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退去,莊稼人都忙著趁地裏有墒情播種秋糧,南落村的地裏到處都是人影,沒人理會茵茵收購落杏的消息,等地裏的莊稼都安茬好了,杏子也都熟得透透的了,這時吃起來香甜軟糯,就是沒法做杏脯,茵茵眼看這一季隻做出幾十罐的杏脯,苦著臉為後麵的生計發愁。


    這天她正在家裏苦思良策,魯媽急急進來:“秦媽上吊了!”把她驚得手裏的縣誌都掉到了地上:“怎麽回事?


    原來,張焦氏沒少為泄洪溝的事兒罵茵茵,災後害怕村裏人為了感激茵茵,轉而罵她,在家裏貓了好幾天不敢出來。沒想到那天實在憋不住了,畏畏縮縮地出了門,迎麵碰上明善媽和幾個老太太,明善媽牙尖嘴利,敢和她一起做朋友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圈人一頓旁敲側擊指桑罵槐,令張焦氏招架不住,氣呼呼地龜縮了回去,她舍不得罵自己兒子,又不敢罵管家,隻好拿秦媽出氣,坐在院子中間足足罵了一個時辰,勉強算是出了氣。這已到了做飯的時候,廚房靜悄悄的,張焦氏的老二張峰清有點餓,在他娘跟前抱怨,嫌秦媽還不趕緊動手做飯,張焦氏又罵了幾聲,沒人理會,她氣呼呼地走到秦媽住的屋子,一腳踹開房門,秦媽半吊在屋梁上,把張焦氏嚇壞了。


    “來人啦!救人呐!”她失聲地大喊大叫,引來管家和仆人,鄰居也被她怪異的聲音招來了,眾人七手八腳救下秦媽,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溫水,折騰一個多時辰,秦媽總算命大,清醒了過來,不過,她好不容易睜開眼,蔫蔫地看了看眾人,說了一句話:“你們救我做什麽,還嫌我受的罪不夠多嗎?”


    茵茵聽魯媽這麽說,唏噓不已,她倆收拾了一些吃食,魯媽提著去看望秦媽。


    魯媽到張家宅子時,院子裏的人還沒散去,秦媽躺在住的那屋的炕上,她不像以前那樣見到魯媽就哭個沒完,隻是淡淡的看了看魯媽:“你跟著二少奶奶享了福,還在我這命薄之人跟前晃悠啥?早知道我也孬點兒,讓人嫌棄了去。”村裏人好多都知道秦媽本是茵茵的仆人,隻因人脾氣好又勤快,才在分家時被張焦氏硬拿她換了魯媽。一院兒的人都明白,秦媽是被張焦氏逼得上吊的,站在院裏悄悄議論,有人還對著張焦氏指指點點。


    張焦氏一臉晦氣,她此時不敢發作秦媽,就把槍口對準了魯媽。


    “提的什麽爛東西呀,還好意思拿出來在這裏顯擺,明著是看望人呢,暗地笑話我這裏沒有吃的。哪個跟你說過我們這裏要吃你這些破爛了?”


    “你這裏有,怎麽把秦媽媽吃得又幹又瘦?想當初她可比我胖。”魯媽可不是秦媽,受了委屈不吭聲,任人欺負,張焦氏聲音一起,她立馬接聲,一院子的人,見有熱鬧可瞧,都高高興興的站那裏圍觀。


    “她胖瘦幹你屁事,驢槽伸出個馬嘴來。也不看看,這裏是你說話的地方嗎?還不給我滾!”


    “嘻嘻,我隻會走。你是不是整天滾呢?現在給滾個樣兒讓咱學學。”魯媽手插腰,一臉嘲諷地看著張焦氏。


    “賤奴才,在誰跟前都想尖牙利齒,看我怎麽收拾你!”


    “睜開你的狗眼瞧瞧,不要當誰都是秦媽,任你欺辱,我今天看你能把我怎樣!”


    張焦氏忽然想起,劉茵當時寫契約時,沒有寫上魯媽、海叔兩個人的歸屬,這可是張家的奴才,不是她劉茵從劉家帶來的。


    她見有一筆收入,馬上無心吵架了,對著魯媽:“滾出去!少在我麵前礙眼!”然後對著眾人:“都出去,我有事了!”


    眾人不好意思了,開始往外走,魯媽卻理也不理她,繼續坐在秦媽跟前:“秦姐姐,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去。”


    秦媽卻不說話,魯媽也不管她什麽態度,到廚房翻找了一下,升火做起飯來。


    張焦氏這時無心和魯媽計較,急匆匆走到荒宅,一推門就進到院裏:“劉氏,你給我出來!”


    桂枝先跑出來了:“咦,這是誰呀,跑到荒宅張牙舞爪來了?”


    “小猢猻,叫你的主子出來。”


    “老瘋狗,今天誰惹你了,你到處胡吠!”桂枝一下就火了,罵人的話脫口而出。


    茵茵和鴨蛋從裏麵出來,張焦氏罵不過桂枝,轉移目標,對著茵茵喊道:“劉氏,當時立字據,沒說這幾個奴才歸你,現在,我要領回去。”


    “憑啥?哪個是你的?”茵茵覺察到自己思慮不夠周全,聞言腦子急劇轉起來,魯媽和海叔的賣身契在自己手上,她隻要不拿出來,諒她張焦氏也沒有辦法。


    “老海,還有魯小香。”


    “證據呢?”


    張焦氏沒想到茵茵耍賴,氣得蹦了一下:“賣身契我當時給你了。”


    “誰能證明?你不過是把秦媽和魯媽換了一下而已。現在,你把秦媽快折磨死了,又想換回來嗎?別做你的大頭夢了。”


    張焦氏對茵茵這麽混淆概念很氣憤,卻張口結舌反駁不上來,氣得大哭大叫:“啊~啊~啊~,沒法活了~,我不活了~,劉氏你耍賴,欺負人呐!”張焦氏實在氣得不輕,一屁股坐在院子中的小椅子上,拍著大腿哭起來。


    “張焦氏,你少來這一套,不想活,溝裏有水,可以跳去,你家有繩,上吊我也不攔著,給我出去!”茵茵越發來勁,專挑令她難受的話說。


    桂枝想把張焦氏拉起了,無奈張焦氏屁股往下墜,她一個人弄不動,鴨蛋過去幫忙,兩人一人一個胳膊往前拖,茵茵在後麵推著她的背,三人把她扔了出來,張焦氏這時都氣糊塗了,對著一群看熱鬧的婦女大哭,桂枝毫不客氣對她喊:“回你家撒潑去,少在這裏現眼!”一回身,咣啷把門關了。


    快吃飯了,地裏的男人有人回來了,那些婦女也不敢再停留,都紛紛回去,張焦氏哭得一臉花,發現沒了觀眾,一時有點發愣,遠遠看到海叔趕著牛車過來,她怕海叔急了甩她鞭子,又氣又無奈,蔫蔫回去了。


    從那天開始,秦媽就完全變了樣,每天想做飯做飯,不想做,就躺床上不動,任由張焦氏叫罵,張焦氏偏偏不敢過分,有時沒有辦法,隻好自己親手動手,秦媽餓了,毫不客氣去廚房取食,好像這家她才是主人。和張焦氏對抗了幾個月,張焦氏實在無奈,通過中人把秦媽賣到鎮上一個黃姓的財主家去了。


    張焦氏逼得秦媽上吊的消息附近人都知道,這裏也很少有買賣人口的,她一時也雇不到廚娘,結果,她自己被套進廚房結結實實做了好幾個月的家務,每天燒火做飯刷鍋洗碗,讓她累得腰酸背痛,也沒空出去打牌撒潑。她從小到大哪裏做過這麽多人的飯食,剛開始甚至做出都是生的,種地的傭人們不敢吭聲,但她那倆兒子卻嚷嚷著不肯吃,她又氣又累還委屈,好幾次給人訴說時哭得滿臉眼淚,有長嘴的女人把這都說到荒宅,魯媽桂枝拍著手高興地說:“活該!報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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