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副靈牌彼此緊挨,擠在一個小小的供台之上,隨著古琴的琴弦斷裂,牌身突然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可哪怕是如此劇烈的搖晃和碰撞,供台上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一如剛剛那場無聲戲劇。


    這些無名靈牌也不知道在這個漆黑無聲的房間待了多久,似乎藏著太多的不甘和怨恨,隨著牌身的搖晃,整個房間都開始顫抖起來,似乎隨時會倒塌。


    “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快離開這裏吧。”


    莫青橙心中焦急,戲台後麵出現這樣一個類似於刑訊室的房間就已經夠詭異了,如今又出現了這樣的變故,她隻感覺格外危險,想要立即離開這裏。


    “啊……地震了嗎?”


    誰知白墨卻像是聽不到她的話一樣,而是自我安慰般的輕喃一聲,看著供台上的靈牌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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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頂的灰塵落到他的頭頂,肩上,但他恍若未覺,隻是直勾勾的看著靈牌,低聲呢喃。


    “一。”


    “二。”


    “三。”


    “四。”


    “……”


    “二十。”


    “二十一。”


    他把靈牌上的數字緩緩念了一遍,然後陷入長久的沉默,表情奇異,像是進入了一種古怪的狀態。


    莫青橙注意到,隨著白墨的靜默,那些靈牌突然搖晃得更凶了,整個房間也是如此,地麵不斷傾倒,隨時有倒塌的危險。


    她咬了咬牙,拉住白墨就要離開這裏,可後者的身軀卻紋絲不動,如同一塊堅硬而沉重的磐石。


    她看向白墨,覺得他此時的表情有些熟悉,下一秒,房間裏突然響起了輕緩的歌聲。


    “快安睡,小寶貝


    夜幕已低垂


    床頭布滿玫瑰


    陪伴你入睡


    小寶貝,小寶貝


    歌聲催你入睡


    快安睡,小寶貝


    月光灑滿大地


    微風輕輕吹


    小寶貝,小寶貝


    歌聲催你入睡。”


    輕緩的搖籃曲在這個昏暗的房間中響起,外麵的天還沒有黑,但卻並不影響這支曲子安撫人心的力量。


    無風跳動的燭火漸漸沉寂,漫天彌漫的灰塵微滯,繼而舒緩的落地。


    莫青橙焦躁的情緒散去,回過神來,隻見那些靈牌靜立在供台之上,不再搖晃,像是得到了安撫,一如兩人剛進來時那樣。


    搖搖欲墜的房間也停止了搖晃,一切陷入沉寂。


    要不是鐵牆的某些部分已然斷裂扭曲,莫青橙或許會覺得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地震停了嗎……”


    與此同時,白墨像是才回過神來,茫然的四處看了看。


    莫青橙欲言又止,她其實能發現白墨的某些異常,但卻不敢就這樣揭露出來。


    無論是墓園中那些棺材的警告,還是陸展的提醒,似乎都說明了一件事——有些東西是不能隨便捅破的。


    她不敢試探這背後的代價。


    “應該算是停了吧。”莫青橙勉強笑了笑,提議道,“要不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


    她對剛剛的異變還心有餘悸,害怕等下房間真的會倒塌。


    還有……唱戲的那些人跑到哪去了?


    白墨沒有回答,低頭看著琴弦盡斷的青色古琴。古琴不知由什麽製成,琴身古樸素雅,布滿了灰塵,像是很久沒有使用過一樣。


    短暫的凝視過後,他伸手擦了擦底座邊上的灰塵。


    一行小字顯露出來。


    後麵似乎還有一行字,但他猶豫片刻,並沒有擦去之後的灰塵,莫名的情緒翻湧上來,他竟然有些不敢看後麵的文字。


    莫青橙順著白墨的目光看過去,雖然底座上的並不是現代文字,但她還是勉強能認出來。


    “孤山不語夜不吟……”


    她低聲念了出來,就想擦去灰塵看看後麵的內容,然而白墨卻攔住了他,轉身往門口走去。


    “該走了。”


    女孩微微一愣,雖然很想知道後麵寫了什麽,但還是壓下自己的好奇心,連忙跟上白墨。


    “你等我一下。”


    而就在即將走到門口的那一刻,前方的白墨突然停下腳步,莫青橙險些沒撞到他身上。


    轉過頭,隻見白墨往供台方向走去,把幾塊歪斜的靈牌扶正,仔細端詳數秒過後,這才轉身離去。


    莫青橙有些摸不著頭腦,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房間,關上小門,帶上攝影機往村口方向走去。


    兩人身後,一道藏在暗處的人影急忙跟上。


    幾乎在房門關閉的同一時間,房間中的燭火瞬間熄滅,屋內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


    ……


    何蘭蘭此時的狀態很不好,她神色萎靡,體力流逝得厲害,但為了能活下來,還是不得不強打精神,跟上莫青橙和那個扛著攝影機家夥。


    她來到戲台附近已經很久了,一直偷偷躲在暗處觀察著白墨兩人,也見到了戲台上的詭異場景,不由毛骨悚然。


    莫青橙隻知道台上有一個死人,但她卻是知道,台上很可能已經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不語村實在太過恐怖,要不是她帶有一件保命的禁忌序列,她隻怕早就死在村口了。


    何蘭蘭一想起被吊死在村口樹上的那個人就後怕不已,她明白,想要逃出不語村是不可能的,手上這件禁忌序列很可能瞞不過那棵樹。


    憑借她過去的通過整理新聞素材的見聞來看,那棵樹起碼有B級以上的實力!


    B級!


    這種程度的超凡生物已經超出了常人的理解範圍,想要強行突破是不可能的,連黃泉的那些家夥都沒辦法,甚至說不定已經全軍覆沒,更別說她一個小小的E級基因武者了。


    不過在有一點上她和吳青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生路所在。


    在她看來,如果說還有什麽辦法能活著離開不語村的話……唯一的生機就在白墨身上!


    事實上,何蘭蘭甚至比吳青更早就察覺到了了白墨的古怪之處,對其有諸多猜測,奈何她和白墨以及莫青橙兩人有過節,他們不坑她就算不錯的了,自然更指望不上這兩人會救她。


    而且畢竟黃泉組織威名太盛,相比於其他力量,她更願意相信吳青等人的實力,以為跟著他們就可以很快逃離禁區,可惜失敗了。


    她其實不是很怕被黃泉的人逼著探路,畢竟自己手上有那東西。


    何蘭蘭一手插兜,從兜裏掏出一個紅色請柬,一麵印著一個大大的囍字,另一麵則是被人用墨筆畫上了一個扭曲的哭臉,封口早已揭開,正被她死死按住。


    要不是有這張請柬——禁忌序列D-憎惡邀請,她不可能還能活到現在,也正是因為借助請柬逃到戲台附近,她才會看到那詭異的戲台……


    以及白墨身下的影子。


    所有人當中,恐怕隻有她一個人發現了白墨的影子有問題,猶如一團蠕動的黑洞,看一眼就讓人心生絕望。


    也正是這一刻,結合白墨進村以來一直表現出的無所畏懼,她完全確定了心中的那個猜想——


    白墨不簡單,他是一名強大的超凡者,強到能無視不語村的一切危險!


    沒看到不語村中怪物從來沒有攻擊過他嗎?


    如此一來,莫青橙能活著離開不語村的原因就不難解釋了。


    她之前可沒聽說過莫青橙認識這樣一號人物,那麽這兩人很有可能是在不語村禁區中認識的……


    當時這家夥也在探秘不語村!


    也難怪這家夥會幫莫青橙說話,如果是他帶莫青橙離開了禁區的話,那他當然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也知道莫青橙到底有沒有違背所謂的記者道德。


    這麽說的話……莫青橙其實並沒有犯錯,自己之前的話都是汙蔑她的?


    ……或許吧,不過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何蘭蘭心中一冷。


    新海集團的名額今天就會下發給她,基本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哪怕莫青橙能活著回去,現在也無法能挽回這件事,更何況……


    誰說這女人能活著回去呢?


    直到此刻,何蘭蘭還是沒有忘記算計莫青橙,新海集團的名額相當珍貴,單是可以獲取新海集團的基因藥劑這一點,就有充分的理由為它殺人了。


    她舔了舔嘴唇,握緊手中的請柬,緊緊跟在白墨兩人身後,往村口方向走去。


    ……


    白色燭火升騰而起,火光搖曳,將冰冷黑暗的房間照亮。


    鐵鏈拖動的聲音響起,一個人影緩緩走入房中,詭異的是,鐵鏈分明還在地上拖動,可隨著他踏入房間,巨大的聲響居然跟著消失了。


    男子上身赤裸,身上是大大小小的傷口,大多已經結痂,可隨著這次走動,鐵鏈上的小刺移動,使得他身上再次多了些細碎的傷口。


    可他恍若未覺,直接坐到地上,眼睛分明被布遮擋,卻仿佛能視物一樣,一根根將青色古琴上斷裂的琴弦接上。


    他的動作很慢,很久才把琴弦接好。


    輕輕一撥,琴弦跳動。


    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一動不動,像是突然注意到了底座邊上被拭去的灰塵,以及底座上的那排黑色小字。


    字跡熟悉而陌生,時間太久了,他差點有些忘記這行字是誰寫的了——


    哦,原來是我寫的啊。


    他無聲的笑了笑,擦去剩餘的灰塵,將另一行字顯露出來,然後凝視底座良久。


    “孤山不語夜不吟……”


    燭火跳動,男子再次撥動了一下琴弦,明暗之間,底座上的另一行字若隱若現。


    “我自撫琴與誰聽。”


    火光熄滅,黑暗襲來,房間緘默無聲,陷入長久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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