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立時就給蔫了,苦歎道:“我現在連再見我大哥遺體一麵都難了,又怎麽搞到他的血液?何況他馬上就要拉到殯儀館去了,我更是見不到他了。”劉瑞卻聽得眼睛一亮,道:“拉到殯儀館去?”


    李睿道:“是啊,怎麽了?”劉瑞道:“殯儀館是我們單位的合作單位,館長副館長我都熟得很,你大哥要是被拉到殯儀館去,那我很容易就能拿到他的血液樣本,但前提是,李處你必須跟我一塊去,找到館長,拿你的名義給我的行為定個性,證明我是事出有因。”李睿明白,他這倒不是推卸責任——隻是在遺體上麵抽一點血,不被黃家親屬知道的話,根本沒有什麽責任,他這麽做隻是要師出有名,點頭道:“好,那就這麽說定了,過會兒我陪你去殯儀館。”


    兩人商定計劃後,李睿口頭感謝了劉瑞一番,讓他在會議室裏稍等,自己前往後院貴賓樓,看大哥黃興華的遺體有沒有被殯儀館的車輛拉走。


    李睿走出主樓就見到了董婕妤,她正在旁邊角落裏打電話,高挑曼妙的身姿在角落裏越發明顯,令人一看便會心神蕩漾。李睿看到她,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候在一旁,等她把電話打完。


    董婕妤沒讓他等太久時間,十來秒鍾就結束了通話,轉過身來看到他在後麵等著,有些好奇,上前問道:“你找我?”李睿搖頭道:“不啊,出來看到你,就想跟你說說話。”董婕妤上下打量他幾眼,道:“我辦公室不用了?”李睿道:“還用,你先別回,屋裏還有市公安局一位哥們呢,再給我半小時左右。”董婕妤白他一眼,道:“神神秘秘,搞什麽呢?”李睿道:“我搞的確實是機密大事,不過沒必要瞞著好老婆你,但現在沒空跟你說,回頭我再告訴你。”


    董婕妤白他一眼,不再理他,繞過他走向主樓。李睿回頭看她,笑著搖搖頭,邁步走向貴賓樓。


    貴賓樓門口停著一輛殯儀館的車,車頭前黑色的綬帶與黃色的菊花樣絲團,令人心頭凜然,也讓人愈發感受到親者永訣的痛苦與憾然。李睿看後鼻子有些發酸,定定神,走進樓裏。


    在二零二房門口,李睿見到了梁根、江美嫻、查孝先等人,人人麵色悲淒、眼睛紅彤,有人臉上還帶著淚水,屋門半開,裏麵傳來了不住的哭聲。李睿細細聽聞,能聽到黃家大小姐黃惟寧的哭聲,知道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正在準備拉走黃興華遺體,黃家子孫在裏麵看護相送,聞聲自己忍不住也想哭,忙轉開頭擦了擦眼角。


    上午九點出頭,黃興華遺體被拉到了青陽市殯儀館,黃家三子跟隨過去,之後的治喪事宜也將在那裏進行。


    李睿找到劉瑞,乘他的車,二人也偷偷趕奔殯儀館。


    趕到以後,劉瑞先熟門熟路的帶李睿去了館長辦公室,這也是他一早就和李睿商量好的。


    進入辦公室,李睿受到了館長的熱情接待——沒辦法,市委一秘就是這麽受歡迎,上到市直機關、五星級大酒店,下到鄉鎮農村、殯儀館,誰都把他當成大人物看待。館長親自給他沏茶倒水,哪怕他委婉拒絕都不行。


    落座後,劉瑞表明來意,李睿也表明自己的立場,“此事極為重大,很可能影響黃家在青陽的投資事宜”雲雲。


    館長聽了哪會不遵,但還是半開玩笑似的說道:“李處長,劉主任,您們的要求,對於我們殯儀館來說,可是違反規定與人道主義的,要是傳出去,我這個館長可就別幹了嗬嗬,但您們兩位又把話說到這了,我不答應也不合適,那好,我就答應了,不過以後要是因此出了亂子,還請兩位幫我說話啊。”


    李睿利馬表態:“館長您放心,這事有我在前邊扛著呢,保證沒您半分責任。嗬嗬,多謝您幫忙啊。”


    三人互相客套幾句,館長便和劉瑞商量起從黃興華遺體上取血的細節來,最後商定,等黃家親屬暫時離去後,相機取血。


    於是,接下來劉瑞留在殯儀館裏準備取血,李睿則打車回了青陽賓館。


    中午吃過午飯,李睿給老板宋朝陽打去電話,一方麵是向他詢問孫淑琴的手術情況,另一方麵是把黃興華死因疑點告訴他。


    對於前者,宋朝陽說孫淑琴目前還在手術過程中,他也正在手術等候區苦等,估計還要再等一兩個鍾頭;對於後者,他聽說黃興華做出的在青陽投資的規劃沒有泡湯,會由孫女黃惟寧接替負責,大為歡喜,但很快叮囑李睿:“既然投資計劃不變,那你最好不要再調查下去。周局長說得對,不管黃老是怎麽死的,也已經改變不了現實,很可能還會引發黃家內部的爭鬥,還可能讓黃家槍口一致對外,針對咱們青陽市委市政府,會影響投資的。”


    李睿聽到這默然,老板就是老板,始終擺脫不了市委書記的身份,時刻都以領導的身份考慮問題,譬如現在,他就隻關心投資,而不在乎黃興華死因,誠然,他這麽想也沒錯,但這又如何對得起黃興華對青陽對故鄉的回報之心?暗想,既然老板也這麽說了,自己就不好再調查下去了,至少不能再正大光明的調查下去,更不能打著官方的旗號調查,接下去隻能暗裏調查,而且一旦找到什麽罪證,就及時交到黃惟寧手中,讓她接手調查,自己看情況是相助還是退出,也免得自己難做。


    他想到這,虛與委蛇的答應了宋朝陽,又和他約好等孫淑琴手術出來後再通電話,便把電話掛了。


    午後一點半,李睿接到了劉瑞從市公安局法醫鑒定中心打來的電話,這位法醫專家語氣興衝衝的叫道:“李處,經過對你大哥血液的技術分析,檢測出了神經安定劑、催眠鎮靜劑兩種藥物的存在,這說明我的推理是正確的。凶手也不像我想象的那麽高明,幾乎是肆無忌憚地對你大哥下手,完全不忌諱在你大哥體內留下罪證。現在我需要對你大哥遺體進行解剖檢測,爭取發現導致他呼吸衰竭的藥物。”


    李睿盡管早就預料到,大哥是被人害死的,可現在聽到第一份證據,還是心頭巨震,仿若被一柄大斧劈中,沉重而又憤怒,非常的難受,隻恨不得找個人狠狠打上一架,痛痛快快的發泄一通。


    劉瑞又道:“對了,還沒跟你問清楚,你大哥飯前飯後是不服用安定藥物的吧?”


    李睿定定神,道:“是的,任何藥物也不服用……不對,服用了中藥,除去中藥外,也接受氣功與艾灸的治療。”


    劉瑞道:“哦,中藥沒關係,中藥殘存表現不會是檢測出來的這樣。那就萬無一失了,你大哥臨睡前確實服用了安定與催眠兩種藥物,但他自己並未發覺。”


    李睿想了想,道:“劉主任,謝謝你告訴我這個好消息,非常感謝,我現在馬上去找我大哥的家人商量一下,看能否屍檢,你等我消息。”


    掛掉電話,李睿快步去往主樓尋找黃惟寧。黃興華的遺體搬到殯儀館後,黃家眾人也就不聚在二零二房間內外了,而是回到各自的房間。黃惟寧的房間就在前樓、也即主樓。


    見到黃惟寧時,李睿詫異的發現,江美嫻和她在一起,二女似乎是剛剛哭完,一個臉上帶著淚痕,一個眼睛紅腫濕潤,估計是聚在一起緬懷黃興華來著。


    從心理上,李睿是非常信任江美嫻的,但眼下是關鍵時刻,黃興華真正死因又是重大機密,能不向更多一個外人泄露,還是不要泄露的好,這也是對江美嫻的一種保護。所以李睿沒有當著江美嫻的麵說起劉瑞的發現,而是給了黃惟寧一個眼色,示意有私密話要說。


    黃惟寧冰雪聰穎,看懂了他的眼神,對江美嫻道:“辛迪,我和李先生談點事……”江美嫻聽得非常明白,頷首道:“好,你們談,我出去下。”說完對李睿眼神示意,低頭快步出了房間。


    李睿這才進屋,反手把門關了,壓低聲音道:“黃小姐,有重大發現!”


    黃惟寧本是滿麵悲傷,聽了這話,立時變得詫異警惕,仿若一隻剛剛失去至親的小獵豹突然間發現了獵物,瞬間恢複了巔峰狀態,問道:“什麽發現?和我爺爺有關?”


    李睿壓低聲音說道:“上午和你談完之後,我馬上找了市公安局一位法醫,在你爺爺的遺體被拉到殯儀館以後,他想方設法獲取了你爺爺的血液小樣——取血這件事我是瞞著你們做的,雖說是一心為了找到證據,但還是非常不妥,希望你千萬別介意。那位法醫把血樣拿回法醫鑒定中心檢測,剛剛得出了檢測結果,在你爺爺的血液中,檢測出了神經安定劑、催眠鎮靜劑這兩種本來不應該出現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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