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術海微微吃驚,思慮半響,擺手道:“你先回去忙吧,我給胡誌新打個電話問問。”


    那秘書走出辦公室後,孟術海給胡誌新打去電話,詢問那個涉案女司機的身份。


    “哎呀術海,你說她還能是誰啊?就是美美啊,你忘啦,我帶她跟你吃過飯打過牌的,你還和她跳過舞,她最近還總念叨你呢,說你大方豪爽,沒有領導架子,想跟你再打牌玩呢……”


    孟術海吃驚的叫道:“竟然是她?!尚美美!這事兒是她幹的?”


    彼端胡誌新道:“可不就是她。唉,你說她也是被我寵壞了,遇事不知道低調,打人就打人唄,打完還報出我的名號和與你的關係,我昨晚上也已經批評過她了,讓她以後收斂點。怎麽著,你怎麽聽說這件事了?”


    孟術海眼眉一挑,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為難,但眼中卻是精芒四射,道:“這話說起來可有點難辦,美美可不是打人,是砍人,砍的那家也不是普通人,是新來雙河任副縣長的李睿的表妹一家子。剛才李睿親自給我打來電話,說了這個案子,我還納悶他為什麽直接找到我這個局長說這事呢,敢情這事是美美幹出來的,美美還不管不顧的把你我的關係講出來了,你說這讓我怎麽辦?一頭兒是你和美美,我總不能賣了你們倆吧;可另外一頭是李睿這個副縣長,我總也要照顧他的麵子。”


    胡誌新歎道:“唉,都是美美這個丫頭不懂事,淨給咱們當哥哥的惹禍。這樣,我馬上讓美美去局裏找你,當麵給你認錯賠罪,同時讓她站出去扛罪,總不能讓術海你難做吧?”


    孟術海臉上現出一抹冷淡的笑,但稍現即逝,道:“看你這話說的,咱們是不是哥們?屁大點事兒而已,還真能把美美賣出去?美美那可是我弟妹!這樣吧,我想想辦法,保住美美的同時,盡量給李睿一個過得去的交待,讓他和他表妹一家子滿意。”


    胡誌新沉吟一忽兒,道:“你要是實在不好辦,我這邊安排砍人的那幾個侄子去派出所自首得了,也算是給那個李縣長一個交代。他表妹家裏,我再賠一筆錢,應該也就差不離了,你說呢?”


    孟術海道:“嗨,瞧你說的什麽話,弟妹咱們保,難道幾個侄子就不保了?凡是自己人,咱們都得保下來!他李睿麵子再大,那也是外地人,咱們犯得著給他那麽大麵子麽?這事兒呀你就別管了,我就給你解決了。”


    胡誌新笑道:“好吧,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不過得讓美美表示表示,畢竟你這是給她擦屁股呢。我今天有點忙,抽不出身,讓美美晚上請你吃飯,替她自己,也代表我好好謝謝你,好吧?”


    孟術海聽他說這是在給尚美美擦屁股,瞬間想到了什麽,雙目放出兩道貪婪之光,嘴上卻道:“唉,都說了自己人,還這麽客氣幹什麽……”


    “不是客氣,是咱們交朋友應該講的禮數,再說美美也總念叨你呢,她也願意請你吃這頓飯,就這麽說定啦,嗬嗬。”


    掛掉電話,孟術海臉上現出一股邪魅之色,隨即慢慢收斂,沉思半響,走到門口,把秘書叫進來,吩咐他道:“打電話給城關派出所,崔廣麗一家被砍這個案子,原先怎麽處理來著,接下來還是照舊。政府的李睿李縣長要是問起來,就說已經立案,正在全力抓捕犯罪嫌疑人,不過嫌疑人已經逃脫躲藏,想抓到還要費一番工夫,隻能慢慢等了。”


    他這個秘書並不是那種唯領導之命是從的低級秘書,還有著自己的思想,在關鍵時刻敢於勸諫領導的,他聽了孟術海這話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局長,雖說這個案子和**有關,但政府李縣長也不是普通之輩,就真的一點麵子不給李縣長嗎?會不會影響您以後和他共事?”


    孟術海嗤笑一聲,道:“他一個分管扶貧、招商的小副縣長,能跟我共什麽事?再說他是從市裏空降下來的,不是本地人,我也沒必要賣他麵子。他就算知道我不給他麵子,又能奈我何?我是司法口兒的人,他八竿子都打不著我。”


    他秘書臉色嚴肅的道:“可他是雙河曆史上最年輕的副縣長,這才多大歲數,就提了副處,要說沒有後台誰信?而且後台一定很硬!您就算不怕得罪了他,也要考慮下他的後台呀。”


    孟術海點點頭,道:“你考慮得很周到,我之前對這個李睿的到來沒有什麽感覺,現在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有必要打聽打聽他的底細了,抽時間我找人問問。”說完讚許的看著他道:“小光啊,你一心一意為我考慮,不枉我當初費心提拔你。以後你接著好好幹,我虧待不了你,等你資曆到了,就外放你去當所長,以後再想辦法推薦你進班子。”


    這個被稱作“小光”的秘書靦腆的笑了笑,道:“局長,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隻恨我做得還不夠好。”


    孟術海笑眯眯地說:“好,好,晚上你準點下班,不用跟著我了,我有約了,嗬嗬。”


    小光點頭道:“行,那我出去忙了,先給城關派出所去電話,把您的意思交待過去。”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小光拿私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先和對方寒暄客套兩句,隨後將孟術海的意思講了。對方一聽是孟術海的意思,哪敢違逆,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交代完後,事兒也就算辦完了,小光正要掛電話,卻忽然想起被砍傷的崔廣麗一家人,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嘴:“受害人一家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對方輕描淡寫的說道:“在醫院裏躺著呢唄。”


    小光又問:“砍得挺嚴重的嗎?”


    對方滿不在乎的道:“不嚴重,沒死沒殘,住幾天醫院就沒事了,真要是重傷,咱們也不好不立案啊。”


    小光哦了一聲,臉色慚愧的掛了電話,隨後看著桌上自己的警帽出神,良久良久,心裏一個聲音響起:“許光啊許光,你忘記你當初選擇加入人民公安的初衷了嗎?你這兩年是在為誰服務?你又是在維護誰的利益?你為了獲得領導的認可重用、為了得到提拔升職,連良知都淪喪掉了嗎?連老百姓的生死都罔顧了嗎?你的眼裏隻有你自己了嗎?你配穿身上這身警服嗎?你對得起帽子上那枚莊嚴的國徽嗎?”


    這麽想著,他臉色越發羞慚難堪,但心底很快又響起另外一個聲音:“可我不這麽幹又能怎樣?難道我能對抗胡誌新、孟術海這樣的龐然大物嗎?我敢不按照他們的心意辦事,馬上就會被打回原形,變回辦公室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民警,甚至被打擊報複,被開除出公安隊伍,如此不僅幫不了崔廣麗這樣的受害人,還會連累自己,更會影響自己的家庭與生活。唉,我這也是無可奈何啊!”


    先前那個聲音很快說道:“嗯,行,你就這樣無可奈何下去吧,看看你最後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東西!”


    許光想到這,眉頭緊鎖起來……


    ……


    直到下午三點半,李睿才見到縣長陳魁,見到他後第一時間說了自己擬出的抵債計劃——拿經濟開發區老機械廠那塊地皮,抵縣裏欠房產商計成聖的千萬保證金。


    陳魁一聽就大搖其頭,道:“不行不行,你說晚了,你早跟我說就好了,那塊地皮縣裏已經賣給胡誌新了!”


    “又是胡誌新!”


    這是李睿聽完這句話後冒出的念頭,這剛跟胡誌新的妹妹打了交道,轉過天來,就要和他本人打交道了嗎?但很快想到,不會這麽快吧,從自己去國土局打聽到那塊地,到今天和陳魁提起,前後有四天時間嗎?短短的四天時間裏,那塊掛牌的地皮就已經賣給胡誌新了?陳魁這不是在誑自己吧?假作驚詫的叫道:“不會吧,我前兩天去國土局看,那塊地皮還在掛牌出售啊,這麽快就賣出去了?”


    陳魁道:“就是這麽快!”


    李睿皺眉問道:“胡誌新要那塊地幹什麽?”


    陳魁笑著反問道:“計成聖要那麽地又幹什麽?”


    李睿道:“呃……”


    陳魁擺手道:“都一樣,他們都是精明的商人,都看準了土地升值的巨大空間,所以已經開始在土地升值之前屯地了。”


    李睿有點著急,道:“可是我費了好多心思時間,才找到這麽一個可以拿去給計成聖抵債的辦法啊。”


    陳魁苦歎道:“我明白,可惜你跟我說晚了,你要是早幾天跟我說,這事兒也成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隻能再慢慢想辦法了。你別急,讓計成聖更別急,都欠了兩年了,也不怕再多欠幾天。”


    李睿聽到最後一句話,臉色陰沉,心說這是你一個政府縣長能說得出口的話嗎?這麽說與無賴相比有什麽區別?也懶得再跟他廢話,更不想找氣生,便點了點頭,道:“好吧,那再慢慢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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