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都沉默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木匠鋪的張老頭才說道:“鎮長在時,每年都要收很多稅費,散兵來了,他跑的比兔子都快,扔下咱們隻顧他自己。東將軍來了之後,我們應該自覺自願地給他送上那些稅費的。唉,我們竟然,竟然讓他和邱鎮長一樣,挨家挨戶去收取。東將軍是那樣的人嗎?都怪我們,都怪我們——”老頭後悔得說不下去。


    “張老伯,別把話說岔了。”裁縫老婆著急地說,“楊金仁,你說,你去不是將軍那裏道歉?順便應下買種子的事兒。”


    “不是我不想,將軍太太給我說的第一次,我就答應下來了。你們不知道,我有苦衷的。”楊金仁一臉的愁容,那臉上的皺紋,跟苦瓜一樣。


    “我管你什麽苦衷不苦衷,我隻問你,你到底去不去?”裁縫老婆追問。


    “說吧,你有什麽苦衷?如果真的難以辦到,我們給將軍夫人說說,她肯定會原諒你的。她一看就是講道理的人。”裁縫一向對人比較寬和。


    楊金仁不肯說。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肯定害怕將軍太太到時不肯付錢的話,他賠了本兒。”裁縫老婆撇撇嘴,不屑地說道。


    “說不定就是。誰不知道他最會過了!”客棧掌櫃娘子也逼迫楊金仁,把他氣得臉色通紅。


    “是鎮長不要我去的。鎮長說了,他的親戚,在和國的軍隊裏當差,到時和國倘若占了這裏,他還會是鎮長的。我要是給將軍太太買了種子,他就要我,要我永遠不能在金江口鎮立足。”


    他的話音一落,圍著的幾個人立刻都炸開了:“鎮長太壞了,他不管我們,東將軍救了我,他竟然和在背後來這麽一下,想讓將軍在鎮上站不住腳。”


    “楊金仁你太糊塗了,鎮長這麽說,你就聽他的?你也不想一想,如今,東將軍離開鎮上,那些散兵把你命都取走了,還用等和國占了這裏?我們大概都看不到那一天了。”


    楊金仁麵對四張喋喋不休的嘴巴,氣、急、慚愧、內疚讓他大冷天一臉的汗水。他老婆聽到這裏的吵鬧聲,早就過來,這時見了丈夫這麽窘迫,當然不願意了,她對著幾個說話的人,氣呼呼地嚷嚷:“有種,你們去找鎮長去,把鎮長收了的商稅要出來送給東將軍,對著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說什麽呀說。”


    幾個人都不說話,畢竟,鎮長在這個地方發號施令好多年,他們對他的畏懼,滲入骨髓,一下子是不能忘記那種感覺的。


    “怎麽了?怎地一個個都啞巴了?有本事找鎮長,沒本事,都各回各家,少在我家裏哩哩啦啦。”


    麵對楊金仁老婆,幾個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楊金仁老婆先把掌櫃娘子往出推,回頭又去推裁縫老婆,這幾個人最後都垂頭喪氣地出來,站在大街上生悶氣。


    劉存富的小姨子和她丈夫江水生,悶頭從街上走過,女人,似乎還哭過,眼圈紅紅的。這倆是鎮上開客棧的,大家也都認識。


    “水生,這是怎麽了?”裁縫老婆打招呼,這倆是她的客戶啊。


    “唉!”江水生歎口氣,他老婆抽泣了一聲。


    “這到底怎麽了?”


    “嗚嗚,東將軍要走,姐姐一急,又犯病了,這日子怎麽過呀。”女人忍不住悲切,哭訴起來,男人心裏有所忌諱,拉著女人走了。金江口鎮最有錢的劉存富,當時多風光啊,鎮長見他,也不敢擺譜的,現在死了,他的大老婆,讓那些散兵糟蹋了,整天瘋瘋癲癲的。這些天好不容易明白了些,這不,又瘋了。


    “我們去找鎮長去,怕他什麽,和國的人還遠的很,咱們這眼下可是過不下去了。”說話的,是客棧掌櫃娘子,她也很著急,自從來了兵禍,她的客棧可是被吃了個幹淨,等他們夫婦逃回來,已經被搶得家徒四壁,這還不算,她的客棧,現在還沒有客人,生計都成了問題,她心裏實在太憋屈了。


    “好,找鎮長去!”站在不遠處看熱鬧的果子店掌櫃夫婦也讚同,他們的境遇,和客棧一樣,也是被散兵禍害個幹淨,醃漬的果子蜜餞,被吃個光光。


    有人領頭,就有人跟隨。鎮長家在鎮子東頭,從這裏過去有點距離,一群人吵吵嚷嚷,引來很多人關注,再加上這群人不停的遊說,加入的人越來越多。可是,有人光想享受既得利益,不想出頭,又怕真正麵對鎮長時,一群人都變成啞巴,一路上,就拚命蠱惑那些性子耿直脾氣暴烈的,讓他們往前衝,這些人的努力還真有了效果,到了鎮長門口,已經有十幾個人血氣衝頭,做事顧頭不顧尾了。


    金江口鎮的鎮長遲向峰今年四十多歲,他是從大秦國過來謀求出路的。他很小就啟蒙讀書,硬是到二十歲都沒弄個秀才出來,偏偏又好吹牛,眼看一個個漫天飛的彌天大謊話都被人們戳破,他在家鄉越來越沒麵子,兄弟之間都開始瞧他不起,那天,他一氣之下,把一個堂弟打了,害怕爺爺動家法,就跟著當地的一個商隊走過來,希望能有個出路。


    他一直對自己花錢買路引過來的決定感到自豪,人挪死樹挪活,他過來時,因為沒人認識他,吹牛的本事又練的爐火垂青,竟然很快就獲得金江口鎮老鎮長的青睞。老鎮長沒有兒子,隻有兩個閨女,被他吹迷了眼,就把他招了倒插門女婿,有老鎮長指點著,遲向峰終於積攢了一些資本,老丈人老了的時候,他每天借著幫丈人傳話,成了這裏不是鎮長的鎮長,時間長了,人們竟然認可了他,他就這麽著,混出來了。


    這一冬天,是他到金江口鎮最憋屈的時候,鎮上大大小小的事兒都和他沒關係,他也不敢和以往一樣,人模狗樣的在街上背著手兒轉悠,每天老老實實窩在家裏,這讓他非常不甘心。


    過了年,他晚上偷偷摸摸出來,到平時比較膽小怕事的幾個商戶家裏串串門,發現自己在他們跟前,依然可以威風得起來,讓他心裏大喜,他慢慢出來的次數多了些。那天,茵茵找到販馬的商人時,他剛好在那家裏屋坐著,茵茵的話,他聽了個清楚,他恨這個東將軍,覺得是他搶了自己的威風,現在,隻要是這個東將軍要做的,他都想要破壞掉,他回到家裏想了一天,就出來,散播了那樣的謠言。他處心積慮地打聽茵茵想要購買的東西,一家一家的去威脅,看到這些商家,果然拒絕了茵茵的委托,他心裏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散兵也搶了他的東西,讓他的財物損失不小,他恨他們,但也沒有他恨陳二林來的徹底,沒有了財物,隻要他還當著鎮長,那些東西,遲早會再有,可隻要有陳二林,他什麽都沒有希望。陳二林沒說他要當鎮長,也沒對他做過什麽,他的內心,就是害怕他,他不敢在他眼皮下麵,假借各種名目去收錢,也不敢站在鎮上議事廳的高台階上,“咳咳”清清嗓子,“這個那個”的吹牛皮,他甚至連出門,都跟老鼠一樣,不敢在白天,即使白天出來一下,他也下意識地想要溜牆根,他把自己這段時間的落魄,全都歸結到陳二林在鎮上。


    這時候,他還正在家裏的火炕上,一邊和老婆麵對著,吸著水煙,一邊皺眉思索,陳二林要走的消息,讓他高興了一下,老婆一句:“東將軍走了,咱們就得躲起來,還不如現在的日子好過呢。”


    他的高興全沒了,又開始恨散兵。


    “開門!開門!”


    忽然大門被拍的“嘭嘭”響,兩人都嚇得一哆嗦,心想東將軍還沒走呢,難道他敵不過散兵?


    “鎮長,開門!”這是鎮上的一個混混,叫趙子和的聲音,趙子和家以前是開油坊的,到他手上,好吃懶做,不得已把油坊賣了,現在,每天靠挑著擔子賣油過日子,他最不服氣的,就是遲向峰,遲向峰和他一樣懶,憑啥能吃香的喝辣的?他最恨的也是遲向峰,他有時好不容易有點閑錢,都讓遲向峰逼著交了這費那稅。


    不是散兵,遲向峰就膽氣正,他才不會怕趙子和呢。


    “鎮長,散兵過來時,你什麽也不做,逃得比兔子都快,你收的那些什麽護鎮費,都給大家退了吧,我們也好拿著那錢,送給東將軍,不然,東將軍走了,這散兵又該禍害人了。”


    “對!對!對!”


    “散兵來了,你跑得比兔子都快,鎮上幾個保丁,都保護你了,沒給鎮上的人出一分力氣。”


    “就是,我們一年給你交那麽多錢,養他們沒有一點用!”


    七嘴八舌的聲音能把遲向峰吵死。


    “你們交的費,啊,這個,都讓散兵搶了,咱們鎮上,總共也就十三個保丁,散兵多少人?好幾百個,保丁能打的過嗎?你們說話,也不過過大腦。”對付這些人,遲向峰還是很有招的,第一招,先騙,把他們哄住。(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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