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傾對事態峰回路轉的認知,和對重燃希望的喜悅,薑錦暫且不知。此時她正坐在飛往法國航班的頭等艙裏,座位周圍的隔板升起後形成一個安靜的小空間,讓薑錦能夠全心全意地去打量手裏的戒指盒。


    完美的梨形玫瑰切割,鑽石的火彩比天上星星的光輝還要令人驚歎。


    如此令人著迷的原因,或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也就是這個戒指代表的含義。


    薑錦把鑽戒從盒子裏麵取出來,端詳一陣後,小心翼翼地戴進左手無名指。


    名副其實的鴿子蛋,戴在手上卻並不違和,反而被薑錦纖長如玉的手指襯托得越發熠熠生輝,明淨透亮到看不見丁點雜質。


    戒圈也很合手,完全地跟她無名指的大小套在一塊兒,這也讓薑錦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某天下午,她懶洋洋地躺在顧寒傾腿上看書,顧寒傾什麽也不做,一心把玩她的手,尤其是無名指,被他反複捏過很多遍。薑錦還以為他是在給她按摩手指,因為癢意而哈哈大笑,壓根兒沒往別處深思。


    現在追憶起來,難道那個時候,顧寒傾就已經打算跟她求婚了?


    薑錦抿唇嚐到了澀意,隻好躺了下去,蓋上被子,打算好好睡一覺。


    睡覺的時候,也不知道她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的,手上的鑽戒始終沒有摘下來,伴隨她進入香甜夢境。


    一覺睡醒,溫柔可親的空姐來敲門說飛機馬上要降落了,時間上剛剛好。


    薑錦揉著惺忪睡眼,抓了兩把亂糟糟的頭發,順便麻煩空姐給她送一杯溫水。


    “女士您還沒用餐,需不需要送點別的吃食過來?”


    薑錦本想拒絕的,但臨時還是改了主意,讓她送了點麵包,剛烤熱的菠蘿包夾著黃油,內芯的溫度把黃油融化滲入麵包裏,咬一口滿嘴留香。


    就著溫水,薑錦用了一頓簡單的餐,吃完之後,飛機也差不多準備降落了。


    空姐前來提醒的時候,目光在薑錦的無名指上掃過,真心實意地誇讚了一句:


    “女士的戒指非常漂亮呢。”


    薑錦啊了一聲,才注意到還戴著這明晃晃的鴿子蛋,走在路上不被盯上才怪,何況她又是一個人。


    摘下戒指收好,薑錦簡單整理了一下,跟隨人流下了飛機。


    接機口人很多,薑錦戴著鴨舌帽跟墨鏡,裹著黑色的風衣看上去並不起眼。不過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時不時摸摸無名指的地方,心裏莫名空落。


    “錦錦!”人群裏響起驚喜的聲音。


    薑錦循聲望去,就見到蔣鬱站在接機口的人群裏,一身磊落帥氣鶴立雞群不說,脖子上還扛了個孩子,不是阿元又是誰?


    薑錦腳步匆匆走過去,見到這一幕啼笑皆非道:“阿元,你怎麽跑到蔣叔叔脖子上去了。”


    阿元耀武揚威地很得意,一臉對這個登高望遠的位置非常滿意。


    說實話,連他親爸都沒這麽扛過他,以前阿元看到其他小朋友這麽做,嘴上不說心裏還是羨慕的,如今總算實現,就算這個人是蔣鬱,阿元也覺得對他友好一點啦。


    蔣鬱哭喪著臉,一個勁兒給薑錦使眼神,卻口不對心地說:“阿元開心就好啦,而且按輩分來說,阿元應該叫我哥哥的。”


    三哥雖然叫三哥,輩分卻是跟他爸媽一輩兒的,阿元可不就是他弟弟。


    怎麽辦,人生有這麽一個弟弟覺得好無望啊!


    蔣小四在心裏哭唧唧,迫不及待地期待薑錦的拯救。


    薑錦惡趣味上頭,故意咳了兩聲,裝作看不見蔣鬱可憐巴巴的求助眼神,還問阿元高興嗎?


    阿元使勁兒點頭,堆滿燦爛笑容的小臉一下子成了人群裏的焦點。


    實在是阿元顏值好,油畫裏的天使寶寶也不過這麽可愛。光是在這裏站一會兒,就已經有好幾個人上來跟薑錦和蔣鬱說,你們的寶寶真可愛。


    這是直接把他們誤會成一家三口了。


    蔣鬱雖然在心裏悄悄美滋滋,但阿元不樂意了,拽著蔣鬱的頭發就要下來。噘著嘴才不肯給蔣鬱占便宜的機會,隻有顧寒傾才是他的爸爸!


    薑錦一眼看穿阿元的那點小心思,彎起手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看不出來,你還很維護爸爸嘛。”


    阿元理直氣壯地用眼神說當然!雖然顧寒傾老是跟他對著幹,但歸根結底,隻有這麽強大的男人,才有資格成為他的爸爸!


    蔣鬱還是……算了!


    薑錦哭笑不得,捏捏阿元的臉頰把他撈起抱在懷裏,而蔣鬱則幫忙把行李推車推走。


    “沒有其他人?”薑錦驚訝地看著蔣鬱,這位蔣四公子居然也有出入不帶人的時候?


    蔣鬱直覺薑錦在腹誹他什麽,可百思不得其解的他,隻有先老老實實回答薑錦的問題:“有人,在外麵車上呢。”


    一輛奔馳的七座商務車就停在機場門口,考慮到薑錦隨行的一堆行李,特意安排的車子,司機也是華國人,簡單幾句話很熱情卻不失去本分。


    剛坐上車,薑錦就隨口問了蔣鬱一句,什麽時候回國。


    其實她這次沒打算讓蔣鬱幫忙的,查找阿元身世那段時間已經麻煩得足夠多,連暫居法國都要人家陪同,薑錦光是想想都覺得過分。


    是蔣鬱說他在法國正好有事情要辦,一起過來隻是順路,要不了幾天就會回國,薑錦這才鬆了口答應下來。


    “回國?”蔣鬱還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薑錦說:“對啊,你不是說來巴黎是有事公幹嗎?”


    “嗯,是啊是啊。”蔣鬱眼珠子滴溜溜轉著,“明天!我明天就去!大概……三天後回國吧。”謹慎說了一個不長不短的時間。


    薑錦哦了一聲,抱著阿元透過車窗望著窗外。


    這極具法式風情的大街,還是跟華國有很大不同,薑錦來過一次,但上次是為了工作,跟這次帶著阿元的心情截然不同。


    阿元就更興奮了,直接把此行當做是開心的旅遊,對著窗外指指點點,小聲說話隻在薑錦一個人耳邊嘀嘀咕咕。


    阿元事先了解過法國,還通過google的衛星地圖看過巴黎的全貌,完完整整地記在腦海裏,對他們現在身處什麽街道頭頭是道,比司機這個生活在巴黎八年的人,更加像是土生土長的人。


    ——天才兒童的表現方式,也總是這麽天才。


    薑錦聽得很認真,還時不時跟阿元交流幾個問題。


    “錦錦!媽媽!”阿元突然指著窗外,聲音興奮得蔣鬱跟司機都聽見了。


    他們齊刷刷放眼望去,就看到剛好經過的一家蒂芙尼門店,應該是巴黎數一數二的大型門店了,門口除了掛著蒂芙尼藍為底色的品牌標識以外,還有一麵巨幅的海報,是薑錦戴著蒂芙尼鑽飾,笑得風華絕代的樣子。


    這條街正是繁華的商業大街,路上類似的巨幅海報不少,但薑錦卻僅憑一身白襯衫和黑白背景脫穎而出。


    因為回歸了最原始的黑白色,所以連她的美麗都是這麽純粹,就像一顆洗淨了的鑽石,經過打磨毫不保留地綻放著屬於自己的光彩,那般耀眼。光是看著那臉龐,都會不由自主地驚歎,上帝怎麽能夠這麽偏心,似乎把全部的寵愛都給了這個女人。


    少女的天真和女人的浪漫在她身上完美融合,也為蒂芙尼提供了全新的靈感。饒是經常在這條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經過此處也會忍不住往牆上飛眼神過去,為那份美麗而駐足。


    連開車的司機都被鎮住了,差點兒忘了前方紅燈變綠燈,直到身後的司機狂按喇叭,才紅著臉反應過來。


    司機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注意!實在是薑小姐太漂亮了!那副海報每次看都會被迷得走不動腳!”


    他可不是在拍馬屁,而是真心實意的。


    阿元驕傲得不行,恨不得跑過去跟全世界炫耀那是他媽媽!


    薑錦同樣在微笑,問司機先生:“那副海報掛了多久了?”


    “有……一周了吧,我路過見了兩次。”司機誠懇道,“就是沒想到今天會見到薑小姐你本人,老實說,薑小姐跟海報上有點不大一樣。”


    薑錦也沒生氣:“怎麽不一樣了?”


    “海報上太耀眼了!”司機下意識說出口,忽然發覺不對,笨拙改口,“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薑小姐真人看起來很平易近人,對,很有親和力,沒那麽大的距離感!”


    司機後半段的說辭雖然挽救了他的嘴笨,但薑錦仍然為之沉默。


    她依舊看向那漸漸消失的巨幅海報,平靜心湖泛起淡淡漣漪,也在這幾句話間,明白了什麽。


    薑錦看著窗外,這片天地忽然就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


    她一直在發呆,直到抵達別墅前麵。


    下車的時候,司機幫著搬行李,蔣鬱湊到薑錦身邊來,壓低聲音:“剛才司機說的話,是不是讓你不開心了?”


    “沒有,反而讓我明白了一些東西。”


    “什麽什麽?”


    薑錦朝他神秘笑笑:“這個……不能說!”


    蔣鬱直接氣成河豚!


    “有什麽不能說的,你還說跟我是好兄弟,居然有秘密瞞著我,還不講義氣了吧。我也不是八卦啊,我就是關心你,錦錦?錦錦?”


    薑錦無奈停下腳步:“我真佩服你一口氣說話不帶喘氣的能力。還有,我們是好姐妹,不是好兄弟,都跟你重複過多少次了。”


    蔣鬱再次氣成河豚!偏偏沒有辦法!


    “行了,我要收拾東西了。”薑錦直接把蔣鬱接下來的話給堵了回去,在勤勞小能手的阿元的幫忙下,開始拿那些行李一點點整理起來。


    收拾收拾著,薑錦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她插著腰,在屋內放眼打量起來。


    她這幅姿態,讓蔣鬱不由得心虛。


    “你,你在看什麽?”


    薑錦眯起眼睛:“不對。”


    “什,什麽不對?”


    薑錦掃了四周一遍:“這裏的裝修,太好了!”


    精致到無可比擬的法式裝修,以灰色係為主調,間或搭配粉色與白色,讓灰色係看上去不那麽沉悶。書房臨近大街的那麵牆,做成了很有設計感的凹凸不平粗糙牆麵,整一個弧形穹頂,沙發旁邊還有一個複古壁爐,光這裏就造價不菲。


    還不說純手工沙發,牆上風格統一的油花,還有餐桌上的雕花金銀餐具。


    這一切都太奢侈了,遠比薑錦選房子是看到的照片要好出好幾倍!


    這樣的房子,真的有主人舍得拿出來租,還是一個相對便宜的價格?


    別的不說,就是院子裏的那棵樹,都價值好幾萬歐了吧。哪個房東這麽大方,會把這種樹留下來給租客?


    薑錦越想越不對,懷疑的目光直接落在蔣鬱身上,看得蔣鬱忍不住心虛哆嗦。


    “果然是你啊,蔣陽陽。”薑錦就說嘛,這一切怎麽這麽順利呢?


    蔣鬱還試圖掙紮一番,卻還是在薑錦的視線裏敗下陣來。


    “我也是擔心你啊,那些租房我也看過了,這片區的租房很少不說,要麽很小,要麽就很老舊。這套房子我買了很久了,算是一個投資也沒人住過,你安安心心住進來不是很好?”蔣鬱硬著頭皮頂著薑錦鋒利的目光,反駁道,“而且你不是交了房租嗎?放著好朋友的房子不租,便宜外人才奇怪吧!”


    薑錦歎著氣:“好吧,你說得有道理。”


    蔣鬱臉上剛露出喜色,以為薑錦不追究了。


    就聽見薑錦說:“所以我這個租客要把房東大人請出去了,還是麻煩房東大人去酒店吧,麗茲酒店能完美符合你的要求!”


    “過河拆橋啊!”蔣鬱哇哇大叫。


    但蔣鬱最後也沒有堅持留下來,萬一他跟薑錦住一塊兒的消息傳回國內,被三哥誤會了,那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咦?以前他不是還想著要怎麽橫刀奪愛嗎?現在怎麽老是把錦錦當成三哥的所有物,這麽好的時機都不敢覬覦?


    蔣鬱希望用不願乘虛而入來解釋。


    但事實卻是,他早過了狹隘自私的年歲,喜歡一個人,更希望看到她幸福。


    就像他現在心知肚明,薑錦隻有跟顧寒傾在一起,才會真正幸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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