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樹林中,白墨對死相淒慘的屍體熟視無睹,隻是凝視著那根不斷扭動的黑色枝條,目露思索之色。


    “求一樹的枝條居然會到禁區之外狩獵,這倒是有些稀奇……”


    他有些疑惑,要知道求一樹的每一根枝條都是連接在主幹上的,主幹不能移動,紮根於禁區之中。


    而這根枝條能跑到這裏來,要麽說明它本身的長度已經達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要麽則說明經過長時間的進化之後,求一樹的枝條已經可以脫離本體生存了。


    他仔細觀察了一番,卻見這根枝條並不長,看上去更像是從這棵普通的枯樹上長出來的,倒是頗為奇異。


    不過無論是哪種可能,這種變化已經足以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經過了漫長的歲月,禁區內的一切也都在發生改變,朝著未知且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他對張濤說道:“求一樹的枝條確定狩獵地後便不會輕易改變位置,你可以提醒其他人一下,最近多留意頭頂,最好換條路走。”


    張濤看了懸掛在半空中的那具死相淒慘的屍體一眼,有些擔憂的說道:“不能把它除掉嗎?”


    “當然可以。”白墨微微點頭,平靜道,“——如果你們有那個能力的話。”


    見張濤投來期冀的眼神,他微微搖頭,“你可別指望我,我現在比你強不到哪去,對付不了這東西。不過我給你的建議是,能好好活著就不要送死。”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張濤神色一滯:“這東西有那麽厲害嗎?”


    “你要知道,暗森林中的絕大多數危險都來自求一樹,每棵樹幹大概能達到d+級超凡者的水準,枝條則是d級,速度比子彈還要快,可以輕易洞穿你的腦袋。”


    張濤連忙捂著腦袋:“用槍呢?”


    “你有槍?”白墨好奇道。


    “我沒有,不過聽說聚集地裏有人有。”


    “如果隻是普通的手槍的話,那我還是之前的建議,不要送死。”


    張濤有些為難,隨即像是忽然有所明悟,說道:“用火呢,可不可以用火燒掉它?”


    白墨瞥了它一眼:“我說過了,這東西和炎花有很深的聯係,炎火的特性你應該有所了解吧。”


    張濤:“……”


    沉默片刻,他為難道:“可要是它繼續殺人……”


    “所以我才建議你以後換條路走。”


    白墨打斷他的話,搖頭說道,“求一樹是存在領地之說的,隻要不來這裏送死,其實沒什麽問題。,”


    “而且有這東西在也並不全是壞處,剛剛不是有人說誰想打柔竹的主意嗎,如果運用得當的話,這根枝條或許可以作為你們的‘護衛’。”


    護……護衛?


    聞言,張濤頓時睜大眼睛,顯得無比震驚。


    他不隻是震驚於白墨所說的話,更震驚於對方原來有關注過他之前和吳凡的對話,甚至一直在想該如何解決柔竹的問題。


    他看得出來,白墨雖然看上去好說話,但性子其實偏向冷淡,始終會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似乎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沒想到居然有關心起他們兄妹的安危。


    “那……這個該怎麽做?”


    “別急,你得等它餓了的時候來。”


    張濤愣了好一會,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隻憋出了一句話:“白兄弟,你知道的東西可真多。”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你是認真的嗎……


    白墨糾正道:“多算不上,隻能說還算不少。”


    張濤麵露苦笑。


    “可是……正常來說,像白兄弟你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淪落到緩衝區裏吧?”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終於問出了心裏的疑問。


    “什麽叫做‘淪落’?”


    白墨笑了笑,“無論我腳下的是安全區還是緩衝區,甚至是禁區也好,它都是我腳下的一部分,本質上並沒有區別——”


    “區別在於人。”


    他抬手拍了拍張濤的肩膀,嚴肅道,“隻要足夠強大,那世間就沒有禁區之說,因為哪裏都去得,哪怕是禁區,也可以是你的棲身之地。”


    語罷,他便在張濤錯愕的眼神中,徑直從黑色枝條下走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濤注意到,當白墨經過的時候,枯樹上的那根黑色枝條明顯上抬了一下,就像是一個人受到驚嚇後本能般的後退。


    這話的意思是……白霧一點都不覺得緩衝區危險嗎?


    張濤很快回過神來,但卻不敢像白墨那樣從枝條下走,而是連忙換了個方向,匆匆跟在白墨之後,一同走向了回家的方向。


    林中安靜下來。


    黑色枝條一動不動,直到察覺到了危險的離開才有了輕微的反應,從尖端四散開裂,形成了四瓣帶著鋸齒的“嘴”,從內到外,一點點將幹枯的屍體吞食殆盡。


    林中隻餘下咀嚼的聲音。


    ……


    等張濤兩人回到住處時,張柔竹正在廚房忙碌。


    禁區的擴張除了會帶來危險之外,還給緩衝區帶來了許多新的變化,例如新奇的植物。


    很多植物會主動傷人,但也有些植物是可以藥用或者食用的,更多的則是帶有毒性。


    由於各個緩衝區是由不同禁區擴張交匯而形成的,受到禁區影響,因此不同緩衝區內生長的植物也有所不同。


    這些植物千奇百怪,和常規認知中差異很大,沒有參考依據,因此大多植物隻能憑借個人理解獨自分辨。


    張柔竹平日裏外出不多,很多時候就留在廚房之中,研究這些植物的效用。


    不過她一來沒有專業的知識,二來沒有相關的儀器,說是研究,倒不如說是擺弄著打發時間。


    “咚咚咚。”


    聽見房門被敲響,張柔竹在第一時間警惕起來,連忙抄起一邊的燒火棍,小心的靠近房門方向。


    下一秒,門被忽然開啟,她嚇了一跳,差點把棍子揮舞出去。


    見來人是張濤,張柔竹這才鬆了一口氣,隨手把燒火棍丟掉,然後疑惑道:“哥,你今天怎麽回來得那麽早啊?”


    要知道以前張濤都是大概六點左右才會回來的,因為寒生礦洞的機器人會根據開采量來分配報酬,因此張濤每次都格外賣力,隻為了多賺點錢。


    麵對疑惑的張柔竹,張濤沒有半點保留,將寒生礦洞裏發生的事通通告訴了妹妹,還告知了對方吳凡所說的話。


    聽完,張柔竹眉頭微蹙,疑惑道:“我最近雖然出門比較頻繁,但都是在聚集地附近,而且一直是背離寒生礦洞的方向,怎麽會有寒生礦洞的人注意到我?”


    聽了這話,張濤仔細想了想,頓時也是一愣。


    是啊,這個聚集地距離寒生礦洞有一段距離,而這附近又沒什麽好東西,以寒生礦洞聚集地裏那群人的尿性,怎麽會吃力不討好跑到這裏來查看呢?


    可要是他們沒來看過,又怎麽會了解到柔竹的信息?


    “最近聚集地裏有來過陌生人嗎?”他問。


    “沒看見過。”


    張柔竹很篤定的搖了搖頭,“如果硬要說的話,白霧哥應該就是聚集地裏最生的麵孔了。”


    “既然沒見過,那他們怎麽可能知道你……難道小凡在騙我?”張濤皺起眉頭。


    張柔竹搖搖頭:“不會的,這對他又沒什麽好處,他沒有理由騙你。”


    “那就是別人跟他們提的?”


    “不知道。”


    “算了算了。”半晌,張濤搖頭道,“既然想不通,那索性就不想了,總之最近要注意提防。”


    想了想,他繼續說道:“對了,常走的聚集地的那條小路不能用了,路上有一個枝條一樣的禁區生物,相當危險,李陽就是死在了那東西手裏。”


    張柔竹張了張嘴,半晌,房間內才響起一聲歎息。


    “是嗎。”


    他們兄妹和李陽關係還算可以,住的地方也不算遠,平日裏還有關係往來,雖然早就習慣了這種隔三差五就有人死去的事實,可她還是難以抑製心中的傷感。


    “總之,以後出門一定要留意,我現在要去看看其他人在不在,盡快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張濤再次提醒道。


    “好,你注意安全。”


    張濤放下照石和棉衣,又跟白墨打了個招呼,這才匆匆離去。


    廚房裏就隻剩下了白墨和張柔竹兩人。


    “你的身體應該還沒完全恢複吧?去屋裏休息好了,我馬上就做飯。”


    還是張柔竹率先打破了寂靜。


    她已然從張濤的口中得知了白墨的不同尋常之處,但和張濤一樣,她同樣沒有過問對方身份的意思。


    “打算做什麽,能量棒拌飯嗎?”


    白墨見她正用力的掰開手中的長條物體,忍不住問道。


    “那個……現在家裏確實隻有能量棒可以當主食了,味道確實不好,你別介意……”


    張柔竹有些不好意思,安慰道,“不過放心好了,過不了多久就是無際城開城門放的日子,我們可以去領取大米的,先堅持一下。”


    “口味什麽的我不介意的。”


    白墨找地方洗了換個手,然後朝她走了過去,從她手中拿過能量棒,沒怎麽費勁就把能量棒給掰成細碎的小段,將其放進了碗中。


    兩人沉默不語,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白墨突然看向地上那幾株奇異的植物,說道:“這些東西大多有毒,不過那根手臂粗細的藤蔓倒是好東西,可以吃的。”


    張柔竹瞪大眼睛,看著那根顏色鮮豔的彩色藤蔓,一臉不相信的說道:“你確定嗎?這東西有刺的,我被刺到了,傷口到現在都還有些麻呢。”


    白墨眉頭一挑:“讓我看看傷口。”


    女孩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忸怩,直接掀起袖子,露出雪白的小臂。


    隻見她的小臂上有一個紅色的小孔,周圍布滿了紫色的斑塊,似乎是淤血,看起來頗為可怕。


    看到這一暮,張柔竹的神色頓時一變,因為之前分明沒那麽嚴重的,隻是有點癢而已,因此她才沒有很當一回事。


    她有些慌張起來,越看越害怕,忍不住問道:“怎麽辦,我該不會是中毒了吧?”


    “確實是中毒了,不過你把藤蔓吃掉就沒事了。”


    白墨說道,“這東西叫手藤蔓,它的刺的確有毒,危害不大,隻是會讓人虛弱無力,隻要遇高溫就會變軟,食用後就可以解毒。”


    “手藤蔓?”張柔竹狐疑道:“你說真的假的?我怎麽感覺你是亂說的,像是為了騙我吃這玩意……”


    “那你看藤蔓的根部,像不像一隻手掌的形狀?”


    “我又沒有把根挖出來,去哪裏看?”張柔竹沒好氣的說道。


    “那就沒辦法了,信不信由你。”


    白墨聳聳肩,“這東西味道很不錯的,而且你可以回憶一下,這東西的數量是不是比較稀少?”


    張柔竹一愣,仔細想了想,好像確實如此,她在外麵四處轉悠,別的植物看了不少,但似乎就隻發現了這麽一根藤蔓——


    難道這玩意還比較珍貴不成?


    “沒錯。”


    白墨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說道,“如果按照你們的理解,手藤蔓應該也算是一種奇珍,它的刺毒素會讓生物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可將其食用後反而可以強身健體。”


    “奇珍?”張柔竹眼前一亮,“那豈不是可以把它拿去賣錢?”


    白墨沒想到對方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賣錢,問道:“哦?你打算賣給誰?”


    “我們這片緩衝區每個月都會開一次集市,到時候會有很多人進行交易,我們的符咒和能量棒什麽的都是在那裏買的,我們明天也可以去賣東西啊——如果這藤蔓真的是奇珍的話。”


    說到最後,張柔竹的語氣又摻雜了幾分不確定。


    “不過這東西花花綠綠的,有毒還差不多,說是可以強身健體人也不一定會信啊。”


    白墨見她不信,也不過多解釋,問道:“你被刺傷多長時間了?”


    “一小時吧,怎麽了?”張柔不明所以。


    “最多再過兩個小時,你的左手就不能動了,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等一等,看我說得對不對。”


    “好。”


    張柔竹雖然明知對方或許沒騙人,但還是有些不服氣的說道。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


    張濤剛回到家就聞見廚房裏傳出一陣從未聞過的香味。


    然而當他進屋,卻發現居然是白墨在下廚,正在很熟練的對一根七彩藤蔓進行著烹飪,頓時一愣。


    而之所以不是張柔竹下廚,是因為她的一隻手……已經動不了了。


    白墨說的是真的。


    而在烹飪之前,白墨先將手藤蔓裏的毒素給擠了出來,並將其儲存在一個小瓶子裏,交給了張柔竹。


    用他的話來說,隻要把這玩意倒進水裏,即便是超凡者喝了也得虛弱無力,說不定以後防身用的上。


    當然,它也可以成為交易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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