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天旋地轉,我根本看不清自己在什麽地方,隻是一個勁的往下滾,雪塊在我眼前飛濺,我好像看到一團大雪球從我身旁滾過,但幾個轉身後又不見了。


    我好不容易觸碰到冰冷的地麵,顧不上東西南北,剛爬起來,就見離著我二十步開外趴著一個大雪球。跟著那雪球站了起來,來回抖動幾下顯出裏麵一身黑毛。


    我就是眼睛近視一萬倍也看出來那是一隻熊了。八尺多高的身軀,看一眼都膽戰心驚的。


    我大喊著往營地方向跑去,遠處的篝火就是我活命的希望。那邊人群已經騷動起來,有人開始往我這邊跑。


    我是真的豁出去了,一點想停下和那隻去搏鬥的心思都沒有。


    我甘願做一個逃兵,一個讓別人恥笑的人。


    我死也不跟一頭熊去爭。


    營地離我並不算遠,一裏地按照往常走一會就到,可現在感覺每一秒都是煎熬。我感覺到眼眶裏有淚湧出來,潮乎乎的,不知道是被寒風吹得,還是心裏焦急萬分。


    可我的眼淚換不來老天爺對我的憐憫,背後忽然一股大力推上,將我帶了起來,人向前衝出兩丈遠,跌落在雪地裏又連翻幾下才停住。


    我爬起來的時候,發現身邊散落了一地的柴火,原來背後背著的那堆柴火已經全部散開,而在我身前兩丈遠的地方就站著一頭黑熊。


    它站起的樣子就跟人一樣,嘴裏低聲嚎叫著,眼睛裏滿是對食物的渴望。


    剛才它一下將我打飛出這麽遠,幸好有柴火護住我後背,這若是一掌排在我背心上,那立刻吐血而亡了。


    我已經聽到身後有人高聲呼喊著,回頭看大家已經奔了過來,可跟黑熊和我的距離比還是太遠。


    這時候隻能撐得一刻是一刻,我抄起地上兩根粗柴火棍,擋在身前算是有了武器。


    黑熊當然不會懼怕兩根柴火棍子,就是抱一棵也未必能讓它退後半步,朝著我撲過來。


    我大驚,不知該往哪裏躲閃,揮手將右手柴火棍朝它臉上扔了過去。


    那黑熊果然愚鈍,竟然不躲,臉上被木棍擊中,側過頭遲疑了下,可身子不停,一堵牆似的迎麵衝來。


    我趁著它歪過頭時候,趕緊往邊上一滾,就覺得身邊像是開過一輛大車,呼嘯而過。


    一隻黑熊八尺多高,三百來斤,別說扇我一熊掌,就是壓上來也夠壓死我的。我手上隻有撿起的柴棒,帶來的木棍也在營地的背包裏。那黑熊站了起來,像人一樣慢慢朝我走來。這樣子我曾經看耍熊戲的表演過,其實熊是很聰明,很會模仿人的行為,訓練的好能幫人做不少事。但野外的黑熊估計沒那麽高的靈性,何況又是被我從冬眠裏吵醒,非要拉我回去當儲備糧不可。


    黑熊一步步過來,雙手張開,嘴裏噴著熱氣,眼神真是不怎麽友善。我邊退邊左右比劃手裏的柴棒,希望能讓它有所警惕,不敢衝上來。黑熊的眼珠裏來回晃動著兩根木棍,他盯著看,身子慢了下來。我以為這是一個好兆頭,已經迷惑住它。哪裏想到,他忽然臉色大變,雙爪連續煽動,想把眼前這一對討厭的東西弄開。看來我這樣做不但沒有迷惑它,反而弄得它心煩意亂,怒上加怒。我趕忙往後蹦了幾下,拉開距離。黑熊幾下沒打落我的木棍,伏下身子,四肢落地,張開大嘴發起總攻。我一下有點慌神,不知朝哪邊躲開才好。情急下對準那張大熊臉戳過去,剛好頂在黑熊鼻子上。它疼癢難受,撥浪鼓樣搖動腦袋,雙手在鼻子上搓揉幾下,打了幾個噴嚏。這下戳中它鼻子完全在我意料之外,不但沒有絲毫驚喜,反而手上發軟,胳膊發抖,生怕再把它惹惱了。黑熊被我調戲的憤怒之極,像脫韁的野馬發力衝過來。它衝刺的速度真不比馬慢,頃刻間就到我身前,我腦子已經不夠用了,雙手交叉,將木棍擋在前邊,這樣顧得了上邊就顧不了下邊,兩腿協調不過來行動,立著不動。


    黑熊捕獵往往是雙掌抱住獵物的身軀,嘴巴咬向獵物的腦袋或者咽喉,直到獵物失去反抗能力再拖到洞裏食用。


    我身上被熊掌一抓,就跟被兩堵牆夾在當中一樣再動彈不了,一張大嘴從上往下撲向我脖子。我大叫著把木棍擋在臉前,哢嚓一聲碎裂開,手裏隻剩半截木棍。黑熊吃了一口的木頭,大喊著吐出去,雙臂用力,把我夾得更緊,嘴巴張的大大的,連小舌頭我都看得清楚了。一口朝我側臉咬下來。


    就在我感覺它的牙齒擦到我臉上的時候,忽然砰的一聲巨響,黑熊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我也驚得渾身一抖。黑熊踉蹌了兩下,爪子還是抱緊我,腦袋卻向後望。它低聲吼了幾下,扭過過頭,張開口向我脖子上下嘴。


    我已經嚇傻了,完全不知該做什麽,隻等著老天爺來救我。


    緊跟著“啪啪啪啪啪”連著響了五聲,黑熊身軀跟著抖了五下。這下它再也站立不穩向著一邊倒下,連帶著我一起摔在地上。


    我被它抱在雙臂間,看著它慢慢閉上的眼睛,嘴裏還發出一絲絲聲響。我感覺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圈,四肢都麻木了,一動不敢動。


    隔了一會,一人跑了過來,拿起匕首在那黑熊脖子上插了幾下,再把熊掌撥開,將我扶了起來。我靠在他身上才回過點魂,見是二寶托著我。


    大家一起迎了上來,鐵大哥一把抱住我,關切的問:“沒事吧,沒事吧,哪裏受傷了嗎!?”


    我給黑熊抱過一陣後,一下連話都不記得怎麽說了,隻是搖頭,腦子裏還是亂。


    旁邊聽著一人說:“好槍法呀,槍槍打中熊身上。”另一人答:“哪裏!哪裏!閻當家的槍法如神,第一槍若不是您打中了這黑熊,隻怕小兄弟的命是就不回來了。”之前那人哼了一聲說:“我這槍,卻不如你的好使,一連五槍,厲害厲害。”


    我聽到他們提到槍,腦子裏總算找到些頭緒,恍惚間說:“槍,什麽槍?哪裏有槍!”


    鐵大哥拍拍我後背,說:“好小子!回過神了!撿回一條命呀,快謝謝閻大哥和劉大哥。”


    我看到閻風和劉大哥各拿著一把洋火槍站在我麵前,盯著他們看了一會,不敢相信怎麽變出槍來。半晌才說:“謝謝兩位老大,救我,謝謝!”


    劉大哥哈哈大笑說:“小兄弟你命真的。要不是你我們也抓不到這麽大一隻黑熊呀。”


    我見陸常友和崔仁貴將那黑熊翻過身子,心裏才明白那黑熊是給他們用槍打死的。但這樣一來,我又奇怪怎麽會忽然變出槍來的呢?問:“那槍...?”話剛出口就被鐵大哥按住身子,給我使了一個眼色,我便不再說了。


    大家圍在那黑熊邊上,見這麽大一隻野獸就躺在這,商量要怎麽分了這黑熊才好。若是大家一起上將它拖回營地則太過於勞累,不如就在這裏將它切開。這麽大一隻黑熊身上上百斤的肉,就算一人帶上十斤肉走,也夠我們吃上好幾天的幹糧。現在天寒地凍也不用擔心肉質會變壞。


    大家分頭動手,兩個人專門割熊掌,三人切肉,一人扒皮。我因為“引熊”有功,在一旁休息即可。


    在這冰天雪地裏,六個人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切完了肉,留下一副血淋林的骨架連著一顆完整的熊頭。


    眾人抱著熊肉興高采烈的回到營地,有的拿刀切開熊掌用木棍穿上放在火上烤,有的切肉做成肉串;有的把肉切成片放在篝火邊的石頭上烤;有的把肉切成小塊,裹上雪放在一邊,留著後麵吃。


    陸常友拿過一個裝酒的皮囊壺,將一個綠色的東西扔了進去,蓋上蓋,用力搖晃了幾下,遞給閻風說:“老大,這熊膽泡酒最是滋補,您留著喝。”閻風接過來,滿麵春風說:“哈哈哈,這熊膽酒先放我這,想喝的隻管跟我說啊!大家今晚大吃一頓。”


    大家高聲歡呼了一陣,舉起皮囊壺一同碰了一下。


    閻風對著我說:“小兄弟膽量過人,敢去捅狗熊屁股,也讓我們今天吃上了野味,大家一起敬一下。”說著跟我單獨碰了一下。


    我笑道:“不敢動,不敢動,還是幾位當家的救了我。槍…啊不,都厲害,都厲害。”說到槍我下意識看了一眼鐵大哥,見他低眉不語,趕忙把話題岔開下。


    陸常友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劉大哥你也帶著槍來的,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早知道我們還走什麽寧古塔,直接跟韃子兵幹不就完了。您這一槍能打死黑熊害怕個什麽。”


    劉大笑著舉起酒囊說:“並非本人刻意隱瞞。看書 ww.uuans 隻是這一路凶險頗多,怕有外人看到了多生事端,不敢張揚。況且這槍裏的機油最怕嚴寒,若是凍住了再難開槍了,因此一直不敢拿出。”其餘人一同朝劉大哥收槍的那長包望了一眼,有的微微點頭,有的默不做聲。


    “哼哼,有道理,有道理。不過你得槍竟然能一連打出五法,也是少見。我們跟洋槍隊打過不少仗,卻沒見過你用過的這種槍。”閻風此話一出,大家一同點頭,好奇的望著劉大哥。


    當時,清軍用過最多的是類似鳥銃的土槍。後來太平天國鬧起來,又從洋人那買了一批新式槍支。這些槍基本都是前邊裝上彈藥,放進子彈,再用一個小棍在裏麵捅幾下。這種火槍威力和射程都還不錯,麻煩的就是每次打完都要再次填裝,效率不高。因此必須多人組成幾排協同作戰。前排的打完,開始重新填裝彈藥,後排的再射擊,交替著進行。但要是單兵作戰就十分麻煩,最怕大刀近身來砍。


    可劉大哥用的那槍竟然可以一連打出五發來,這真是絕無僅有的事情,難怪大家那麽好奇了。


    劉大哥也不賣關子,叫二寶把裝槍的背包拿來,打開了給大家看。這槍造型與閻風用槍並無大不同,唯一不同地方是在扳機上有一個凹槽。


    劉大哥拿著槍說:“這是我一位在美利堅合眾國的朋友送我的,叫亨利1860後膛槍。而閻老弟用的是斯普林菲爾德1861型號的來複槍,是英吉利國產的。”


    我心裏一驚,想不到這槍上頭還有那麽多的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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