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維偉沉吟道:“這倒是小事一樁,我馬上給文安交警隊的大隊長打電話,讓他親自過去給你處理,你等我電話,我先跟他說一聲。”說著就把電話掛了。


    打完這個電話後,李睿回頭望向事故處理科,卻發現屋門大開,楊夕已經出來了,怕她被死者家屬們圍住後被拉扯辱罵甚至是毆打,忙快步走上前,把她從人群裏拉扯出來。


    一眾死者家屬已經見識過李睿的威勢,知道他身形高大,脾氣也不好,也不敢惹他,隻是望著他跟楊夕低低的咒罵。


    李睿把楊夕帶到人少的空地上,問道:“姚主持情緒沒再激動吧?”


    楊夕搖了搖頭,臉色有些落寞。


    李睿冷鄙的說道:“我看文安交警隊的交警們,不是酒囊飯袋,就是已經與死者家屬狼狽為奸了。這駕車撞人跟停車靜止狀態下被人撞上來,是有很大差別的,有點事故處理經驗的交警就能看出來,他們卻一口咬定姚主持撞了人,這裏麵的貓膩可就深了。”


    楊夕認同的連連點頭,道:“肯定有貓膩。我和雪菲姐都說了我們是市電視台的,過來下鄉采訪,他們都不肯給這個麵子,像是把我們當成了冤大頭,要吃定我們。”


    李睿想了想,問道:“對了,我記得你剛才說過,事故發生後,有當地村民說,是死者自己撞上去的,他作為目擊者,不就是證明姚主持無罪的人證嗎?交警沒問過他?”


    楊夕嘿然歎氣,道:“我都不知道交警有沒有找目擊者詢問,他們現在隻是在逼問雪菲姐想怎麽了結這件事呢,是公了還是私了。據說公了的話會被判刑坐牢,還要照樣賠償死者家屬各項費用。私了的話,對方要一百五十萬。”


    聽到一百五十萬這個數字,李睿忽然想起剛才死者兒子與那個半禿頂男子的對話,那死者兒子就叫囂著一定要姚雪菲賠個一百萬,他剛剛叫囂過這個數字,轉眼間就有交警暗示姚雪菲拿出一百五十萬來私了,很顯然,他們都勾結好了,而且他們還很精明,想要一百萬,卻說出一百五十萬這個數字,那是留給雪菲和自己等人討價還價的餘地了,敢情他們把這當買賣做了?


    楊夕見他沉思不語,心裏很是沒底,伸出纖長如若春蔥般的手指,輕輕搭了他手臂一下,怯怯的道:“李哥,現在該怎麽辦啊?雪菲姐想自證清白,但是沒有證據;死的那老頭的家人們又一直在鬧個不停;交警還不秉公執法,一個勁的偏袒死者一方,難道說雪菲姐隻能認倒黴了嗎?咱們還能救出她來嗎?”


    李睿對她微微一笑,道:“有些時候,正義與公理會來得晚一些,但總會來的。你放心,今天這裏有我,姚主持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已經托了朋友,馬上就會有人趕過來幫忙。”


    楊夕大喜過望,她作為市電視台的記者,見多識廣,明白當今社會乃是人情社會、關係社會,很多時候,主持正義的不是法律,而是人情關係,隻要有關係,不要說白的本來就能說是白的,就連黑的也能說成白的,因此聽李睿說已經找到了朋友幫忙,非常鼓舞歡欣,卻也不無擔心,萬一李睿找來的朋友幫不上忙怎麽辦?試探著問道:“李哥,你找的是什麽朋友啊?”


    李睿能猜到她的小心思,笑道:“放心吧,肯定能幫得上忙就是了。”


    楊夕盡管心中疑惑,可還是很相信他的話的,點了下頭,沒再多問。


    等了一會兒,李睿接到了關維偉的回電。關維偉告訴他,已經找了文安交警大隊的大隊長楊長劍,對方很樂意幫忙,不過他現在不在隊裏,在外麵,要李睿等一會兒,他盡快趕回大隊。


    楊長劍作為文安交警大隊的老大、文安縣交警係統的最高領導,出馬處理這事,自然就沒有任何問題了,李睿因此放下心來,謝過關維偉後,與楊夕耐心等候。


    等沒多久,楊夕接到一個電話,走開兩步接聽。


    “什麽,你要去深圳?”


    楊夕聽沒兩句,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語氣驚奇,語音淒厲,李睿哪怕不想聽她講電話,也聽到了耳朵裏。


    “就因為他去了深圳,你就也要去?為了那個根本不愛你的男人,為了那個不能給你婚姻與家庭的男人,為了那個不能和你白頭到老的男人,跑去深圳,連爸媽都不管了?楊朝你是不是瘋了……”


    楊夕語氣越來越激動,聲音也愈來愈激烈,充滿了憤惱、怨艾與鄙視。


    李睿在旁聽得非常尷尬,邁步想要走開,楊夕卻已經憤憤的掛掉了電話,同時怒哼一聲。


    李睿見她掛了電話,也就停下腳步。


    楊夕轉過身來,臉色已是鐵青無比,眼圈泛紅,自然是被氣得。


    李睿看在眼中,暗暗納罕,那個楊朝是誰,怎麽把她氣成這樣了?聽她剛才的話,提到了爸媽,而且這“楊朝”與她姓一樣,名字也有關聯,所謂“朝夕”,難不成這個楊朝是她姐姐?


    楊夕見他看過來,給他一個難看的笑容,垂下頭開始沉默。


    兩人相對無言,等了差不多一刻鍾,大院門口駛入一輛豐田陸巡,陸巡直接開到辦公樓下,停後沒人下來。


    李睿其實始終都在盯著每一輛駛入大院裏的車輛,盼望著楊長劍能從其中一輛車裏下來,可惜一直失望,眼看這輛陸巡熄火後也不下人,估計不會是楊長劍,便收回了目光,可是剛剛收回目光,手機就響了,拿出來一看,見是個陌生手機號打來的,心中一動,直覺是楊長劍打來的,忙接聽了。


    他沒留意到,他接聽電話的同一時刻,陸巡車駕駛門開了,從裏麵走出一個個頭不高的瘦弱警官,其人正打電話。


    “喂,您好,請問是市委的李睿李處長嗎?”


    電話彼端響起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語氣透著友好。


    李睿道:“我是,您是?”


    那人道:“我是文安交警大隊的楊長劍啊,關支剛才跟我說了您朋友的事兒,您現在在哪啊,我已經回大隊院裏了,咱們見麵說吧……”


    李睿下意識四下裏望了望,當看到站在陸巡車旁那個正打電話的矮瘦警官時,意識到他就是楊長劍,急忙對他招手。


    楊長劍對他笑了笑,掛掉電話,向他走來。


    兩人很快走到一起,互相問候,各自伸雙手用力握手。


    李睿並未因對方身形矮瘦就心生小瞧之意,笑道:“楊隊,今天這事可是要麻煩你了。”


    楊長劍笑著搖頭道:“哎,李處你是關支的好哥們,那就不是外人,哪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不用客氣。”


    李睿把楊夕叫到身邊,簡單給二人互相介紹了下,然後簡明扼要的把姚雪菲事故經過跟楊長劍講了一遍,還講了之前聽到的死者兒子與那個半禿頂男子的對話。


    楊長劍聽了沉吟不語,半響笑道:“這事好說,隻要姚主持是清白的,我就一定還她一個清白。不過還請李處你稍等,我先回辦公室一趟,下來咱們就去辦這個事。”


    李睿見他答應得這麽爽快,很是高興,道:“好的,那我們就在下邊等著你啦。”


    楊長劍笑著點點頭,轉身快步走向樓門。


    楊夕看著他的背影,納悶的小聲問道:“既然他能幫忙,幹嗎還拖延這麽一會兒?先把雪菲姐給放出來再去辦公室啊。”


    李睿笑了笑,道:“他說回辦公室,應該隻是個托詞,可能他是偷偷和下邊負責交警了解情況去了,免得過會兒太被動,畢竟他下屬真要是徇私枉法,他這個領導臉上也不好看。”


    兩人剛說完這番話,李睿餘光瞥見,死者家屬那邊走過來兩男一女,那個死者兒子也在其中,三人俱都麵色不善,直瞪著自己與楊夕走過來,看到這一幕,忙出手將楊夕扯到身後,自己迎頭站了出去。


    “想幹什麽?”,李睿當先質問,“你們圍上來想幹什麽?”


    三人中的死者兒子搶先開口,怒道:“想幹什麽?你說我們想幹什麽?”臉色猙獰可怖,仿佛要擇人而噬。


    他作為死者老頭的兒子,如此憤怒也在情理之中,但讓李睿感到驚訝的是,他隻是憤怒,卻沒有任何的悲傷痛苦之色,甚至眼圈都沒紅,眼淚也沒流,隻是純粹的憤怒,沒有半點對死者的悲傷憐惜之色,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另外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急赤白臉的叫道:“想幹什麽,哼哼,你是肇事者的老公,那就跟肇事者一樣,現在她被銬起來了,我們見不到,就隻能跟你討個說法了。”


    最後麵那個麵目陰沉的男人叫道:“就是,你是肇事者的老公,可以代表肇事者。我告訴你,你老婆撞死我大伯的事情,你必須給個說法,你要是不給我們一個說法,那我們就給你一個說法。是不是啊二福?”說完看向死者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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