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老曹啊，你說這一班是在做什麽呢？”李致遠搭著曹墨然的肩膀，後者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我怎麽覺得，一班這是在做練習呢？”
“……不然呢？”
“是吧，你也是這麽覺得是吧？”
曹墨然沒有說話，一班分成兩個隊，任誰看都是在做練習，雖然他們人數不足——這真是一件殘酷的事情，別的班級，雖然不能所有人都上場，但找來兩隊人馬還是可以的，一班就硬是湊不齊，現在就是那十幾個人分成兩隊在踢，場麵……還真有些難看。
其實半隊足球也不是沒有。就像籃球，正式比賽裏，一個隊最少五個人，但如果是私下練習或者玩兒，也沒這麽死硬。八個人可以打，六個人也可以打，真不行了，兩個人也可以玩一場呢。
足球也一樣，沒有二十二個人，十四個人也能分成兩隊，甚至十個、六個，也不是不能踢，最多把場地縮小一些——事實上在早先大家都是這麽幹的，二十多個球隊都要練習，哪怕鐵中有兩個場地也是不夠用的，那時候大家都是找時間找機會，卡著一個角落，而為了防止擠在一起，就是輪流上去訓練。
所以現在一班的難看，並不是他們的人數少，而是……場麵實在慘不忍睹！
有齊振雲的那一邊，簡直就是碾壓！
什麽，時令？
時令那就是個木頭啊！
他倒也是會跑動，跑的也還算積極，但完全不在路線上，而且……還時時的往齊振雲那邊去看。好吧，作為王對王中的王，留意另外一個王也是常理，但……他甚至給齊振雲喂球有木有！
這不是當敵人，是當隊友啊！
就他們看這麽一會兒，他就給齊振雲喂了三次球了！齊振雲那一邊已經有了兩次進球了！
這是什麽練習啊！
“老曹，我怎麽看都覺得這是有古怪的，齊振雲那小子一定是在迷惑十班！你說那個時令就算是個傻子，也不能犯這種錯是吧。”
曹墨然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李致遠更來勁兒了：“所以啊，他們這是在演戲！要是十班上當了呢，那就有大、麻煩了！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十班受這樣的欺負，我去找蔣大個兒！”
他說著就要竄出去，卻被曹墨然一把拉住了：“你給我回來！”
“老曹？”
“這是十班的事，你去做什麽？”
“我去提醒他們啊，那蔣大個兒怎麽說也是我們的隊友，齊振雲不能這麽欺負他！”
“齊振雲呢？”
“啊？”
“齊振雲不是我們的隊友嗎？”
李致遠一怔，嘴巴長的老大，曹墨然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真到賽場上，你和齊振雲配合的要比同蔣大個的多！”
“好像是啊……不過，我怎麽總覺得齊振雲是敵人呢？”
“你就安心在這兒看著吧。”
“可是……”
“你認為蔣大個是傻的嗎？”
“那個……不傻嗎？”
曹墨然無語的看著他，李致遠眨眨眼，再眨眨眼：“我媽從小就被人叫傻大個啊，我媽不過一米七就這麽被人叫了，蔣大個一米八還多……就算男女有別，可也有十多公分的差距啊，再說他之所以會被人叫大個難道不是說……”
“……他的智商是你的兩倍。”
“什麽？我的兩倍？我……”
“謝老師不是說你這陣子太野了嗎？”
“啊？”李致遠的臉色立刻變了。
“他給你留的題你做完了嗎？”
“老、老曹……”
“那是特意留給你的，我是不會幫你做的，而如果你要是不做，我想他明天一定會很生氣，嗯……”
“……老曹，我恨你！”留下這麽一句，李致遠悲痛的轉向教室！曹墨然卻沒有跟著回去，而是看向站在角落裏的董金澤，要在過去，他現在會過去說幾句話，可是現在，董金澤卻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整個一天，或者說自從周六比賽完，董金澤就是這樣了。
周日二年級的比賽他也來看了，卻獨自站在一旁，雖不阻止他們靠近，卻再不會像過去那樣不時的給他們分析兩句。
“董金澤，是被那一場比賽給踢垮了嗎？”這麽想著，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同時，還有些不能相信。其實那一場比賽對於他們所有人……除了李致遠這個奇葩，他們所有人都是受了打擊的，這是真正的打擊，不是後悔。
如果他們大意了……
如果他們疏忽了……
甚至如果他們自己搞了烏龍……
是的，如果說是他們自己錯了，那更多的情緒就是後悔，會說，如果當時更小心一些怎麽怎麽樣，如果當時更努力一些怎麽怎麽樣，但是現在……不能說他們就沒有錯，也不能說他們發揮出了全部的實力，但，無論是從戰術上還是戰略上，他們都沒有大錯。
用二三十分鍾摸清一班的意圖，這也許可以說是浪費時間，可是，在一班那樣蹊蹺的勝利了兩場並且每天晚上做的又是莫名其妙的練習之後，這一點可以說是必須的——而這個時間，從理論上來說，他們五班也應該是損失的起的；
在中場附近轄製住時令和齊振雲更不能說錯——這兩個人已經用兩場半的比賽宣告了自己的能力，特別是時令，讓他進入禁區，簡直就是炸彈！
賭上了四個最出色的球員來做防守，真的是把能做的都做到位了——如果在這個時候，是一班的其他人突破了防線然後得分，其實他們也是能夠接受的，因為這是常態，也是他們計劃中的。
但，得分的是時令！
他以一記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初中生身上的射門來告訴眾人他們的可笑和脆弱。
要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呢？
石頭撞雞蛋？當然不是，可從某個方麵卻像是滾上了層層厚皮的變蛋，以為自己已經武裝到位了，然後勇猛的衝向了石頭……
時令是石頭嗎？
也許，也不是——他那個樣子也和石頭相差甚遠，可在那一刻，他就是攔在他們麵前的巨石！他們用盡了一切辦法，都無法超越……
想到這裏他咬了一下牙，胸腔內充滿了不甘心，他也是前鋒！在進入鐵中之前他已經踢了四年的足球！他上的小學是少有的會專門開設足球課的學校，他在裏麵，也算是有天賦的，曾經有一段時間，家裏還為他是不是要去上足球學校而吵鬧過，最後之所以沒去不是因為他天賦不夠，而是家中大人不敢賭。
“墨然啊……”當時他的父母一起找到他，他的父親因為跟車，並不是太經常在家，而那一次，卻是特意請了假，不僅到足球學校去了解了一番，也同他的教練乃至老師都進行了一次長談，然後和他的母親一起同他進行了那次談話，那是他記憶裏少有的時刻，也是幾乎從沒見過的關於他父親的局促……
那個一向威武的，能開動火車的鋼鐵似的男人，在那一次卻變得有些膽怯，他搓著手，叫了他一遍，然後就是長久的靜默，這個時候，他其實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但他沒有出聲，他本能的覺得隻要他不出聲，就還有機會。果然，他的父親變得更局促了。
“默然……”在長久的對峙之後，是他的母親先說話，這個一向雷厲風行的女人在這一次也表露出了她的決心，“我們知道你喜歡足球，我們也支持，但，足球學校就算了吧。”
“……為什麽？”他其實已經能猜到一些原因了，雖然他還小，但因為當時家中的氛圍以及那些爭吵談話，乃至學校裏的議論，都足以令他認識到很多，而他的母親也沒有說出更多——你是一個聰明的學校，上學還是很有希望的；
——到足球學校需要非常吃苦，還很有可能受傷；
——咱們家就沒有這方麵的關係，給不了你任何幫助；
——如果練不成，再想回來就難了。
……
有一些話甚至不是他這個年齡應該知道的，但他的父母都很坦誠的對他說了，然後，他就接受了。
他那個時候還小，並不知道未來要怎麽發展——其實就算是現在，他也是不知道的。
努力學習，然後上鐵路學院，再然後進鐵路局嗎？
這條路沒有什麽不好，可是，好像也沒有什麽好的，在他小時候是希望像自己的父親那樣去開火車，但是當他接觸了更多的交通工具，坐了輪船甚至飛機之後，也不再覺得火車是最了不起的了，當然，他依然佩服自己的父親，覺得他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可並沒有再把他視為偶像。
他愛足球嗎？
當然是愛的，可到底愛到什麽程度，他也不知道，隻是在那一次之後，他的學習成績就漸漸下滑，從班裏的前列，到了中流，他的父母還為此很是後悔了一陣兒，告訴他如果真的想去，還是會支持的，但這一次，他自己拒絕了，他有一種，就算去了，其實也就那樣的感覺
而現在，這種感覺更強烈了——在時令這樣的天賦下，他真的，是不行的吧……
“老曹啊，你說這一班是在做什麽呢？”李致遠搭著曹墨然的肩膀，後者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我怎麽覺得，一班這是在做練習呢？”
“……不然呢？”
“是吧，你也是這麽覺得是吧？”
曹墨然沒有說話，一班分成兩個隊，任誰看都是在做練習，雖然他們人數不足——這真是一件殘酷的事情，別的班級，雖然不能所有人都上場，但找來兩隊人馬還是可以的，一班就硬是湊不齊，現在就是那十幾個人分成兩隊在踢，場麵……還真有些難看。
其實半隊足球也不是沒有。就像籃球，正式比賽裏，一個隊最少五個人，但如果是私下練習或者玩兒，也沒這麽死硬。八個人可以打，六個人也可以打，真不行了，兩個人也可以玩一場呢。
足球也一樣，沒有二十二個人，十四個人也能分成兩隊，甚至十個、六個，也不是不能踢，最多把場地縮小一些——事實上在早先大家都是這麽幹的，二十多個球隊都要練習，哪怕鐵中有兩個場地也是不夠用的，那時候大家都是找時間找機會，卡著一個角落，而為了防止擠在一起，就是輪流上去訓練。
所以現在一班的難看，並不是他們的人數少，而是……場麵實在慘不忍睹！
有齊振雲的那一邊，簡直就是碾壓！
什麽，時令？
時令那就是個木頭啊！
他倒也是會跑動，跑的也還算積極，但完全不在路線上，而且……還時時的往齊振雲那邊去看。好吧，作為王對王中的王，留意另外一個王也是常理，但……他甚至給齊振雲喂球有木有！
這不是當敵人，是當隊友啊！
就他們看這麽一會兒，他就給齊振雲喂了三次球了！齊振雲那一邊已經有了兩次進球了！
這是什麽練習啊！
“老曹，我怎麽看都覺得這是有古怪的，齊振雲那小子一定是在迷惑十班！你說那個時令就算是個傻子，也不能犯這種錯是吧。”
曹墨然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李致遠更來勁兒了：“所以啊，他們這是在演戲！要是十班上當了呢，那就有大、麻煩了！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十班受這樣的欺負，我去找蔣大個兒！”
他說著就要竄出去，卻被曹墨然一把拉住了：“你給我回來！”
“老曹？”
“這是十班的事，你去做什麽？”
“我去提醒他們啊，那蔣大個兒怎麽說也是我們的隊友，齊振雲不能這麽欺負他！”
“齊振雲呢？”
“啊？”
“齊振雲不是我們的隊友嗎？”
李致遠一怔，嘴巴長的老大，曹墨然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真到賽場上，你和齊振雲配合的要比同蔣大個的多！”
“好像是啊……不過，我怎麽總覺得齊振雲是敵人呢？”
“你就安心在這兒看著吧。”
“可是……”
“你認為蔣大個是傻的嗎？”
“那個……不傻嗎？”
曹墨然無語的看著他，李致遠眨眨眼，再眨眨眼：“我媽從小就被人叫傻大個啊，我媽不過一米七就這麽被人叫了，蔣大個一米八還多……就算男女有別，可也有十多公分的差距啊，再說他之所以會被人叫大個難道不是說……”
“……他的智商是你的兩倍。”
“什麽？我的兩倍？我……”
“謝老師不是說你這陣子太野了嗎？”
“啊？”李致遠的臉色立刻變了。
“他給你留的題你做完了嗎？”
“老、老曹……”
“那是特意留給你的，我是不會幫你做的，而如果你要是不做，我想他明天一定會很生氣，嗯……”
“……老曹，我恨你！”留下這麽一句，李致遠悲痛的轉向教室！曹墨然卻沒有跟著回去，而是看向站在角落裏的董金澤，要在過去，他現在會過去說幾句話，可是現在，董金澤卻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整個一天，或者說自從周六比賽完，董金澤就是這樣了。
周日二年級的比賽他也來看了，卻獨自站在一旁，雖不阻止他們靠近，卻再不會像過去那樣不時的給他們分析兩句。
“董金澤，是被那一場比賽給踢垮了嗎？”這麽想著，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同時，還有些不能相信。其實那一場比賽對於他們所有人……除了李致遠這個奇葩，他們所有人都是受了打擊的，這是真正的打擊，不是後悔。
如果他們大意了……
如果他們疏忽了……
甚至如果他們自己搞了烏龍……
是的，如果說是他們自己錯了，那更多的情緒就是後悔，會說，如果當時更小心一些怎麽怎麽樣，如果當時更努力一些怎麽怎麽樣，但是現在……不能說他們就沒有錯，也不能說他們發揮出了全部的實力，但，無論是從戰術上還是戰略上，他們都沒有大錯。
用二三十分鍾摸清一班的意圖，這也許可以說是浪費時間，可是，在一班那樣蹊蹺的勝利了兩場並且每天晚上做的又是莫名其妙的練習之後，這一點可以說是必須的——而這個時間，從理論上來說，他們五班也應該是損失的起的；
在中場附近轄製住時令和齊振雲更不能說錯——這兩個人已經用兩場半的比賽宣告了自己的能力，特別是時令，讓他進入禁區，簡直就是炸彈！
賭上了四個最出色的球員來做防守，真的是把能做的都做到位了——如果在這個時候，是一班的其他人突破了防線然後得分，其實他們也是能夠接受的，因為這是常態，也是他們計劃中的。
但，得分的是時令！
他以一記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初中生身上的射門來告訴眾人他們的可笑和脆弱。
要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呢？
石頭撞雞蛋？當然不是，可從某個方麵卻像是滾上了層層厚皮的變蛋，以為自己已經武裝到位了，然後勇猛的衝向了石頭……
時令是石頭嗎？
也許，也不是——他那個樣子也和石頭相差甚遠，可在那一刻，他就是攔在他們麵前的巨石！他們用盡了一切辦法，都無法超越……
想到這裏他咬了一下牙，胸腔內充滿了不甘心，他也是前鋒！在進入鐵中之前他已經踢了四年的足球！他上的小學是少有的會專門開設足球課的學校，他在裏麵，也算是有天賦的，曾經有一段時間，家裏還為他是不是要去上足球學校而吵鬧過，最後之所以沒去不是因為他天賦不夠，而是家中大人不敢賭。
“墨然啊……”當時他的父母一起找到他，他的父親因為跟車，並不是太經常在家，而那一次，卻是特意請了假，不僅到足球學校去了解了一番，也同他的教練乃至老師都進行了一次長談，然後和他的母親一起同他進行了那次談話，那是他記憶裏少有的時刻，也是幾乎從沒見過的關於他父親的局促……
那個一向威武的，能開動火車的鋼鐵似的男人，在那一次卻變得有些膽怯，他搓著手，叫了他一遍，然後就是長久的靜默，這個時候，他其實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但他沒有出聲，他本能的覺得隻要他不出聲，就還有機會。果然，他的父親變得更局促了。
“默然……”在長久的對峙之後，是他的母親先說話，這個一向雷厲風行的女人在這一次也表露出了她的決心，“我們知道你喜歡足球，我們也支持，但，足球學校就算了吧。”
“……為什麽？”他其實已經能猜到一些原因了，雖然他還小，但因為當時家中的氛圍以及那些爭吵談話，乃至學校裏的議論，都足以令他認識到很多，而他的母親也沒有說出更多——你是一個聰明的學校，上學還是很有希望的；
——到足球學校需要非常吃苦，還很有可能受傷；
——咱們家就沒有這方麵的關係，給不了你任何幫助；
——如果練不成，再想回來就難了。
……
有一些話甚至不是他這個年齡應該知道的，但他的父母都很坦誠的對他說了，然後，他就接受了。
他那個時候還小，並不知道未來要怎麽發展——其實就算是現在，他也是不知道的。
努力學習，然後上鐵路學院，再然後進鐵路局嗎？
這條路沒有什麽不好，可是，好像也沒有什麽好的，在他小時候是希望像自己的父親那樣去開火車，但是當他接觸了更多的交通工具，坐了輪船甚至飛機之後，也不再覺得火車是最了不起的了，當然，他依然佩服自己的父親，覺得他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可並沒有再把他視為偶像。
他愛足球嗎？
當然是愛的，可到底愛到什麽程度，他也不知道，隻是在那一次之後，他的學習成績就漸漸下滑，從班裏的前列，到了中流，他的父母還為此很是後悔了一陣兒，告訴他如果真的想去，還是會支持的，但這一次，他自己拒絕了，他有一種，就算去了，其實也就那樣的感覺
而現在，這種感覺更強烈了——在時令這樣的天賦下，他真的，是不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