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點香,再把馮大爺叫起來,這也是萬俟他們事先商量好的,這樣做的原因主要是為了防止馮大爺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萬俟他們嚇到。


    先讓老王顯出身形,讓馮大爺看見老王,那馮大爺最先注意到的肯定就是老王,而不是萬俟這幾個突然出現,顯得很突兀的幾個貨了。


    現在一切準備就緒,可以叫馮大爺了,萬俟清清嗓子,躡手躡腳的走到馮大爺的病床之前,輕聲喊道:“老爺子,老爺子,醒醒,你看我們把誰給你帶來了。”


    老人家的覺少,睡眠也淺,雖說是受了傷,但萬俟這麽一叫,馮大爺還是醒了過來。


    馮大爺慢慢睜開了眼睛,雙眼無神的看著萬俟,聲音嘶啞:“你是誰啊。”


    萬俟把已經是實體存在的老王抱在自己身前,向馮大爺展示:“老爺子,你看看,這是誰。”


    “老王。”馮大爺本來無神的目光馬哈桑亮了起來,爆發出別樣的神采。


    “嗚嗚。”老王叫了兩聲,向馮大爺抻著身子,想回到主人的懷抱裏麵。


    萬俟把老王放到馮大爺身前,馮大爺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想要撫摸卻有些猶豫,似乎在擔心他的手會穿過老王的身體,從而證明這又是一場因為他對老王思想過甚而做的夢。


    萬俟依舊輕輕的說道:“老爺子,你放心的摸,老王,是真的回來了。”


    已經長了老年斑的手依舊顫抖著摸向老王,還沒到老王的身子,老王就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馮大爺的手,本來是一個老狗再簡單不過的示好動作,卻讓馮大爺的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萬俟急忙的去扶,馮大爺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甩開萬俟的手,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一把就抱住了老王。


    “老王。”馮大爺把自己的臉埋在老王身上。


    “嗚嗚。”老王叫了兩聲,碩大的狗頭貼在馮大爺身上,狗眼裏流出一滴清淚。


    李山看著這場麵,神色複雜,輕抹眼角,然後歎了長長一口氣。


    萬俟看的感動不已,但他卻不能夠感同身受,不止是他,所有沒養過狗的人都不能體會這種情感。


    隻要你養過狗你就會明白,狗的忠誠的含義,他會用他的一生去陪伴你,用自己的一切去取悅你,對他來說,你就是他的上帝和他的一切。


    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主人死了之後,不吃不喝陪主人一起去死的老狗,才會有那麽多舍身救主的老狗,才會有那麽多一直不離不棄的老狗。


    最是忠心數老狗,赴死無悔伴一生。


    可歌可泣,可泣可歌。


    馮大爺的心情慢慢的緩了過來,真真切切的抱住了老王,讓他知道這並不是在做夢,也讓他整個精神都煥發了起來,本來死氣沉沉的麵色馬上變得神氣起來,而本來哀傷的眼睛也馬上充滿了溫暖。


    “老王啊,我可想死你了,想吃大生家的荷葉餅了吧,等會我就讓小恒去幫你拿。”馮大爺樂嗬嗬的,邊撫摸著老王邊說道。


    萬俟默然,此情此景,他怎麽也說不出口離別的話,同時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給予一個老人最大的希望的同時,又把這個希望同時奪取,怎麽想,這都對馮大爺太殘忍了。


    本來也許他會在痛苦中慢慢遺忘這些痛苦,早早的接受沒有老王的新世界,可現在,他再次見到老王,又再次的承受了一次離別,這麽做,真的對嗎。


    萬俟不知道,李山他們也不知道,隻有馮大爺心裏自己知道。


    也許,還有老王知道。


    “汪汪。”


    老狗通人性,老王能理解人的話;老人曉狗語,馮大爺從老王出生的時候開始就在養老王,他現在當然知道老王在表達些什麽。


    老王不舍得馮大爺,非常不舍得,如果可以選,它甚至願意變成沒有前路但可以永存於世的一隻僵屍狗來永遠陪伴著馮大爺,可惜,他隻是一隻狗,一隻都不知道什麽是僵屍的狗,所以,他隻能離開。


    老王明白自己必須要離開,也明白馮大爺對自己的感情,所以,他一定要見自己的主人最後一麵,他想讓他知道,不要太傷心,跟著他的這一生他很開心。


    不要太傷心,明天你還會有新的狗去陪伴你。


    不要太傷心,就算明天沒有了老王,你也要保重你的身體。


    我的主人,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老王就記住了你,老王不舍得。


    我的主人,自從跟著你的第一天開始,老王就從未離開過你,老王不放心。


    我的主人,自從你第一次喊老王的名字開始,老王從未沒有不回答你,老王不想走。


    ……….


    ………..


    可惜,他終究不會說人話,所以,那些萬語千言,那些深情厚語,u看書 ww.uukanshu 統統都直化成了飽含著感情的兩個字——“汪汪”。


    馮大爺聽懂了,所以悲傷無比。


    李山聽懂了,所以淚水滴落。


    萬俟三個沒聽懂,但同樣心中酸澀。


    不是隻有人與人之間才能曆經生死離別,無限悲哀,人與狗之間,同樣可以。


    老王輕輕掙脫馮大爺的懷抱,他望著滿含著悲傷不舍,淚流滿麵的主人,伸出舌頭,輕輕舔去馮大爺臉上的淚水。


    “嗚嗚。”


    他朝馮大爺叫了兩聲,然後再次親昵的蹭了蹭了馮大爺的身子,姿勢一如這十幾年一樣,從未改變。


    然後他就從病床之上跳了下來,慢慢的走向病房門口。


    “老王。”馮大爺喊道。


    老王沒有回頭,慢慢的走遠,身體也慢慢的變淡,等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體已經完全虛化,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老王走了,沒有回頭。


    他將自己所有的祝願與懷念都傳達給了馮大爺,所以走的灑脫。


    馮大爺同樣接收老王的所有祝願與懷念,所以哭的放肆。


    十三年前,一個夏日的午後,在馮大爺一個朋友自家的狗窩旁邊。


    朋友很大方的說:“這一窩下了有七八個崽,各個靈泛,都好養活,你挑一個。”


    馮大爺看都沒看,直接抱出了一個,笑眯眯的對這條黑色的小狗說道:“咱爺倆有緣,以後可就是伴了。”


    朋友說道:“起個名字吧。”


    馮大爺大笑:“老王,隔壁的老王頭死了,這就是我的第二個老王頭。老王啊老王,你這次可要比我活的長啊。”


    “汪汪。”黑色的小狗發出稚嫩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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