗎？
並沒有。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偶像是那個讓自己崇拜讓自己喜歡讓自己激動甚至，讓自己遐想的人物，這是因為大多數人並不能近距離的接觸自己的偶像，而他不是，他曾經，很近距離很近距離的接觸過……
他能看到那個人訓練，能看到那個人比賽，能和那個人一起吃飯，有的時候，還能向那個人請教問題……
雖然那個人並沒有同他說過太多話，可同其他人相比，他同自己的偶像，已經是更近距離的接觸著了，而也因為這份接觸，更崇拜，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齊進已經不僅僅是他的偶像，而是，他的榜樣了！
他竭力的向那個人靠攏，想學習他的一切，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但最終，是不行的……
哪怕他再想，也還是不行的。
為什麽看齊振雲不順眼呢？
因為齊振雲幾乎擁有齊進的一切，可又同他，那麽不像……
齊進對足球那麽執著，齊振雲對足球卻是可以算計的；
齊進愛足球勝過一切，齊振雲對足球卻有自己的衡量；
齊進在球場上以自己的能力技術取勝，齊振雲卻是會耍各種小手段；
齊進對足球沒有雜念，齊振雲卻會各種比較……
說起來，齊振雲做的都不能說錯，但看他在球隊裏，在球場上用那些小手段的時候，他就是有一種強烈的不舒服。
他知道，這不能說是齊振雲的錯，足球有各種各樣的，踢球的方式有各種各樣的，有齊進那樣的，自然也有齊振雲這樣的，事實上一個球隊還必須有一個甚至更多個齊振雲這樣的，否則實在是吃虧，可他，就是不喜歡！
此時齊振雲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教練還在想他，更沒有想到自己的教練看他不太順眼——高晗的冷臉實在是太平常了，除了萬晚，幾乎對誰都一個樣，所以齊振雲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是特殊的那個。
他現在，正背著書包在馬路上晃蕩。
他很少步行，如果時間充裕會騎共享，時間緊張就會叫個快車或專車，而這一次，他卻隻想走走。
他的腦子很亂。
他沒有想到會是那個樣子的……
曹墨然，或者說是董金澤的反應他都想到了，但他沒有想到範成也會是那樣。
他為什麽在同八中比賽後懟範成？因為他是一年級的；
為什麽在上次吃飯的時候向範成敬酒？因為他們下麵還有比賽。
他的每個決定都是有考量和衡量的，也許不完美，但都是他在那個時候想到的最好的選擇。而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
因為那一次懟範成，他和董金澤等人的隔閡徹底消除了。
或者更甚一步的說，董金澤等人……開始，願意按照他的安排來行事了。
這麽說也許有些誇張，但在球場上，的確是這樣的。
是完全順暢的傳球還是有考慮的配合，其實都是有區別的，也許很細微，但的確是有的。
他們後來能在落後三個球的情況下還追上二十三中並且反超，除了改變了打法，也和這個是有關係的，起碼從他的中場調度上來感覺，是不一樣的。
而範成呢，更不用說，雖然他們還沒有再次比賽，但一年級和二年級顯然是更融合了，他相信這種融合絕對有助於他們在球場上的配合。
他真的覺得曹墨然的搶墜球理所當然嗎？並不是。
他真的想給範成敬酒嗎？也不是。
他隻是覺得需要這麽做，然後，就去做了。
就像他早先覺得需要幫馬進德抗下打人的事，他就抗了。
就是這樣。
但是在今天，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範成和董金澤曹墨然等人一起站了出來！
是的，真的是左右為難。
在高晗問他那句話的時候，他能感覺到高晗是不讚同的，但是他不能直接說是錯的！
在他做了那些事情之後，他不能那麽說！
而更為難的是，他也不好直接說那是對的！
左右為難！
他很少遇到這種情況。
但是就在剛才，他遇到了。
而且是非常嚴峻的，當然，他也不是沒有選擇，他可以說自己不知道，可高晗當時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果他真那麽說了……那就會有很不好的後果。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感覺，其實讓他現在來分析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他知道那個感覺是沒有錯的，他絕對不能那麽回答。
那他就沒有辦法回答了……
而在那個時候，範成跳了出來，直接說自己錯了……
在麵對高晗的一再詢問時，他也說，是自己錯了。
再之後，就是董金澤，他直接說是他讓曹墨然那麽做的。
然後就是曹墨然……
說實在的，曹墨然這段時間是很出他的意料的。
他一直覺得曹墨然是個踏實肯幹，從某方麵來說……也許還有點要受欺負的老好人……
嗯，這個印象主要是從李致遠那裏來的。
他沒有想到曹墨然會搶墜球！
如果說李致遠會這麽幹他還比較相信，當然，李致遠可能也不會這麽幹，最有可能這麽幹的卻是馬進德……
他搖搖頭，把這個念頭甩開，總之，曹墨然很出乎他的意料。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麵對範成的質問，他還絲毫不弱！
這還是那個經常被李致遠欺負的隻能暗暗磨牙的黑臉少年嗎？雖然說遇到李致遠，大多數人都是秀才遇到兵……
他再次搖搖頭，把思緒來回來——在他不知道要怎麽回答的時候，他們都把責任拉到了自己身上。
這種事他會做嗎？
也是會的，但是，他的做和這三個人不一樣……
他是考慮比較之後的，而這三個人，單純的，就是為他抗責任！
想到這裏，他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大喊了一聲，驀地開始跑了起來！
他跑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跑到自己的小區被門衛攔下，見他跑成這個樣子門衛還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而他，則突然泄了氣。
他慢慢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而在走到門口的時候怔住了，家裏有燈，而且不是那個他自己故意留下的燈！
是他媽媽？但不是說去國外學習了嗎？
難道是他爸爸？
這麽想著，他推開門，果然就看到了正坐在飯桌前看電視的齊進，看到他，齊進招了招手：“快過來，我剛買了披薩。”
“……披薩？”
“嗯，披薩。”
齊振雲走過去，果然就見桌麵上放了一個大號的至尊軟底披薩，他一怔：“媽媽要回來了嗎？”
“……什麽？”
齊振雲看向桌上的披薩，齊進笑道：“看來我在家裏的地位這也實在太低了，這都不能吃個披薩了。”
齊振雲皺起了眉，他猶豫了一下，小心道：“是隊裏……出了什麽事了？”
齊進看了他一眼：“怎麽這麽說？”
“要不你不會吃這些東西的。”
他父母的關係日益不好，是有很多方麵的原因的，刨除掉那些他不知道的，他所知道的就有關於吃這一項。
他的爸爸在飲食上非常嚴格，常說的就是運動員要想保持狀態，就必須能夠約束住自己。
所以什麽炸雞啦披薩啦蛋糕啦，這些高熱量的東西他都不碰，而他的媽媽雖不見得對這有多麽喜歡，卻更厭煩他父親的這個樣子。
過去他媽媽曾特意點了披薩到家，他爸爸，都是避開的。
“沒有事。”齊進笑了下，“隻是突然有些想念了，行了行了，你要不吃就去上樓吧。”
齊振雲抿了下嘴，向樓上走去，走到一半，又被叫住了：“你上次說的那個喜歡我的朋友……是什麽樣的朋友？”
“啊？”
“是你隊裏的嗎？”
“嗯。”
齊進暗暗鬆了口氣——看來他的兒子是沒有早戀問題了。
齊振雲等了片刻：“還有別的事嗎？”
“嗯，你在隊裏快樂嗎？”
齊振雲一怔，齊進道：“不快樂嗎？”
“不……”他下意識的反應道，“快樂。”
他有些艱澀的開口，發現自己並不是能很順利的說出這句話，不是他不知道要怎麽說，而是，他第一次，有了迷惘……
如果在今天之前他不會迷惘，他當然是快樂的！
沒有人再反對他踢球，雖然他的父母還是沒有同意他進足球學校，可總是不反對他踢球了，這已經很難得了，至於下一步，那需要他再爭取。
他們的球隊取得了成績，一個四強是跑不了了，下麵的對手不知道是誰，但隻要不是十六中應該問題都不大，如果萬一不幸的是十六中……那也不是沒有一拚之力！
但是現在他澀然了，在範成、曹墨然、董金澤站出來為他說話之後，他突然發現，他也許忽略了什麽很重要的問題……
“張浩你慢一點。”
“誒，小張同誌……”
“張浩！”
看著在前麵越走越快的張浩，高晗搖了搖頭，多大的人了，還這麽小家子氣，他不就是笑了下嗎？
好吧，就算他笑的聲音大了點，時間長了點，也就是笑笑嘛。
“張浩，你到底要不要知道我和齊進的關係了？”
正在前麵走的張浩停了下來，狐疑的看著他：“你和齊進真有關係？不，你一定是騙我的，你們才不可能有關係呢！”
“做人不要這麽鐵齒啊。”
張浩嗤笑了一聲：“好好的大陸人，就別學鋼鐵那邊的腔調了。什麽鐵齒不鐵齒的，這事還用鐵齒嗎？你要是和齊進有關係，你和齊振雲能那樣？”
高晗咦了一聲：“我同齊振雲怎麽了？”
“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那小子有些看不順眼。”
“……你多想了。”
“絕對有！”
高晗沉默了片刻：“那小子……有些太聰明了。”
“看看，承認了吧？我就說你有吧？”張浩有些得意的說，說完又道，“那小子是聰明，不過他聰明又沒礙著你什麽，你這看他不順眼，就有些小家子氣了啊。再怎麽說他還是你的球員呢。”
“我又沒有怎麽著他。”
“你還要怎麽著他？給他穿小鞋？找他麻煩嗎？”張浩提高了音量，“老高，你這話說的可不像你了啊！話再說回來，別說是你，就算是個普通老師，那也不能這樣啊對不對，齊振雲要是個調皮搗蛋的，那你看他不舒服也能理解，人家就是聰明了些，聰明有什麽錯？他給你找麻煩了嗎？沒有吧，相反還幫你解決了很多麻煩吧？你別不承認！你那個球隊，要沒有他，還真不好說！我看了，這一幫一年級的都不是吃素的，二年級的別看大了一歲，好像全年級的精氣神都跑到了萬晚一個人身上。”
聽到這裏，高晗也不由得笑了一下，張浩道：“別笑了，給我說說是怎麽回事吧。”
“你不是不信嗎？”
“我本來是不信的，但我剛才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說到這裏，他兩眼死死的盯著高晗，後者麵色平靜，張浩看了他片刻，沒看出什麽端倪，不死心的眯了下眼，“你知不知道是什麽可能？”
“什麽？”
“你，和齊進，是不是……有仇？”
……
…………
“喂喂，你這是什麽表情？這是最合理的答案，因為你和齊進有仇所以才看齊振雲不順眼啊，否則當學生的不說，我們當老師的誰不喜歡齊振雲？大劉是不說了，齊振雲就是他的寶貝疙瘩，我也喜歡的不得了，你不知道有他上課多輕鬆，根本就不用你說什麽，他就幫你弄好了，你別以為教好學生就容易，那些成績好的不知道有什麽毛病呢，特別是一些女生……唉，反正齊振雲就是有辦法，一班上下都對他服氣的要死。到了你那足球隊，就算有些小問題，齊振雲的作用不那麽大，可也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而你這性情，本來也不該煩他的，哪怕是不怎麽喜歡呢，也絕對不會不喜歡，可你現在倒好，都對我承認了！難道我的這個猜測還沒有道理嗎？”
高晗慢慢的點點頭：“倒還真是有的。”
“還真是？”張浩瞪大了眼。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別呀，到底是什麽啊！”被來回的吊胃口，張浩也有些急了，“老高老高，你要再這樣，我可真不和你玩了，我可真走了啊！”
高晗笑著搖搖頭：“真要說的話……齊進，是我的偶像。”
“偶像？！”張浩滿臉震驚，“偶像？！”
“嗯。”
“他是你偶像然後你看他兒子不順眼，這、這弄錯了吧？”
高晗沒有說話，隻是看向夜空。
夏天，空氣應該是好的，但是在城市裏也看不到什麽星星，能看到的隻有那一輪黃色光暈以及無盡的黑夜，弄錯了嗎？
並沒有。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偶像是那個讓自己崇拜讓自己喜歡讓自己激動甚至，讓自己遐想的人物，這是因為大多數人並不能近距離的接觸自己的偶像，而他不是，他曾經，很近距離很近距離的接觸過……
他能看到那個人訓練，能看到那個人比賽，能和那個人一起吃飯，有的時候，還能向那個人請教問題……
雖然那個人並沒有同他說過太多話，可同其他人相比，他同自己的偶像，已經是更近距離的接觸著了，而也因為這份接觸，更崇拜，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齊進已經不僅僅是他的偶像，而是，他的榜樣了！
他竭力的向那個人靠攏，想學習他的一切，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但最終，是不行的……
哪怕他再想，也還是不行的。
為什麽看齊振雲不順眼呢？
因為齊振雲幾乎擁有齊進的一切，可又同他，那麽不像……
齊進對足球那麽執著，齊振雲對足球卻是可以算計的；
齊進愛足球勝過一切，齊振雲對足球卻有自己的衡量；
齊進在球場上以自己的能力技術取勝，齊振雲卻是會耍各種小手段；
齊進對足球沒有雜念，齊振雲卻會各種比較……
說起來，齊振雲做的都不能說錯，但看他在球隊裏，在球場上用那些小手段的時候，他就是有一種強烈的不舒服。
他知道，這不能說是齊振雲的錯，足球有各種各樣的，踢球的方式有各種各樣的，有齊進那樣的，自然也有齊振雲這樣的，事實上一個球隊還必須有一個甚至更多個齊振雲這樣的，否則實在是吃虧，可他，就是不喜歡！
此時齊振雲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教練還在想他，更沒有想到自己的教練看他不太順眼——高晗的冷臉實在是太平常了，除了萬晚，幾乎對誰都一個樣，所以齊振雲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是特殊的那個。
他現在，正背著書包在馬路上晃蕩。
他很少步行，如果時間充裕會騎共享，時間緊張就會叫個快車或專車，而這一次，他卻隻想走走。
他的腦子很亂。
他沒有想到會是那個樣子的……
曹墨然，或者說是董金澤的反應他都想到了，但他沒有想到範成也會是那樣。
他為什麽在同八中比賽後懟範成？因為他是一年級的；
為什麽在上次吃飯的時候向範成敬酒？因為他們下麵還有比賽。
他的每個決定都是有考量和衡量的，也許不完美，但都是他在那個時候想到的最好的選擇。而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
因為那一次懟範成，他和董金澤等人的隔閡徹底消除了。
或者更甚一步的說，董金澤等人……開始，願意按照他的安排來行事了。
這麽說也許有些誇張，但在球場上，的確是這樣的。
是完全順暢的傳球還是有考慮的配合，其實都是有區別的，也許很細微，但的確是有的。
他們後來能在落後三個球的情況下還追上二十三中並且反超，除了改變了打法，也和這個是有關係的，起碼從他的中場調度上來感覺，是不一樣的。
而範成呢，更不用說，雖然他們還沒有再次比賽，但一年級和二年級顯然是更融合了，他相信這種融合絕對有助於他們在球場上的配合。
他真的覺得曹墨然的搶墜球理所當然嗎？並不是。
他真的想給範成敬酒嗎？也不是。
他隻是覺得需要這麽做，然後，就去做了。
就像他早先覺得需要幫馬進德抗下打人的事，他就抗了。
就是這樣。
但是在今天，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範成和董金澤曹墨然等人一起站了出來！
是的，真的是左右為難。
在高晗問他那句話的時候，他能感覺到高晗是不讚同的，但是他不能直接說是錯的！
在他做了那些事情之後，他不能那麽說！
而更為難的是，他也不好直接說那是對的！
左右為難！
他很少遇到這種情況。
但是就在剛才，他遇到了。
而且是非常嚴峻的，當然，他也不是沒有選擇，他可以說自己不知道，可高晗當時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果他真那麽說了……那就會有很不好的後果。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感覺，其實讓他現在來分析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他知道那個感覺是沒有錯的，他絕對不能那麽回答。
那他就沒有辦法回答了……
而在那個時候，範成跳了出來，直接說自己錯了……
在麵對高晗的一再詢問時，他也說，是自己錯了。
再之後，就是董金澤，他直接說是他讓曹墨然那麽做的。
然後就是曹墨然……
說實在的，曹墨然這段時間是很出他的意料的。
他一直覺得曹墨然是個踏實肯幹，從某方麵來說……也許還有點要受欺負的老好人……
嗯，這個印象主要是從李致遠那裏來的。
他沒有想到曹墨然會搶墜球！
如果說李致遠會這麽幹他還比較相信，當然，李致遠可能也不會這麽幹，最有可能這麽幹的卻是馬進德……
他搖搖頭，把這個念頭甩開，總之，曹墨然很出乎他的意料。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麵對範成的質問，他還絲毫不弱！
這還是那個經常被李致遠欺負的隻能暗暗磨牙的黑臉少年嗎？雖然說遇到李致遠，大多數人都是秀才遇到兵……
他再次搖搖頭，把思緒來回來——在他不知道要怎麽回答的時候，他們都把責任拉到了自己身上。
這種事他會做嗎？
也是會的，但是，他的做和這三個人不一樣……
他是考慮比較之後的，而這三個人，單純的，就是為他抗責任！
想到這裏，他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大喊了一聲，驀地開始跑了起來！
他跑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跑到自己的小區被門衛攔下，見他跑成這個樣子門衛還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而他，則突然泄了氣。
他慢慢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而在走到門口的時候怔住了，家裏有燈，而且不是那個他自己故意留下的燈！
是他媽媽？但不是說去國外學習了嗎？
難道是他爸爸？
這麽想著，他推開門，果然就看到了正坐在飯桌前看電視的齊進，看到他，齊進招了招手：“快過來，我剛買了披薩。”
“……披薩？”
“嗯，披薩。”
齊振雲走過去，果然就見桌麵上放了一個大號的至尊軟底披薩，他一怔：“媽媽要回來了嗎？”
“……什麽？”
齊振雲看向桌上的披薩，齊進笑道：“看來我在家裏的地位這也實在太低了，這都不能吃個披薩了。”
齊振雲皺起了眉，他猶豫了一下，小心道：“是隊裏……出了什麽事了？”
齊進看了他一眼：“怎麽這麽說？”
“要不你不會吃這些東西的。”
他父母的關係日益不好，是有很多方麵的原因的，刨除掉那些他不知道的，他所知道的就有關於吃這一項。
他的爸爸在飲食上非常嚴格，常說的就是運動員要想保持狀態，就必須能夠約束住自己。
所以什麽炸雞啦披薩啦蛋糕啦，這些高熱量的東西他都不碰，而他的媽媽雖不見得對這有多麽喜歡，卻更厭煩他父親的這個樣子。
過去他媽媽曾特意點了披薩到家，他爸爸，都是避開的。
“沒有事。”齊進笑了下，“隻是突然有些想念了，行了行了，你要不吃就去上樓吧。”
齊振雲抿了下嘴，向樓上走去，走到一半，又被叫住了：“你上次說的那個喜歡我的朋友……是什麽樣的朋友？”
“啊？”
“是你隊裏的嗎？”
“嗯。”
齊進暗暗鬆了口氣——看來他的兒子是沒有早戀問題了。
齊振雲等了片刻：“還有別的事嗎？”
“嗯，你在隊裏快樂嗎？”
齊振雲一怔，齊進道：“不快樂嗎？”
“不……”他下意識的反應道，“快樂。”
他有些艱澀的開口，發現自己並不是能很順利的說出這句話，不是他不知道要怎麽說，而是，他第一次，有了迷惘……
如果在今天之前他不會迷惘，他當然是快樂的！
沒有人再反對他踢球，雖然他的父母還是沒有同意他進足球學校，可總是不反對他踢球了，這已經很難得了，至於下一步，那需要他再爭取。
他們的球隊取得了成績，一個四強是跑不了了，下麵的對手不知道是誰，但隻要不是十六中應該問題都不大，如果萬一不幸的是十六中……那也不是沒有一拚之力！
但是現在他澀然了，在範成、曹墨然、董金澤站出來為他說話之後，他突然發現，他也許忽略了什麽很重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