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聲音從樓梯上半部分傳來,蘇佑繃緊了身體,屏住了呼吸。


    蘇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個樓梯的拐角,可上可下,視野也比較寬敞,隻是光線黑暗,看不清聲音的發出者是什麽東西。


    主意識告訴蘇佑,這是危險,他應該趕緊順著樓梯跑下去,可是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肢體根本不受控製,隻能呆呆的站在那裏。


    聽著那東西一步一個台階的朝自己走來,眼看著就要到達自己眼前,心裏反倒是多了幾分坦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誰?”過度的恐慌使蘇佑的聲音十分的沙啞,在這靜謐的空間裏顯得尤其瘮人。


    那人沒有回答,仍舊一步步的走著。


    蘇佑努力看著黑暗中那東西的輪廓,好像是個人形。


    “大龍?”蘇佑試探著叫著,“大龍?真的是你嗎?”


    那東西也明顯的一怔,緩緩開口道:“蘇佑?”


    聽到對方的回答,心中感到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不過也一閃而逝。蘇佑頓時鬆了一口氣,順勢坐在地上,“大龍,你這小子,害的我好找啊,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你呢?”那人回答。


    “別提了,剛剛差點成為老耗子精的晚餐,不說了,你沒事就好。”


    “你傷的重不重?咱們接下來要怎麽辦?”沉默了一會兒,那人才開口。


    “我的傷沒什麽大事,隻不過剛剛太緊張了,現在需要放休息一下,然後嘛,我們就順著樓梯一直下去,大龍,或許,你可以趕緊找個辦法醒過來,我總覺得這裏不在我們控製的範圍之內,萬一我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我不想這樣。”


    “蘇佑,我他媽在你心裏就這麽的弱不禁風嗎?咱倆這麽多年的兄弟了,你卻和我說這種話!你有你要找尋的答案,我也有我想要守護的人!他是我的兄弟,是我可以為他不要命的人!”


    蘇佑一愣,這話好像在什麽地方聽過,在哪裏呢?好熟悉。不過隨即就被大龍打斷了,“蘇佑,讓我陪著你吧,我不想再看你孤單一個人了,要知道,我們是兄弟啊,你不是一個人,聽著,你不是一個人!”


    大龍的話惹的蘇佑一陣意外,大龍雖然是個調皮的人,卻同樣也是一個不愛表達情感的人,這些話,這些情感大龍不會說出來,但是蘇佑卻懂,彼此心照不宣,這就是兩人深厚的羈絆。


    可是現在,大龍卻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著實讓蘇佑吃驚,不過也就是那麽一瞬,畢竟現在的情況這麽特殊,兩人生還的幾率都不知道有沒有,說些平常難以啟齒的話也理所當然,蘇佑也就沒放在心上。


    蘇佑起身,後腿的疼痛讓他踉蹌了一下。


    “謝謝你,大龍,我們走吧。”蘇佑忽然感到很輕鬆,這麽多年一直都是自己封閉自己的內心,不願與外界接觸,其實就像大龍所說,並不是自己一個人,還有大龍這個好兄弟,還有那個不知道在世界的那個角落的小叔,也許他同樣在不停的找尋自己也不一定啊,隻是時間的問題,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看好自己的命,不能隨隨便便的死去。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繼續想樓下走去。


    這條樓梯似乎是沒有盡頭,什麽樣的宏偉建築才會安裝這麽長、這麽深的樓梯。向下望去,依舊是無盡的黑暗,深不見底,就仿佛是會通向地獄一般。起初,兩人偶爾你一言我一語的搭著話,到了後來,兩人隻是機械似的走著,各有所思。


    突然,蘇佑的腦海中閃出一條信息,讓蘇佑打了一個冷戰。


    大龍很少直呼蘇佑的大名,一直都是叫“阿佑”的,但這個“大龍”卻是一口一個“蘇佑”,這就非常的不對勁。而且他剛剛說的那番話,不是熟悉,正是不久前跟著爸爸的腳步重回到房間,在門口大龍對自己的咆哮。以及大龍平常從來不會說出那些彼此早已心照不宣的話。所有的一切,隻能得出一個讓人心疼的結論:身後的這個人,絕對不是大龍!


    為防萬一,蘇佑決心試探一下。


    “大龍,易寒和易水兩姐妹,你究竟喜歡哪個?”蘇佑的語氣盡量放平,裝作若無其事。


    “恩,易寒吧,挺喜歡的。”身後那人一頓,顯然沒有料到蘇佑會問這種問題。


    蘇佑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你怎麽不走了?你沒事吧,蘇佑?”那人見蘇佑不動,“關心”的問道。


    “你不是大龍,說吧,你到底是誰?”蘇佑的語氣降低了溫度,目露凶光。


    “哈哈哈,果然還是被你發現了。”回答的是一個女聲,幽幽的聲音裏本就透著幾分寒意,幾乎將周遭的空氣凍結。隨之而來的,還有那股蘇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潮濕味。


    蘇佑意識到了這女人是誰,如果猜得沒錯,這女人就是在第一個夢境中扮成大龍,要將自己置於死地的那人。


    “你究竟是人是鬼?為什麽老是找上我?”


    “嗬嗬,你說呢?”


    這回的聲音,來源於樓梯的下方。沒辦法,蘇佑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你究竟想要怎麽樣,我求求你,不要傷害大龍好不好?”蘇佑的聲音近乎懇求,這是一向高傲的他不曾有過的姿態。


    “有一個條件。”那女聲再次響起。


    “什麽條件?”


    “把你的血給我,全部。”


    蘇佑明顯的感受到了那女人貼近了自己,濃重的潮濕味充斥著整個鼻腔,甚至可以感受的到它用尖銳的指甲在自己的脖子之間來回劃過,冰冷的溫度,惡心的味道讓蘇佑的注意力沒辦法集中起來。蘇佑身上沒帶防身的東西,一直都隨身帶著的那個匕首也沒能帶到夢裏來。


    蘇佑撇過頭,左手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痛讓他清醒了不少,轉移了注意力。


    “你要我的血有什麽用處?”


    “少爺,你問的有點多了,給還是不給,恩?”這次的聲音來自頭上,悠長的尾音輕輕上挑,說不出的陰冷。


    蘇佑下意識的抬頭,“啊…”,向後退了幾步,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裏是一顆女人的頭,沒有身體,隻是一顆頭在那懸著。眼眶裏沒有了眼珠,黑洞洞的看著自己,整張臉的皮膚如同被濃硫酸腐蝕過一樣,還伴著濃烈的腐臭味,嘴角開裂,裂到了耳畔,雙耳也仿佛是被什麽蛀空了一樣,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皮在那裏垂著,晶瑩的血液不停的從眼眶、耳朵、嘴角溢出,場麵惡心至極。


    蘇佑再也忍不住胃裏的翻騰,蹲下身嘔吐起來。


    “少他媽和老子裝神弄鬼,就算你真是鬼,小爺我也認了,”蘇佑起身,擦著嘴角,看向那顆頭。


    “咚,咚,咚”,那頭掉在了地上,順著樓梯台階滾了下去。


    蘇佑很怕,一個無神論主義的人突然之間遇到這麽多難以解釋的現象,怎麽可能不怕!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在一個要喝幹自己的血的人麵前暴露自己軟弱的一麵。


    “告訴我,大龍到底在什麽地方,安全嗎?”蘇佑緊緊盯著樓梯下方,那裏黑乎乎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但是蘇佑知道,那人就在那團黑色之中。


    “想知道你兄弟的情況,那就把血給我。”


    蘇佑不是怕死的人,更不是那種看著兄弟落難而不肯舍命相救的人。他也深知,即使是將性命交付與眼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它也不一定能夠說話算話,弄不好大龍非但沒救成,反倒白白把自己搭進去了,這並不劃算。


    好歹自己也是會兩下子的,可不能這麽輕易的服軟。一個笨拙的辦法在蘇佑的腦子裏形成,也許會成功,也許隻是以卵擊石,但總要一試。


    “好,我這就給你。”這話是從蘇佑的牙縫裏擠出來的。與此同時,蘇佑飛快的向下跑了幾個台階,借助身體的慣性狠狠的衝向那團黑暗。蘇佑好歹也是一個將近一米八的男子漢,身體雖是淡薄了些,力氣還是有的,不論前麵的那個是鬼是妖,撞飛了再說。


    “咕咚”一聲。


    蘇佑躺在了地上,捂著自己的鼻子,一股子甜腥味充滿了口腔,看來是流了鼻血。


    蘇佑非常納悶,那東西怎麽這麽的,硬?


    空氣中的那股潮濕味消失了,腐爛的味道也沒有了,難道那東西離開了?不對,自己的麵前明明有一大片模糊的東西杵在那裏,那是什麽?


    蘇佑小心翼翼的從地上爬起來,踮起腳尖,慢慢走近。


    離近了才發現,那原來是一堵牆!


    這裏的主人真是有病,在樓梯上建一堵牆。想到剛剛把自己鼻子撞傷的是這堵破牆,還嚇唬了自己那麽久,蘇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剛想踢它一腳報仇雪恨,忽然發現有絲絲光亮從這牆的後麵傳來。


    這麵牆占據了整個樓梯寬度的四分之三,隻剩下一條窄窄的縫隙通向下麵,那裏燈火輝煌。蘇佑毫無猶豫,費力的從縫隙中,鑽了過去。


    長時間處於黑暗之中的眼睛並不能很快的適應這份光亮。待到眼睛可以很好的視物了,蘇佑驚呆了,這確定不是哪部電影的片場?


    難不成自己跑到了金鞭溪客棧?蘇佑被腦海中跳出的這個結論逗樂了,金鞭溪客棧是自己小時候看的一部國產動畫片中提及到的一所古代的大型建築,主要以木質結構為主,每一層的走廊一側是一排排的房間,另一側則是露天的那種,方便看見一樓的中央大廳的歌舞表演等。


    與記憶中的金鞭溪客棧不同,此處的建築更為壯觀!


    這座古建築呈“回”字型,蘇佑認真的數了一下,共有七個樓層,每個樓層由四條走廊首尾相接,每條走廊的一側上各有七扇緊閉的木製格子門,上麵雕著圖案,距離太遠,無法看清雕的是什麽,每扇門的兩側各懸掛著一盞火紅的打燈籠,張燈結彩的氣氛險些讓蘇佑誤認為這是過年了;另一側是露天的,向下望去,可以看見一樓的中央大廳的那個戲台,和圍繞戲台順次整齊放置的幾十把雕花木椅。


    最為吸引蘇佑注意的還是鑲在四個拐角處的四根粗壯修長的承重木柱。其實按照常理來說,這麽巨型的建築有那麽粗的承重柱不罕見,奇怪在那四根柱子上的東西。


    由於角度的關係,蘇佑可以一覽無遺。


    身後的這根柱子是離蘇佑最近的,也就是剛剛撞的他流鼻血的那麵“牆”,柱子太高了,以至於蘇佑後退了大概二十幾步才看清柱子的全貌。


    這柱子上雕的是一條由下而上盤旋的巨龍,蘇佑處於整棟建築中間的位置,因此隻能看見中間龍身的鱗片,每一篇都有成年人兩個巴掌那麽大,向上望去,一個碩大的龍頭從盤著的柱子上伸出,看著天空,這龍太高了,蘇佑看不見它的麵部表情,隻知道這龍頭四周的毛發細微逼真,兩條自然彎曲的胡須就和真的一樣似在空中飛舞著。兩隻前爪僅僅的抓住柱子,仿佛下一刻就會騰空而起。


    龍身和柱子的空隙間,赫然四個大字:蒼龍歸天!


    這字是篆書,uu看書 wwuukanshu 不過蘇佑認得,因為爺爺生前的書法,寫的就是篆書。一時間蘇佑沒能理解這四個字的意義,也沒多想,順著目光看向了下一個柱子,上麵浮刻著一隻巨大的紅色鳥,同樣鳥頭朝上,從側麵剛好可以看見這鳥的麵部表情。隻見這鳥竟有著人類般虔誠的目光,滿臉的敬畏。這鳥相似於鳳凰,又與鳳凰有著極大的不同,鳳凰是祥和的代表,故然是給人一種舒適之感,這鳥卻讓蘇佑遍體生寒,不知使用了什麽種類的木頭,色澤鮮紅的仿佛在血裏浸泡過一樣,剛經曆一場殺戮一般。


    鳥於柱子的交接處,同樣的四個大字“赤鳥焚風”。


    一個是蒼龍,一個是赤鳥,難道?


    蘇佑緊忙掉頭去看餘下的那兩根柱子,果然,分別浮刻著老虎和龜蛇的結合體,頭部皆向上仰著,目光虔誠。沒錯,這四根柱子上雕的分別是青龍,朱雀,白虎,玄武。雖然不曉得這是什麽,一向思維敏捷的蘇佑立即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陣裏了,如果走不出去,自己將會活活的困死在這裏!


    正想著該如何是好,忽然聽見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究竟是什麽聲音的呢?蘇佑靜下心來,仔細的聽著。


    “嗚…嗚嗚…嗚”


    聲音逐漸清晰,“這是什麽聲音?”蘇佑想著,“就像人被東西堵住了嘴之後,發出的…”


    是大龍!


    一定是大龍被困在這裏的某個房間內了,不知道情況怎樣。心急如焚的蘇佑立馬朝著聲音的來源跑去。


    “不想死的話,就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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