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幹嘛?”瘦小的小四擋在了淩崖身前。


    農民工兄弟浩浩蕩蕩而來,而且還都黑著臉,小四很怕他們做出傷害淩崖的事來。這是一種本能那個的反應,沒經過大腦思考。


    但事實證明她錯了,其中一個帶頭的,約莫70的老爺爺走出來“謝謝,謝謝你送小何送來醫院。”


    70歲的老爺爺也在工地幹活嗎?


    莫說是70歲了,便是80歲的都有。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願意進入建築業了。


    雖說工資不少,但都是些體力活,而且社會地位很低。現在人人都是大學生,沒人願意遭這個罪,便是父母也不同意。


    體麵。生活條件好了,人要的就是個體麵。


    “謝謝。”農民工爺爺們都紛紛向淩崖與小四表示感謝,感謝他們將人送來了醫院。


    “應該的,誰遇到這種事都會伸把手。”淩崖言道。


    爺爺們一陣沉默。


    “小何怎麽樣了?”老爺爺問道。


    “正在手術,情況不是太好。”小四代為回答道。


    唉—眾爺爺們長歎一聲。惋惜的很,但卻並不是太過激動與慌張。


    “這種事經常發生嗎?”淩崖問道。


    “也不經常,不過做了這麽多年,總是見過些的。”


    “我見過從十樓摔下來,人當時就不行了。他老婆也在工地幹活,整整抱著屍體哭了一天。”


    “我見過被挖掘機給挖成兩截的。是個二十來歲小夥,上大學他爸叫他來工地體驗生活,人就,唉-後來聽說他媽瘋了。”


    “我造大橋的時候,見過掉進砼裏,然後直接澆築。不過他算好的,最後有幾十萬可以賠。”


    砼就是混凝土的意思,掉進裏麵很快就看不見,人會因窒息而死。如果停工將人弄出來,會造成近百萬的損失,老板從經濟角度考慮會選擇直接澆築。


    哪一天橋塌了,屍體才能入土。


    但這隻是說說,幾十年後又有誰記得哪根柱子裏有一具屍骨。


    ……


    聽著聽著,淚水在淩崖眼眶中打轉,小四早已梨花帶雨。


    如此高危的行業竟然不給買保險,簡直喪盡天良。


    淩崖至今還記得,他在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下站在十幾米高,1.5腳掌寬的地梁上的場景。


    原本雙腳就發抖,一陣微風吹來險些就下去了。可工友卻說,這不高,不高啊,很正常。


    他們在上麵健步如飛,淩崖知道他們並未吹牛。


    而今天聽了這麽多,淩崖對農民工這個詞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寫,必須得為他們寫一首歌。


    而問及之後會怎麽辦的時候,老爺爺說道:“按經驗來說,如果今天救不回來,建築公司會賠十幾萬。如果救回來了,建築公司會給醫療費,然後賠個幾萬,之後就不管了。”


    “不一定,我就見過公司不賠錢的,說不是他的員工之類的。”


    “那是以前吧,這幾年好多了。”


    好多了,嗬嗬嗬……還是沒有保險。


    “不是的,他是被車壓到,不是被天花板砸到。車肯定有保險,保險公司會賠的。”


    “哦對對對,運氣好,運氣好。”


    運氣好,又是運氣好,嗬嗬嗬……


    “何老哥家裏還有什麽人?平時喜歡做些什麽?”淩崖再次問道。


    如果,說的是如果,何老哥救不回來的話,能盡一點心意。


    “有老婆,一個女兒,一個兒子,都在上大學好像。已經通知他老婆了,她一個人正在往醫院趕。”


    “平常時候喜歡唱歌,唱的還不賴呢。”


    就在此時,木工老板與工地總管回來了。


    醫藥費不知道他們誰先墊付的,但看樣子不會打起來,交警也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話到這裏就已經聊完了,一眾人在手術室外靜靜的等著。


    這其中最緊張、害怕的要屬木工老板。人是他手底下的,帶人出來,就得負責帶人回去啊。


    淩崖閉上眼為何老哥祈禱:他是個好人,請老天保佑他。


    能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說話,他就是好人。


    或許是祈禱起了作用吧,5小時後何老哥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頭沒被白布蒙上。


    “怎麽樣?”木工老板第一時間衝了上去詢問情況。


    “暫時脫離危險了,現在轉重症。不過腿保不住了。”魏醫生疲憊地說道。


    謝謝,謝謝。


    呼—


    淩崖心中一塊大石也落了下來。人活著就好,活著就還有希望。


    他帶著小四默默地離開了醫院,不曾留下名姓。


    但他並未直接回家,而是坐在車裏,看著車上刺目的殷紅的鮮血重寫歌詞。


    之前的歌詞寫得太淺顯了,根本不夠深入,不足以表達農民工這個詞的沉重。


    <a id="wzsy" href="https://m.ranwen.la">燃文</a>


    全世界,尤其是那些住在高樓大廈中的人,都需要銘記這麽一群人。一群沒有任何保障,拿命來拚的人。


    下麵是魏醫生關於此次治療的回憶語錄:


    這個患者是位40多歲的農民工,他被人送來的時候右下肢已經半離斷,一些骨頭和肌肉連著但大部分已經脫離。


    肉全部都爛了,骨頭也都碎了,像被弄斷的筷子丫丫叉叉。


    雖然他的工友們給他綁了帶子做了止血處理,但血還是一直從搶救室門口流到搶救室裏麵,長長的痕跡就像一條小河。


    實在難以想象他在路上到底流了多少血。


    因為失血過多患者來的時候已經處於休克狀態,完全喪失了意識。臉色跟紙一樣白,身體很涼。


    我跟另一名醫生迅速給他進行止血,輸血補液,足足開通了三條靜脈通道。


    腿上一條,兩個胳膊各一條。


    但他血壓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掉。高壓60,低壓直接檢測不到了。


    他的心率以及血氧也在迅速下降90、85、70……我使勁拍他,使勁叫他醒醒,但他完全沒有意識,連睜眼都做不到。


    情況十分危機。


    我們急忙又找到其他的出血點堵住出血。


    護士用力按那個液。原本輸液是滴答滴答很慢的,他當時就像水柱一樣往他身體裏衝,隻有這樣才能保障血容量充足。


    三到五分鍾之後,血壓有了,心率與血氧也往上升了。


    護士在喊“有了,有了”。


    當時就感覺自己跟他一起重生了一樣,所有醫護人員都鬆了一口氣。


    輸上雪之後患者慢慢地,慢慢地恢複了意識。眼睛微微張著,嘴巴在動,我湊近一聽,他是在說:“救我,救我,老婆,孩子。”


    好在人救回來了,但他的腿卻保不住,截掉了。


    後來患者來醫院換藥的時候我遇上了他,患者當時眼淚就下來了,對我表示感謝,他說::“雖然我的腿沒有了,但我還可以打一些別的工來掙錢養家。”


    他說:“當時砸下來的那一瞬間我覺得完了,我完了。


    被砸到的那一刻我並不覺得疼,我隻覺得頭就像要炸開一樣,心就像被人攥在手裏一樣。後來發生什麽我就都不知道了。


    昏迷的時候有一種感覺:不敢呼吸,因為整個人站在懸崖邊上。懸崖流著水,特別特別的光滑,手扶著崖壁,整個人也都貼在崖壁上,不敢動一分。


    低頭就是萬丈深淵。


    過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怎麽的我感覺我有力量了,我整個人飄起來了,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說起來很奇怪,當我飄到懸崖頂端的時候,看到底下有另外一個我扶著懸崖,不敢動,連喘氣都不敢。


    最後我終於能呼吸了,但感覺牙齒上有黏糊糊的東西,眼睛睜開也很費勁。


    躺在床上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


    嘭嘭嘭,嘭嘭嘭……


    活著真好。


    謝謝!


    “小四,你來看看我寫的歌詞。”淩崖將自己剛寫好的歌詞拿給小四看,她好歹也是填詞活動的第三名,或許能給些意見。


    這首歌淩崖要好好寫,要反複雕琢。非如此,對不起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都市之我要成為全知藝術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岐二公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岐二公子並收藏都市之我要成為全知藝術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