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就這麽離開了。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第一時間便讓寒雪發動【深口旅人】,撕開空間,兩人一起離開。


    並不是因為白墨的“滾”字有多好使,而是因為他的第六感。


    第六感一向是個玄之又玄的東西,但古言卻對此深信不疑。


    他雖然無心無情,卻並不代表他沒有腦子,這地方的一切都超出他的預料,直覺告訴他,最危險的時刻還尚未來臨。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異樣感,哪怕他因為無心而生不出任何恐懼之情,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發出警告,每個毛孔都在戰栗著呐喊,拚了命的勸他撤離。


    古言很清楚,憎惡邀請背後或許真的藏著奪走他心的那個人,但他現在隻怕沒有能力將其奪回。


    身為S級強者,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站到了這個世界的最頂端,因此才敢滿世界找心,可現在看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中的可怕。


    空間合攏之際,他最後看了黑暗中的那道身影一眼。


    直覺告訴他,世界即將發生巨大的變化,安逸不在,沒有人可以幸免。


    ……


    “咳咳。”


    白墨感覺自己從未如此虛弱過,胸口疼痛不已,傷口更是殘餘著某種詭異的力量,使其久久無法愈合。


    鮮血不斷滴到地上,悄然被黑色的土壤所吸收,宛若一張無法被滿足的深淵大口。


    然而他卻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一樣,看都沒有看地麵一眼,而是抬頭看著被掐著脖子舉在空中的楊小婉。


    後者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動作,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如同失去了靈魂。


    白墨看得出來,這家夥本就不該是真實存在的,而是源自掩罪山的具現,隻是不知怎麽就短暫掙脫了‘故事’的束縛,恢複了自我認知。


    更讓他意外的是,掩罪山上似乎有這女人的些許靈魂……


    掩罪山上大多是過去某些事件的虛假具現,癡路上的更是些為了掩埋部分人罪孽而編織出的最符合世人期待的故事。


    故事裏的人和物其實都是虛假的,但一旦不小心迷失進去,就容易受到傷害。


    這是一個適合逃避自我的地方,因此很多人都會來到這裏編織自己所向往的夢,他們會忘掉自身的所有罪,沉淪其中。


    不過無論怎樣,至少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掩獸山上不應該存在靈魂,因為這裏的所有一切都是虛假的。


    可這個女人居然有靈魂……


    白墨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思索著什麽。


    空氣安靜,似乎一切都將沉睡下去。


    突然,半空中的楊小婉說話了,雖然依然是輕柔的女聲,但語氣卻和之前截然不同。


    “好久不見了……白墨。”


    白墨沒有說話,他知道在說話的是誰,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


    “看來你傷的真的很重。”楊小婉,不,應該說命運之神低笑出聲,“不然絕不會作出這般姿態。”


    “我的確很虛弱,所以你大可以試著殺了我。”白墨平靜道。


    “我可沒那麽蠢,也沒那個膽量。”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膽小。”


    “不是膽小,是認清現實。”


    命運之神淡淡道,“坦然接受,命運理應也是這樣。”


    白墨暗自恢複體力,語氣平靜道:“為了今天,你應該準備了很久吧,控製這女人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些廢話?”


    “嗬,命運告訴我,你和這女人的命運線有所交集,別告訴我你不認識她。”


    “不認識。”


    “是嗎?命運可不會騙人。”


    命運之神不置可否,繼續說道,“我之所以在掩罪山上無數罪中選擇了這女人,一是因為我認識她,二是因為你也認識她。命運在她身上進行了如此有趣的交匯,這讓我明白,她依然是個很不錯的工具。”


    白墨語氣冷漠:“說了我不認識她。”


    “說來也有趣,很久以前我心血來潮時,第一個操縱對象便是這女人。”命運之神自顧自的說道,“而現在,她依舊算得上是我的所有物,命運也該繼續由我支配。”


    “可她已經死了。”


    “死了也無所謂。”


    命運之神笑道,“當然,如果不是為了激怒你,我也不會舍得分一部分力量為她收攏破碎的靈魂,畢竟讓有意識的她來殺你顯然更有趣……”


    “可誰知道,漫長的歲月過去了,我依舊沒有變,但你白墨居然變成了一個懦夫,連與故人相認的勇氣都沒有。”


    白墨沒有說話,不認識就不認識,他沒有必要和這家夥過多解釋。


    “以你的性子,如果你真的不認識她,那麽早在她將刀刺入你身體的那一刻,你就會殺了她。”頓了頓,命運之神又說道。


    “你覺得自己很了解我?”


    “哈哈哈,你說呢?”


    沉默片刻,命運之神大笑起來,“為了今天,我早就觀測了你迄今為止的所有命運,甚至比你還要了解你。不過隻能說……你還真是落魄呢。”


    他故作唏噓道,“那種到處尋找,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取勝方法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白墨平靜道:“雖然我從未取勝,但也從沒有輸過。”


    “……那倒也是。”


    命運之神沉默片刻,似乎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憶。


    片刻後,他笑道:“不過放心,你很快就會輸了。”


    話音未落,隻見楊小婉的身體微微一顫,束縛在她身上的黑影盡數破碎,猶如脆弱的薄紙般不堪一擊。


    “輕易便掙脫了,看來你還真是虛弱到極致了呢。”


    ‘楊小婉’微微一笑,身形瞬間消失不見,袖中一把染血尖刀滑至手心,再出現時已經站到了白墨身後。


    白墨的反應很快,黑影瞬間將他的背部覆蓋,‘楊小婉’一刀刺入,完全沒有刺入實體的感覺,反而有種被黑影中生物窺伺的戰栗感。


    她對這一擊的落空毫不意外,一個閃身出現在百米開外,嘖嘖道:“為了不暴露坐標,你還真是舍得,可如果就憑借那麽點力量,你是無法戰勝現在的我的。”


    白墨沒有說話。


    “咻——”


    下一秒,銳利的破空聲傳來,虛空中陡然浮現出無數發絲,遊動著向他襲來。


    白墨神色冷靜,身下的黑影瞬間四散開去,將發絲阻攔。


    隻是此刻的他顯然虛弱到了無比,之前輕而易舉便能這些發絲擊碎,而今黑影卻隻能與發絲陷入僵持。


    ……他似乎已經無力抵擋了。


    ‘楊小婉’等的便是這個機會,袖中再度滑出兩把尖刀,一把飛擲而出,一把則是握在手中,身形閃爍間便來到白墨身側。


    她速度奇快,甚至比飛擲而出的尖刀率先一步抵達,這一擊沒有追求斃命,而是劃向白墨的背部。


    為了抵擋無窮無盡發絲,此時白墨身下的陰影已經少了大半,僅剩的影子湧動,勉強化作一隻大手,將尖刀抓住,卻居然有些握不住,險些就要使其刺入白墨身體。


    而就在這時,隻見空中無聲無息的飛來另一把尖刀,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但白墨還是心有所感,就地一滾,堪堪躲過一刀。


    地麵多出一道鴻溝。


    可即便如此,他的肩膀還是多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幾乎可以看到骨頭。


    血流如注。


    “真狼狽啊。”


    命運之神嬉笑一聲,語氣中滿是怨恨,“關了我那麽久,要是我不好好折磨你一下,又怎麽對得起你呢……”


    他突然皺了皺眉,停頓片刻後,故作遺憾道,“哎呀呀,這個女人居然還有意識呢,我看看……哦喲,她還挺喜歡你的,居然在努力控製身體不攻擊你,真是感人……


    “可惜啊,操控她的不是別人,而是命運。”他語氣轉冷,道,“就像很久以前那樣,哪怕再不喜歡自己的命運,她也不得不接受,成為我的玩偶。”


    天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雨點。


    “我回歸在即,彼時所有人的命運都將由我操縱,無論是她的,還是你的。”


    白墨冷眼看著他,身後再次出現一柄尖刀,一個踉蹌,險之又險的躲了過去。


    他太虛弱了,血液幾乎流幹,甚至連起身都做不到,能做的隻有不斷躲避,可即便如此,身上還是多了許多深可見骨的傷口,左肩甚至插著一把刀。


    “真狼狽啊,我還真想再看看你全盛時期的樣子……起碼那樣的你不會像這樣連滾帶爬,如同喪家之犬。”


    命運之神得意的笑聲從楊小婉口中傳來,畢竟能這樣吊打白墨,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


    雖然嘴上這麽說,他其實一點都不敢真的麵對全盛時期的白墨——那是一段並不有趣的記憶。


    “後悔了嗎,你本來可以有個不錯的幫手的,可你卻趕走了他們。”


    顯然,他指的是古言兩人。


    白墨沒有說話。


    “命運之神繼續說道:從始至終,你都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做著不切實際的夢,說著可笑至極的話,反抗著不可能對抗的人……可結果呢?”


    “你什麽都放棄了,可換來的又是什麽呢?你馬上就要輸了,廢物這個詞說的就是你啊,白墨!”


    看著無比狼狽的白墨,被關押多年的怒火仿佛在這一刻釋放。


    他隻覺得無比痛快,不管這個人曾經讓他們多少人心驚膽戰,此時此刻依舊無法擺脫即將死去的命運。


    是時候了,殺了他,一切都將回歸正軌。


    突然,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空氣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安靜。


    白墨抬起頭,隻見半空中,楊小婉的身體古怪的抽搐了一下,袖中悄然滑出一把尖刀。


    他身體緊繃,強打精神準備躲避。


    然而想象中的攻擊並沒有襲來,楊小婉沒有攻擊,而是狠狠將刀揮向了自己的脖子!


    動作前所未有的快,透出一股無與倫比的決然——


    看動作,她居然是打算自我了斷!


    然而就在刀刃剛好觸碰到脖子肌膚的那一刻,她的動作停了下來。


    “……好險好險,差點就被這女人奪回身體控製權,讓這具身體自殺了。”


    命運之神的聲音從新娘口中響起,雖然不斷說著“好險”,但話語中卻滿是戲謔的意味。


    白墨看得出來,就在剛剛,楊小婉似乎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為了不再傷害他而選擇了自我了斷。


    但這顯然隻是命運之神的惡趣味罷了,他故意給了對方一種能夠反抗的錯覺,卻在最後一秒再次奪走了身體控製權,讓楊小婉生出無力感。


    他一向喜歡這種玩弄人心和命運的感覺。


    “記住,命運是無法違背的。”


    命運之神笑了笑,也不知這話是說給誰聽的,他將尖刀從脖子前移開,隨意拋了拋,然後漫不經心的看向地上的白墨。


    一眼看去,他突然愣住了,因為白墨的身影居然從地上消失了。


    “你是在找我嗎?”


    冷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猛然回頭,發現白墨不知何時居然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但他卻是不慌不忙,甚至笑了起來:“盡管下手好了,畢竟你殺死的又不是我。”


    白墨沒有說話,拔出插在自己肩頭的尖刀,對著空氣猛然揮動。


    “哢嚓。”


    隱約間,仿佛有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


    命運之神從容的笑意消失,語氣呆滯,恐懼道:“你,你居然……”


    “我居然看得到命運線?”


    白墨瞥了一眼楊小婉背後斷裂的細線,虛弱的笑了笑,說道,“有準備的不隻是你一個人,為了對付你,我一直在尋找辦法……甚至知道該如何通過命運線重創你……”


    話音未落,隻聽半空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淒慘無比的叫聲,這聲音太過可怕,以至於整座掩獸山都在震動。


    命運線已斷,楊小婉很快便脫離了控製,但似乎並沒有恢複意識,她眼看就要墜落在地,卻被白墨抱起,輕輕放到了地上。


    他咳嗽一聲,對不知道存在於何處的命運之神說道:“我準備了很久,知道這種反噬足以讓你元氣大傷,玩弄命運的代價很大,你傷得不會比我輕……”


    “所以……你還是無法離開門。”


    興許是神經鬆弛下來的緣故,他輕鬆了不少,的話也多了些。


    流淌的血液落下,依舊還在被土壤所吸收。


    半空中,命運之神刺耳的慘叫聲依然在不斷響起,這種反噬對他帶來的負麵影響似乎相當大。


    “啊啊啊!”


    “白墨!你好陰險!啊!”


    “白墨!我詛咒你!啊啊啊!”


    “白墨!啊啊啊!啊哈哈哈哈……”


    可漸漸的,讓白墨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隻聽命運之神的慘叫聲居然逐漸變成了無法壓抑的狂笑,興奮到聲音似乎都在顫抖,隨即陡然一轉,變得無比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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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騙你的。”


    白墨神色微變。


    同樣變了臉色的還有溶洞之中的暮。


    她四處看去,隻見溶洞裏的所有石柱盡數坍塌,紋路黯淡無光,仿佛遭到了破壞,沒多久便變成了粉末。


    她心中一沉,因為這意味著所有禁製已經全部失效。


    偏偏是這個時候,那豈不是說……


    她猛然扭頭,不出所料的,眼前的石門正在緩緩開啟。


    門後傳來轟隆隆的巨響,猶如末日前的喪鍾。


    “多謝白墨,我回來了。”


    命運之神的聲音從門後傳來,高高在上,漠視一切。


    一股赫然威壓落下,掩獸山再也承受不住,完全碎裂,一節節消失,化作一堆滾石。


    天空電閃雷鳴,到處都是肆虐的風,割得讓人生疼,雨幕與冰雹同時出現,一切仿佛都亂了套。


    “這是什麽……”


    躲在角落裏的陸展猛然抬頭,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這是來自靈魂的恐懼。


    神明回歸,如天災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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