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見到老板宋朝陽之後,才知道喜從天降,一位神秘人物的突然出現,拯救了自己的晚上時間。


    宋朝陽說:“過會兒你孫老師過來,晚上你到點兒下班就行了,我回賓館跟她一起吃晚飯。”李睿喜不自勝,臉上帶著微笑說道:“是嗎,孫老師又過來了?那我過會兒去火車站接她一趟?”宋朝陽搖頭道:“不用,她自己打車過來就行了。”李睿想到晚上能去水利局年會看袁晶晶了,心頭甜絲絲的,道:“孫老師學校放寒假了吧?”宋朝陽說:“快了,下周。”李睿說:“那小雪也快放寒假了吧?”宋朝陽笑道:“是啊。”李睿說:“那到時候孫老師跟小雪還不來青陽陪您啊?”宋朝陽笑眯眯地說:“是這麽打算的呢。”


    上班以後,李睿第一時間給袁晶晶打去了電話:“晚上準到,等我就是了。”袁晶晶問道:“是準到還是準時到?”李睿笑了笑,道:“既是準到也是準時到。”袁晶晶道:“準到就行了,別準時到。”李睿笑容瞬即收斂,奇怪的問道:“為什麽呀?”袁晶晶解釋道:“你現在也算是從水利局出去的大人物了,大人物就要有大人物的風範,這種聚會性質的場合就必須晚到。你要是跟我們這些水利局內部幹部職工一起準時到會的話,哪顯得出你的身份來?”


    李睿聽後半響沒有說話,不過嘴角邊已經見了笑。


    袁晶晶聽他沒表態,問道:“死啦?”李睿低聲笑道:“嗯,死了,讓你的貼心提示給美死了。寶貝兒,我真是愛死你了,考慮得是真周到。”袁晶晶道:“切,這是你自己應該考慮到的,本來就不該讓我提醒。”李睿道:“好,先這樣,晚上見。”袁晶晶又提醒他道:“晚上你別表現得跟我太親近,太親近了對你不好。人紅是非多,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等著你摔下來呢。”李睿道:“我知道啦,這就不用你提醒了,我想跟你親近會去你家裏邊,不會當眾秀恩愛的。”袁晶晶道:“那就好,掛了。”


    她說著掛了,就真的掛了,李睿還想再聽聽她的動聽聲音呢,彼端已經傳來了盲音,隻能是失落的作罷,轉念想到今晚的年會之行,又頗有幾分期待。


    宋朝陽非常重視由他親自主持的這次扶貧運動,尤其是對於此次選定的扶貧試點縣雙河縣的扶貧開發工作開展情況,更加的關注,在上班以後,又一次給老同學、雙河縣縣長方青雲撥去電話,聽取縣裏扶貧開發工作的最新進展報告。


    他聽完方青雲的匯報之後,未置可否,話鋒一轉,問道:“有沒有在扶貧係統中抓幾個貪腐典型?”方青雲微一愣怔:“還沒……”宋朝陽道:“抓,馬上抓!不殺雞儆猴的話,肯定會有人借著這次扶貧運動大搞貪腐。別的部門我們不能全麵清除蠹蟲,但是必須確保扶貧係統內是幹淨的,絕對不允許任何一個人貪墨扶貧專項資金。”方青雲道:“好,這件事我盡快去辦。”宋朝陽說:“不隻是你們縣裏,這次還要在市裏抓幾隻蠹蟲出來。我們要明確的告訴所有扶貧幹部,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放下話筒後,方青雲看著這台座機開始出神。縣區兩會比市級兩會開得早,因此他已經在雙河縣人民代表大會上被任命為政府縣長,頭上那個“代”字已經徹底消失了。去年還是縣裏的三號人物、縣委副書記,今年已經是縣裏二號人物、縣政府的老大,無論怎麽說都能算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可是伴隨巨大進步而來的,還有數不清的責任與壓力。不談如何發展縣域經濟、如何改善民生等重大方略,單是眼前的兩件事就足夠讓他焦頭爛額的了:一是九坡鎮災區的災後重建工作,二是宋朝陽這次選定雙河縣為扶貧試點縣,指望著雙河縣在扶貧工作中大放異彩。


    要知道,這兩件事可沒有一件是能輕易做到的。前者,需要大筆資金的投入,還要無數人力物力的支撐,這對身為省級貧困縣的雙河縣來說,無異於是雪上加霜;後者,資金方麵倒是小事,可以得到國家與省市兩級的專項扶貧資金支持,卻要耗費難以想象的人力與心血。人力資源倒還好說,扶貧幹部一抓一大把,哪怕從來沒有做過扶貧工作的人,經過幾個月的培訓與實踐後也都能變成稱職的專業扶貧幹部,但這裏的關鍵是,如何保證每個扶貧幹部都會在工作中付出心血,而非敷衍了事走過場。


    誰都知道,扶貧幹部是扶貧開發工作中最重要的一環,也是最基本的一環,直接決定了扶貧工作的成敗。想要把扶貧工作搞好,就要使用一批優秀的扶貧幹部。優秀的扶貧幹部可以做到:一,不貪墨扶貧資金;二,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工作裏麵去。這兩點都是極為難得的,在時下的扶貧幹部隊伍裏麵,能夠滿足這兩點條件的實在是少之又少。這固然與人們逐利的本性有關,也與大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方青雲暗想,可能老同學宋朝陽就是考慮到這些情況,所以才建議自己先在扶貧係統內部殺雞儆猴,震懾那些有不軌之心的扶貧幹部。但這個辦法隻能使得眾扶貧幹部不敢貪腐,卻又如何保證他們能全身心、積極主動的投入到扶貧開發工作裏麵去呢?很顯然,這是一門大學問了,需要自己這個政府縣長為此多多思量,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考慮好的。


    但是目前,還是要先殺雞!


    他把秘書叫進來,讓他把扶貧辦主任趙三喜叫過來。


    趙三喜很快來到了方青雲的縣長辦公室,由於不知道這位縣長叫自己有什麽事,因此心裏多少有些忐忑,臉上帶著謙卑的微笑,畢恭畢敬的說:“縣長你找我?”


    方青雲並不喜歡這個身形微胖、總是麵帶笑容的家夥,覺得他待人太虛偽,但自從扶貧運動在縣內開展以後,這個主任鞍前馬後、東跑西顛的也做了不少工作,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因此短時間內沒有動他的想法,但是短時間內不動他,並不代表今後一直不動他,心裏暗自尋思,給他兩個月的時間,如果在扶貧工作上沒有取得什麽顯著績效的話,就把他調走,把扶貧辦主任的位子換上更得力的人選。


    他也沒請趙三喜坐下,用手指敲了敲辦公桌,道:“接到群眾舉報,反映你們扶貧辦內部有人侵占挪用扶貧專項資金,在貧困村開展扶貧項目的時候收受回扣與好處費。有沒有這種事啊?”


    趙三喜嚇得打了個機靈,臉上笑容瞬即斂去,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現今各級政府機關的人們,在撈錢的法子上麵,當真可以說是“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像民政局的婚姻登記處,吃的是複印與照相的巨大利潤;像計生委,更不用說了,吃的就是超生罰款;再像某些派出所的戶籍科,與照相館聯合起來,吃“身份證專用相片”那筆錢。而作為沒有什麽大權、卻掌握扶貧資金流向的扶貧辦來說,自也有一套撈錢的法子。剛才方青雲說的那兩種,就是時下扶貧辦用來撈錢的不二法門。


    第一種,扶貧辦可以借開展扶貧項目、創建扶貧產業項目基地的名義,為貧困村的負責人(基本是村兩委幹部)向省扶貧辦申請專項扶貧資金。等資金批複到位以後,扶貧辦就可以趁機侵占截留甚至是挪用部分資金。這種法子在以前是屢見不鮮的,不過在省裏對各項扶貧專項資金的審計督查變得嚴格以後,基本上就沒有哪個地方的扶貧辦敢那麽幹了,就算敢那麽幹,也都是打打擦邊球,侵占挪用一小部分錢。


    第二種,就是吃回扣了。縣裏那麽多的貧困村,都想申請扶貧資金,那我憑什麽給你不給他呀?你想讓我給你申請扶貧資金,你就得先意思意思。在這種情況下,甚至都不用扶貧辦主動索要回扣,各貧困村的負責人都會主動送上各種好處。而等扶貧資金到位以後,更會再獻上一波的回扣。每年,扶貧辦的項目股長以及分管項目的副主任,光是吃這些好處與回扣,就能吃個腦滿腸肥,這並不誇張。


    趙三喜身為扶貧辦主任,對於這些貓膩自然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因此此刻突然聽方青雲說起這件事,生生嚇了一跳。不過,他心裏也有底,自己這個主任平時並不負責扶貧辦的具體業務,尤其是對直接牽扯到扶貧資金的項目股,更是有多遠躲多遠,從來不插手裏麵的項目,雖然每年也能吃拿不少好處,但基本沒拿過什麽回扣,就算有人主動送上門來,自己也沒有接受過。因此,就算紀檢委查到自己頭上,自己也能理直氣壯地麵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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