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愈發陰沉,陰雲堆積,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下雨。


    無人的老宅中張燈結彩,青石板鋪成的道路上,離奇的一幕仍在繼續。


    一陣風呼嘯而過,隻見幾道人影正在院中不斷狂奔。


    他們麵露驚懼之色,哪怕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不願停下來,不時回頭張望,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景象,當即便大叫著加快了腳步,生怕被身後的東西追上。


    跑在最前方的一共有四個人,兩男兩女,其中三人身著古裝,長發散亂,臉上的表情相當驚恐,隻有那個現代人打扮的女人要冷靜一些。


    她跑得不快,因此身形要略微落在三人身後一些,表情藏於劉海之下,長發隨風舞動,看上去不像是在逃命,反倒像是一直在思索一般。


    而在四人身後,一道人影很快出現——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把四人追趕得四處亂竄的並不是什麽猙獰可怕的怪物,也不是什麽窮凶極惡的犯人,而是一個麵無表情的男子。


    他同樣是在奔跑,但看上去卻似乎沒費多少力氣,仿若閑庭信步,連發絲都沒有絲毫浮動,可偏偏卻能一直牢牢黏在在幾人身後,猶如附骨之蛆一般。


    而在男子身後,赫然還有一個人,正是一臉茫然的白墨。


    白墨看著前方不斷奔跑的眾人,心情相當複雜。


    說實話,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繼續跟著這些人了。


    他現在已經有些拿不準這些人究竟是不是在拍戲了,而如果真的是在拍戲的話,那自己隨便亂入人家的劇情,豈不是顯得很不禮貌?


    不過想到起初那一男一女看到自己時並沒有讓自己離開,白墨又不由心安了一些,思索片刻,索性繼續跟下去。


    心想等這些人把這場戲拍完,正好可以問問這地方是個什麽情況,山上還有沒有其他人在。


    寒雪觀察了身前的三人許久,見他們暫時沒有異動,這才往後瞥了一眼。


    看到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古言,她心中的淡淡恐懼頓時煙消雲散,開始專心分析起當下的情況來。


    “看來這些人是把古言當成鬼了,我和他都成為了這個故事的角色之一嗎……”


    就在不久前,為了盡快找到禁忌序列 D-憎惡邀請,寒雪在古言的要求下使用了【深口旅人】這一能力,從而直接出現在了東方這個不知名的禁區中。


    一番觀察對比之下,她並沒有在記憶中找到於這個地區特征相符的禁區,因此要麽這個禁區並不是她已知的那幾個著名禁區之一,要麽就可能是這是個剛出現沒多久的禁區。


    她覺得是後者。


    經過初步判斷,她認為這個禁區的危險程度並不高,可能頂多也就是C級的水平,但特性卻有些古怪。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匯來形容這個禁區,她覺得可以用“混亂無序”來形容。


    一般而言,禁區的危險來源有兩個,一是來自可怕的禁區生物,二則是來自禁區本身的規則。


    可偏偏這地方什麽都沒有。


    既沒有明確的禁區規則,也沒有出現禁區生物進行攻擊,反倒出現了一些很奇怪的東西。


    譬如這所老宅,還有之前他們遇到過的泳池和學校。


    而在看到這些的地方的第一眼,古言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他認為這些地方顯然介於虛實之間,無論是這些建築物,還是那些人都是一樣的。


    事實上,這已經是寒雪兩人看到的第三個故事“情景”了。


    這地方就像是一座影視城,藏著無數布景,也藏著許多演員,彼此間像是毫無關係,始終以一種情景再現的方式將某些呈現在眾人麵前。


    古言本不打算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的,但寒雪卻注意到了一件事——


    他們之前看到的一切都可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她曾經聽過一個有關人嚇人最後把人嚇死的故事,故事的大致走向就和他們今天看到的差不多。


    隻是那個故事的背景是在禁區時代以前的大學,同樣是兩男一女,同樣是是在開玩笑,最後真的把人嚇死了。


    這是個真實事件,所以寒雪對這個故事的印象很深,隻是第一眼時這些人居然都是一副古裝扮相,她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故事來源於現實,在現實的基礎上進行合理虛構,就成為了故事。


    因此這些故事未必就是完全真實的。


    禁區當然不可能是無害的,不過她暫時還沒有發現危害之處在哪裏。


    在寒雪看來,拋開一切負麵因素不談,這些情景說不定真的是某些真實曆史的重現,因此才會勸古言耐心觀望一下,說不得可以看到一些有趣的東西。


    古言倒也沒有拒絕,他以往進入禁區基本就是打生打死,像這種安全無憂,還能身臨其境“看電影”的機會可不多,正好可以放鬆一下。


    隻是前兩次都好好的,這一次的故事顯然出了點事故。


    他們兩人居然都被強行變成了故事中的人物,這在之前可沒有發生過,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觀看故事的代價。


    當然,寒雪並沒有慌亂,畢竟解決這種情況並不是什麽難事,想脫離故事的辦法很簡單——把會動的全部殺光就好。


    之前古言就用行動證明了這一點。


    隻是不知道那個跟在古言後麵的家夥是什麽來頭,說不定是通過禁區入口進入禁區的探秘者,等會倒是可以問問對方這個禁區的名字。


    還有一點值得在意的是,也不知道那個被古言從【深口旅人】空間裏帶出來的小女孩怎麽樣了,他們出現在這個禁區時就分開了。


    不過見古言不急,寒雪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


    那個女孩顯然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或許不需要操心。


    突然,她的思緒收回,隻感覺鼻尖多了些許涼意,微微抬頭,天空有雨滴落下。


    再低下頭,隻見慌不擇路的三人居然跑到了一個類似於婚房的房間門前。


    ……


    “下雨了。”


    陸展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隨即看著眼前的情景出神。


    身邊的大黃狗身軀微微扭動,眼神灰暗無神,臉上浮現出人性化的不滿,顯得有些煩躁。


    白墨是順著夏雨希一路留下的痕跡跟過來的,於是在三岔路口迅速選擇了左邊的小路,之後便出現在了這裏,一個和山林格格不入的地方——


    這居然是一座滿是煙火氣的城市。


    不過在他的“誠懇”問候下,之前路上的老乞丐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因此他並沒有慌亂,反而有些期待。


    如果是按照那老家夥所說的那樣,說不得他真的能看到一些重要的東西。


    ……哪怕是需要承受代價。


    陰暗的天空悄悄哭泣,落下的小雨依舊攔不住行色匆匆的路人,各種各樣的傘匯成彩色的洪流,在城市中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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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色的洪流中也有沒有撐傘的——


    那是個一個抱著孩子的麵色蒼白的女人,她悄無聲息地走在雨中,似乎全然察覺不到雨水的冰涼,也沒有注意到屋簷下的一人一狗。


    但陸展卻眯起了眼睛。


    女人對路人古怪的的目光熟視無睹,四處張望,很快走進了街角的一家商店,精挑細選了好一陣,這才拿了些吃的東西,走到收銀台前。


    女人渾身已經濕透了,顯得有些狼狽,長發粘連在一起,身上的雨水流到地板上,形成一灘帶著些微紅的水漬。


    “一共三十一,給三十就成。”


    店主隨意掃了一眼商品,然後低下頭看起了手機。


    “我的錢包被偷了,手機和錢都丟了……”女人看了眼懷中熟睡的孩子,低聲說道,“能賒賬嗎?”


    “賒賬?”


    店主是個中年男人,一聽這話立即放下了手機,聲音中帶著幾分怒意,“不行,把東西放回去,我們這不能賒賬。”


    女人無動於衷,半晌才說道:“主要是孩子餓了,我……”


    “老子也是小本生意,家裏也有孩子!餓死了也不能賒賬!”店主不耐煩地打斷女人的話,“買不起就滾,滾之前把東西放回去!”


    聞言,女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紅光,神色變得有些可怕,但終究沒有發作,默默地把東西放在了櫃台上,也不管店主的抱怨,轉身走入雨幕之中。


    這顯然已經不是第一家拒絕她賒賬的商店了。


    女人淋著雨,表情冷漠,隻有在低頭看到懷中的孩子時麵色才會好看一些,小聲安慰道:“沒事的,媽媽馬上給你找吃的。”


    也不知怎麽,說完這句話後女人便笑了起來,看上去是由衷的高興。


    “姑娘,下雨天怎麽不打傘呐?喲,還抱著個孩子呢,快快快,快進來坐會。”


    就在這時,一個大嗓門響起,女人停下腳步,就看見一個有些微胖的中年女人正站在一家小賣部門口,對著自己招了招手。


    眼見她愣在原地,胖女人連忙從屋裏拿了把傘從店裏跑出來,遮在女人頭頂,埋怨道:“瞧你這人,你淋著可能不要緊,但孩子可受不了。”


    她的話並不好聽,但顯然是好意。


    女人恍若未聞,跟著女人走進小賣部裏,自顧自地在貨架上拿起一些吃的,走到門口對中年女人說道:“我的錢包丟……”


    “吃吧。”


    還是一樣的說辭,卻是截然不同的回答。


    還沒等她說完,胖女人便笑著開口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有困難,不然哪有人淋著雨到處走的,更何況還抱著個孩子。”


    “不過你這媽媽當得可不稱職,怎麽都不能讓孩子淋雨不是。”


    胖女人搖了搖頭,說著低頭看了眼女人懷中的孩子一眼,然後就是一愣,有些疑惑地開口道:“孩子身上沒有濕啊,怎麽會……”


    女人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笑意,說道:“怎麽樣,我這媽媽當得還是挺稱職的吧?”


    “稱職,稱職。”


    聞言,胖女人也笑了起來,說道,“不過你自己也不要再淋雨了,會感冒的。你在我這坐會兒吧,說不定要不了多久雨就會停了。”


    或許是聽到胖女人對自己的肯定,女人笑得更開心了,使得蒼白的臉上平添了幾分生氣。


    “小雨,我沒事的。”


    “這還是小雨?”


    胖女人卻是不聽,轉身從屋裏搬出一個火爐,就這麽放在門口點燃,炭火紅亮,供女人取暖。


    “等雨停了就回家吧。”她說。


    店裏的客人很少,幾乎沒有人光顧,胖女人就坐在女人身邊,和她隨意的聊著天。


    “對了,你丈夫呢?”


    女人一愣,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他走了。”


    語氣中充滿了複雜的意味。


    似乎是聽出了這話中的含義,胖女人連忙轉移話題,看著孩子說道:“你這孩子真可愛,又白又嫩的,將來長大了一定很多人喜歡。”


    “是嗎?”女人笑了起來,“我不求他被所有人喜歡,隻希望沒有人討厭他就好了。”


    胖女人無奈道:“你要求可真低。”


    “那我就許一個難一點的願望吧,”女人期盼道,“我要一直看著這孩子長大。”


    “這可確實不是個簡單的要求啊。”胖女人感慨道,“現在這世道,有父母陪著長大的孩子完全算得上幸福了。”


    “像我老公,參軍的,每天不得不去外麵對付那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怪物。參軍光榮啊,可就是苦了孩子,整天總吵著要見他爸爸。”


    女人默不作聲。


    胖女人苦笑道:“至少就現在這個世道,想陪孩子長大可不容易啊,你可要加油啊。”


    她想了想:“要我說,要是哪天那些怪物能全部死光就好了,不然我們根本沒有好日子可言。”


    沉默片刻,女人突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要是怪物也有孩子呢?”


    胖女人一愣:“當然是一起殺死啊,不然以後長大了不還是有怪物嗎?”


    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雨滴滴答答的落下,女人沉默了很久,摸了摸懷疑孩子的臉頰,輕聲開口。


    “不論如何,我都會一直陪著這孩子的。”


    胖女人聞言,不由笑了起來。


    “是嗎,那可真好啊。”


    “是啊,真好。”女人輕聲道。


    話音落下,血液飛濺。


    風聲和雨聲仿佛都停了,連爐火都漸漸熄滅,一如那條正在逝去的生命。


    胖女人臉上的笑容凝滯,看了看腹部的血洞,然後看著身前突然變得麵目猙獰的女人,雙眼失去焦距。


    “謝謝招待。”


    這是她聽見的最後一句話,隨後便帶著疑惑和不解,長久的閉上了眼睛。


    女人咽了口唾沫,強忍住將染血的手塞進嘴巴的衝動,快速離去。


    陸展安靜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正準備跟著那個女人去看看,卻突然心有所感,扭頭看向一個方向。


    隻見無人的角落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嬌小的身影。


    那是一個有著血色眸子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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