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徐州出發,一路順水推舟比在路上走可是舒服多了。幾日後,我們的船到了sd臨清,在這我們需要交“梁頭”,也就是過閘稅。我在船上待了幾日悶得發慌,隨陳老板去岸上辦事。鐵大哥似乎不願意跟朝廷裏的人打交道,便留在船上。


    我跟陳老板先去了工部的河道衙門的收稅官卡交稅,然後再抵閘,那會有人量船頭尺寸,再根據船頭的大小來定稅多少,而不是按貨物的重量來交,每尺征銀一錢七分。


    我和三兒在岸上買了好些臨清有名的瓜幹和棗脯,錢自然是我出的。我得了陳老板給的一百五十兩銀子已經覺得自己是一位大財主了,往日我一年也才賺個十幾兩。我還拿出五十兩拖陳老板帶給鐵大哥的母親治病用,鐵大哥起初不收。我說一個人帶著那麽多銀子也費勁,何況我也花不完,以後我有需要的再跟您借就是了,權當寄存在您那了。他這才收下了。


    一日船上用過晚飯,我和三兒抓了一大把零食到鐵大哥住的船艙裏說話。敲門進去,見他正坐在窗邊望著江水發呆。


    我知道他是掛念家人了,不知他老母親的身體可否安康。我便說些岸上見聞與他解悶,三兒在一旁添油加醋,一個逗哏,一個捧哏,像是兩說相聲的。


    話題轉了一圈回到運河裏水怪的事情,我說:“三兒,你家陳老板真豪爽,一出手二百兩銀子,再出手又加一百兩。這要賣多少米才能賺回來,我看你們這趟船是白跑了,別因為我賠得底褲都沒了。”


    三兒仰天打個哈哈,說:“賠兒?開玩笑兒呢!這買賣太劃算了,天上地下就這事兒幹得最賺兒。”三兒一口京腔,總要帶個“兒”在詞後。


    我學他說話,問:“什麽兒什麽兒?怎麽就賺兒了呢?”


    三兒說:“你想呀,陳老板在徐州地界兒有名有聲嗎?誰認識他嗎?”


    我說:“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天來。”


    三兒說:“對呀,那他現在呢?”


    我說:“肯定大家都知道了呀,連那個什麽官老爺也都認識了。”


    三兒一拍大腿說:“照兒呀!這不就是賺了。您兒想呀,徐州地界兒,且不說大官巨賈,那南來北往的貨商多少人呀。我家陳老板想去巴結,那就是說破了嘴,磨破了鞋兒人家也未必見你。現在可好了!誰不知道bj來的陳老板出錢請了兩位壯士下河除怪,保了一方平安。連管漕運的大老爺都上台發話了,你說這是不是名揚四海了。”


    我若有所思說:“哦,哦,哦,這麽回事。”但又一琢磨,問:“那要是我們沒有把那大王八打跑,那錢不就白花了。”


    三兒塞了一口棗,說“不白花,不白花。到時候,就拿那錢給二位立一個碑,上邊刻下事情經過,南來北往的人一看,哎呦,原來還有這麽一回事,還有個陳老板呢,也婦孺皆知了吧。”


    我張著嘴望向鐵大哥,他隻是淡淡一笑。


    三兒說:“這就叫富貴險中求,當然險的是你們,求得是陳老板。你說賠本兒嗎?我看是大大的有賺呀!”


    我歎口氣,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學著那戲台上人常說的詞:“想不到世事難料,人心難測呀!!”


    三兒笑道:“我看你年紀比我大,怎麽那麽天真,這點道理我這十幾歲的孩子都懂。”


    我大發感慨,覺得自己幾十年真是白活了。


    三兒問:“你們在水下怎麽對付那個大王八的?”


    我先手舞足蹈的把我們下去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跟著講道:“下去後,底下黑乎乎的,好多的沉船,鬼影戳戳,看都看不清楚。然後一陣妖風吹過,我就給卷下去了!”


    三兒撓撓頭問:“水底下哪裏來的風?”


    我說:“那大王八一吹氣不就來風了,沒有風怎麽起的浪。你隻見過水麵上起浪,卻沒見過水底下起浪呀。”


    三兒恍然大悟,說:“原來如此,長見識,長見識。”


    我說:“我給那股子浪一卷就往下沉。沉呀,沉呀,我以為這河沒底呢。忽然我看到有個東西在眼前,就伸手一抓,然後順勢一扭身子,你猜怎麽著!?”三兒張大眼問:“怎麽著!?”我說:“我坐下了!”三兒問:“你坐下了!?”我說:“我坐下了!坐到一個東西裏。我手一摸呀,你猜是什麽?!是一口大黑鍋!”三兒說:“大黑鍋!你說那河底有一口大黑鍋。”我擺擺手說:“不,不,不。不是河底,是那大王八背上有一口大黑鍋。”


    三兒哈哈大笑說:“王八背上背個大黑鍋,太好笑了,你逗我玩呢。”


    我說:“怎麽是我逗你玩!你問問鐵大哥,那王八背上是不是背著一口大黑鍋!”轉頭望向鐵大哥。


    鐵大哥笑笑說:“背是背了,但不是什麽大黑鍋。”


    我和三兒一起咦的一聲,問:“那是個啥?”


    鐵大哥說:“我猜是一個鼎。”


    “鼎!”我撓撓頭仔細回想那天水裏的狀況,那大黑鍋上邊有兩個耳朵,底下三條腿,確實樣子怪怪的。“哦,這麽說來,確實是一個鼎,我說怎麽會有那麽大一個鍋呢。”


    三兒說:“就是嘛!誰會沒事背一個大黑鍋在背上。那不就是‘背黑鍋’嗎!是王八也不背呀!”


    “行,是我錯了。”我轉頭又問:“鐵大哥,你怎麽看出那是個鼎的,我看你一直在忙著對付那水怪,還能顧忌那麽多呢!”


    鐵大哥說:“哼哼,那東西若真想傷人隻怕不是你我能夠擋住的。”


    三兒驚訝的說:“啥,那東西不傷人的?那還鬧得漕運大人那麽興師動眾。”


    我說:“那大老爺哪裏興師動眾了,自己搭台子唱戲,一人不出,一分不拿,坐收漁翁之利。最後還是我和鐵大哥下去除了水怪。三兒,這次可是你看走眼了。”


    鐵大哥點點頭說:“那狗官倒是機靈的很,沒做過壞事還則罷了,若是讓我查出他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定不饒他。”


    我和三兒聽鐵大哥這麽一說頗有江湖豪俠的氣勢,互視一眼,不敢隨便接話。我曾聽說書先生說,自滿清韃子兵入關,這二百多年中,多少反清的義士都遭了毒手。特別是後來的文字獄更甚,就連手不握兵刃的書生也難以幸免。一句“清風不識字,何時亂翻書。”,就被認定是辱蔑大清皇帝,多少人頭落地已無人知曉。這一路我見鐵大哥對清官冷眼相待,莫非他也是反清義士的一員?


    我們三人話題不對,均不說話,幹吃著零食。我想了片刻,找個話題問:“鐵大哥,我見你在水裏十分矯健。舞動魚叉比那龍王手下的蝦兵蟹將還厲害呢。”


    三兒笑我:“哈哈哈,什麽蝦兵蟹將,那是誇人的話嗎!沒讀過書別亂套詞。”


    我臉微紅,心想,你又沒下水看過怎麽就知道不是。但又一想,蝦兵蟹將確實不算好詞,那應該叫個什麽呢?


    鐵大哥說:“我這幾下三腳貓的功夫也確實比那蝦兵蟹將強那麽一點。可是要鬥那巨鼇比起來就差遠了。”


    我和三兒一齊喊道:“巨鼇!!”


    “對,巨鼇!我...曾經見到過。”


    此話一出,我和三兒剛作勢要喊,就雙雙按住自己嘴巴,朝門口望了一眼,確定外麵沒人才放心。


    我問:“鐵大哥,你以前真見過這樣的巨鱉?!”


    三兒問:“是呀,不會是看錯了吧。這樣的東西難道世上真有第二隻!”


    鐵大哥鎖眉沉思後說:“我也是沒想到這次居然在河底能見到一隻活的。我上次所見的也隻是石像而已。”


    “哦!?石像?哪裏有這樣巨鱉背著鼎的石像?”我住金陵城邊,那本來就是六朝古都,刀馬人和各種瑞獸石像自然不少,但背著鼎的巨鼇石像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鐵大哥沉思片刻,盯著我兩說:“這事我從來沒有跟外人提過,但我們同生共死,uu看書kansu 說與你們聽也無礙。但需要先發一個誓言,絕不與外人說才好。”


    我這人脾氣直,若是別人有什麽事要告訴我,還要我發什麽誓言,我扭頭就走。你愛說不說,幹嘛非要我發誓你才說呀,你信不過我,難道我發個誓你就信了。但鐵大哥跟我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又在河下幾次救我,正所謂英雄之間肝膽相照,發誓就發誓!


    我伸出右手說:“我在此發誓,鐵大哥與我說的所有話我都絕不對外人說。若是說了,我就腸子爛掉,舌頭爛掉,全身都爛掉。”


    三兒聽我說得那麽慘,吐吐舌頭說:“人家叫你發誓,你卻發了一個毒誓。我也保證不出去亂說,要是說了,就,就,就,就讓陳老板把我趕出去!”


    我斜眼輕視他說:“你這也叫發誓,趕出去算個什麽呀?!我就一個人過的,屁事沒有!”


    三兒不服氣說:“你懂什麽,我從小跟著陳老板,他教我為人最重要的就是守信。所謂大丈夫一言九鼎!又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發誓就一定做到!”邊說還邊站起來插著腰對天喊道。


    我笑道:“你這大丈夫站起來也不必桌子高多少,隻怕很難一言九鼎。”


    三兒作勢要跟我爭論,我笑嘻嘻的不理他,轉頭問鐵大哥:“怎麽樣?鐵大哥,你能告訴我們了不。”三兒見鐵大哥要說話,也就安靜的坐下了。


    鐵大哥點點頭說:“好,那我就跟你們說說我當年遇到的一件怪事。”


    “哦哦!怪事!”我和三兒一聽到這倆字立刻有了興趣,湊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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